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行》言峭

8、第 8 章

　　在约定的咖啡厅坐下，程璃看到了故人，桑桑戴着口罩出现在她面前，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偷我身份这么久，你如今做自己做得可还顺心？”
　　程璃喉头干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将那幅画给他了？”
　　她在新闻上看到了消息，青年画家孟亭南寻回恩师遗作的新闻轰动一时，那幅画如今被国家博物馆收藏，慕名前去瞻仰的人已经预约到了明年三月份。
　　桑桑在端起咖啡时才拉下口罩，面上的烧伤已经消失不见，柔白的皮肤吹弹可破，见程璃打量她，桑桑又拉回口罩，“这么些年不敢见人，如今明明不丑了却还是受不了别人的打量。”
　　“我记得你曾说过，那幅画即使你烧掉都不会拿出来……”
　　桑桑忽然笑了，“那也需要看是谁来问我要这幅画，如果是他，另当别论。”
　　“小时候他常来看我，他对于我来说比家人还亲。”
　　“你骗他的钱不用还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凑医药费，包括那笔赌债，你也是联合别人演戏骗他的钱。”
　　程璃默然不做声，桑桑站起身来，“你偷了我的身份我不跟你计较，但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没有告诉他你骗钱是为了给我治病，肖棉，就当你在回报我当日救你的恩吧。”
　　十一岁那年她本该葬身火海，是桑桑冲进来救了她，为了救她，桑桑被燃烧的木棍击中面颊，从此之后，桑桑的生活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后来桑桑重病，她为了给她凑齐医药费只能冒名顶替。她压根就不知道画在哪里，为了凑钱，她只能一直欺骗孟亭南，桑桑得知她要画，更是守口如瓶。
　　变成程璃来到孟亭南身边也有她的私心，九岁那年，她被罚不许吃晚饭，一个温暖的大哥哥给她送了一碗饭，米饭上盖满了魔芋，她本来最讨厌吃魔芋，可那日的晚餐却成了她长这么大以来最美味的一顿饭，自此她爱上了那道菜。
　　与桑桑分别后，肖棉还是雷打不动地给孟亭南汇款，有多有少，似乎这成了她如今唯一的牵绊，也是她本该做的事情，可孟亭南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每次在夜幕中回家，肖棉都在想他如今应该是欣喜的，他曾经说好要保护的人，他恩师的女儿并非一个贪得无厌、自甘堕落的人。只是失去他的消息太久，她已经快要忘了他说话时的神情。
　　应该不会是九岁那年他初见她时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吧。不过无妨，此后余生，再会无期，她能记得的永远都是初见的模样。
　　总有一天会两不相欠，总有一天沉梦将醒。此后山高地阔，浪高风清，过去这些年她背负着愧疚，肩负着责任，编造着谎言去接近她这一生最爱的人。
　　漫长的旅途，她太累了，就像黑夜中独行的、乱撞的飞蛾，看到一抹光亮便扇动翅膀迎上去，在一次次灰烬中重生又陨灭。她会努力与过去告别，偿还所有，何时重归自由何时才是她人生真正的开始。
　　肖棉离开山北市去别的城市拼搏后，孟亭南来了这座城市度假，他会经常去新世纪大街的343号便利店买东西。有时候带着一只圆润的狸花猫，一人一猫静静坐在窗前，偶尔他会在想那个雨夜来到家门口的狼狈女子，她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在见到他时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