《回塑》汪泛泛

7、经历比结果重要3

　　杨与宁抱着两箱剩余的水果，到了马路口的车上。刚坐进驾驶座，几条信息“叮叮叮”地响起来。
　　以为是项目组的人有急事，打开后才知是刚撞上的人催促他收钱。
　　在齐悦看来，他收了钱这事才算彻底了了，千万别来个什么秋后算账给齐大悦添麻烦。
　　看着那个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的金额，杨与宁不由得想发笑。看来她在捡水果的时候，已经看了分量和上面的标价，心算出了摔坏部分的价值。
　　“你们还有联系吗？”坐在旁边的杨母看儿子迟迟不开车，凑过来瞧，看到聊天页面顶部的名字。
　　“没有。”杨与宁锁上手机放下，启动了车子。
　　“那么多条信息在，你还睁眼说瞎话，骗我说不联系。”
　　杨母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尤其是关于儿子的事情，一旦发现点蛛丝马迹，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
　　杨与宁知道母亲的性格，也知道她担心什么，便把刚才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对方根本不记得他，看了微信后也没想起来，不会发生她不愿看到的事情。
　　去年介绍时杨母就对齐悦的条件不大满意，看在中间人的情面上勉强让儿子去一趟，没有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事。
　　本来还担心对方会不会死缠烂打，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全然忘记没放在心上，心里顿时很不痛快。
　　“我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吧，怎么还像个黄毛丫头似的毛毛躁躁，幸亏开的是电瓶车，那要是四轮车怎么办？上次在医院看到就觉得怪怪的，看她爸妈闪烁其词的样子，说不定真是脑子有问题。”
　　“妈！”杨与宁见不得母亲这副刻薄的样子，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口出恶言导致自己形象全无，“一个外人，何况咱们又不了解人家，您没必要说这种话。”
　　她爱发牢骚又不是最近才有的事，他都听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今天听不习惯了。
　　杨母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顿时失去了该有的风度，怒声说道：“那你把她删了！”
　　杨与宁自然没有应母亲突然的无理取闹。
　　见他没有动手，杨母拿起手机递给他，也不管他正开着车。
　　杨与宁无奈得很，接过手机放到另一边，拒绝道：“我没删人的习惯。”
　　杨母坚持举着手机：“万事都有第一次。”
　　杨与宁苦笑：“您觉得她值得成为那个第一次吗？”
　　前任都还好好躺在好友列表里，他怎么会容不下一个毫无交集的相亲对象。
　　那倒是，真特意删了倒显得她有多重要似的，杨母被这个理由说服，才就此作罢。
　　杨与宁觉得母亲对齐悦的转变肯定事出有因，不免有些好奇：“之前让我去相亲的人是您，怎么今天又突然不满意了？”
　　“一开始是觉得姑娘挺好，学历过得去，样貌不出挑但还算耐看，品行也端正，虽然配你差了点，但胜在稳重，能够持家能够照顾你。后来才知道，这姑娘有个谈了八九年的对象，你想想，八九年呐，一个姑娘整个的青春了，她心里哪能容得下别人......”
　　杨与宁听着母亲一边叹息着齐悦的艰难感情史，一边给她判了“死刑”，不由得回忆起他们相亲的那天。
　　她的反应跟他差不多，俩人都是不上心的样子，礼貌地打招呼，吃饭，然后走人，例行公事地走完流程。
　　原来是还没有把心空出来，所以不带一点感情。
　　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女人要花的时间总比男人久，一如他的母亲。
　　杨与宁观察着还在侃侃而谈的母亲，她已经将自己带入齐悦，而齐悦前男友的身上已经逐渐有了他父亲的色彩。
　　这就是他的母亲，厌恶他父亲，却可以在任何一段不相干的感情里，捕捉到他们的相同点。
　　杨与宁暗暗地想，在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之前，还是不要祸害另一个女人了，他承担不起，也不配。
　　齐悦感觉到耳朵发烫，觉得有人背后在说她，但绝对想不到是刚才被她撞到的人以及他妈。
　　她骑着小电驴跑了四个来回，终于将妈妈抢购的东西全部搬回了家，大功告成之后，整个人累得摊在沙发上懒得动弹。
　　齐母倒是有力气的很，收拾完东西开始做晚饭。看着一刻不停的妈妈，齐悦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佩服归佩服，但再也无法搬动身子从沙发上起来了。
　　齐悦窝在沙发里无所事事，打开手机依然没有徐白二人的消息。压抑了几天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俩个不靠谱的王八蛋，就算真的分手闹僵了，她都已经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了，算是低头求和了呀，这俩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是太小气太过分了！
　　她回去后一定找上他们暴打一顿，再敲诈一笔，要他们狠狠补偿下她。
　　生气归生气，狠话归狠话，当下还是得能屈能伸。最终，继打电话的第一步之后，齐悦还是坚定地迈出了第二步，给他们俩发了条消息：最近有空吗？
　　发完不知怎的，心里一阵害怕，既害怕得到无法预料的回复，又害怕迟迟收不到回复，于是选择将手机送进房间丢到床上，陪妈妈做晚饭去了。
　　等爸爸和妹妹下班回来，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享受晚餐，手机的事情被她抛在了脑后。
　　齐悦回到房间时，正好看到手机发着亮光，立马兴奋地扑过去拿到手里。这时才明白自己一直强装镇定，其实是有多期盼他们的回复。
　　是白真真的消息，她只有一个字：忙。
　　而徐邦彦更绝，一字未回。
　　齐悦怒了，这个男人的心被狗吃了吗？她一定要打电话过去跟他大吵一架，不管这中间的十二年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这么主动了，过往的情谊难道不值得他回复一条信息吗？
　　她现在满肚子的怒火要发泄，于是一个激动给徐邦彦按下了语音通话。
　　当语音电话从“拨号中”转化成“等待对方接听”时，屏幕上出现“看他的近况”。
　　齐悦好奇地点了进去，电话还在接线中，而一张俩人亲吻的照片突然闯进她的视野里。
　　如果说之前那张他搂她在怀中的照片将齐悦带到了天堂，而这张照片则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
　　巨大痛苦到来之时，人有时反而变得出奇的冷静，这种冷静从心脏直接传递给皮肤表层，让人的皮与心都冷得打起了寒战。
　　齐悦将手机锁上后，在黑暗的房间中坐到了地上，一股股寒意从周身乱窜。
　　她任由这种肆意的寒冷侵袭全身，脸上却挂了一个戚戚然的苦笑：齐悦啊齐悦，这不是在预料之中吗，你们能分手，他当然就能跟别人在一起，你在这装可怜给谁看呢。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屋外妈妈叫她吃水果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两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抬起手背擦去，又摸了摸脸，是干的。
　　原来这么难受，也不过两滴泪。
　　齐悦一如常态地来到客厅吃水果，跟妹妹插科打诨了几个回合，就着电视剧闲扯了半天，这才偃旗息鼓地再次回到房间。
　　一到房间就躺到了床上，翻滚半天才有了睡意，刚要入睡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踢到了地上，她也没捡，兴趣懒然地继续哄自己睡觉。
　　人是齐大悦弄丢的，换做她，她肯定不会让徐邦彦离开自己。
　　这个念头终于拯救了齐小悦，人也慢慢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凌晨，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仿佛要把她吞下去，她无力得躺在中间，思绪逐渐回来，精神气也跟着慢慢回来。
　　黑夜其实也能给人勇气，那是一种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气氛。
　　在天地面前剖析自己，把深藏心底的秘密都剥开来看一看瞧一瞧：这是我的痛处，白天不敢碰的，这是我的逃避，白天不敢提的，这是我的希望，支撑我白天走下去的。
　　极夜之时，世界属于自己，这份勇气异常清晰，齐悦点开微信。
　　进到徐邦彦的朋友圈，他的头像是一片蓝色的海，海上有一座小小的海岛，海岛旁依偎着一搜白色的游艇。
　　他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在一个月前发的，文案是：my destiny和两颗红通通的爱心。下面配了图，也是一片蓝色的海，海岸边是两个赤脚相对的人，高挑的男人搂着一个长发拂面的女人。他们在即将消失的夕阳下亲吻，脸交叠在一起，光看剪影，也知是一对俊男靓女。
　　齐悦的心抽搐着疼，她关掉界面。
　　虽然没有中间十二年的记忆，可她心里却隐隐知道，她和徐邦彦的结局并不好。那张山上相依相偎的照片，此刻带来的是物是人非的难过。
　　虽然逃避了几天，而如今的这一切，已经应证了猜想。而白真真，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朋友，已经找不到联系的理由，也找不出可以聊下去的话题。
　　齐悦放下手机，捂着一颗瑟瑟发抖的心，像只尝试了面对而又无法承受的鸵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齐大悦，你是怎么搞的呀，你怎么把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男孩都给弄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