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牵线 ...
-
在周锡东看来,陈泾川没有亲自带张闵来接受问话,应该有两层意思。
一来是为了避嫌,毕竟张闵是他的人,二来则有抗议示威的意思,就像那天开会时他说的,自己人搞自己人,太没义气。
说到义气,周锡东就想笑他过于天真。这年头,义气值多少钱一斤?
没有真金白银,什么江湖义气,什么兄弟,都是屁话。
关于这一点,他更欣赏邵辉那种务实主义。
但是,欣不欣赏是一回事,要不要重用又是另一回事。
身为老大,必须懂得如何玩弄平衡之术。
所以,对于陈泾川和邵辉在暗地里针锋相对的事情,周锡东一直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有时候还会推波助澜一把。
“阿川呐,我约了荣叔和华叔打麻将,三缺一就等你啦!”
“好,我即刻就到。”
周锡东放下电话,笑眯眯的对两位牌搭子道:“我们先吃点水果吧。”
这一吃,就是半个多钟头过去。
陈泾川终于到了。
荣叔等得手痒,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迟?”
“东哥和两位阿叔都是高手,我不多准备点钱,待会输起来怕顶不住啊。”陈泾川把外套甩在椅子上,好几卷用皮筋捆好的厚厚钞票从手里滚落到桌上。
华叔笑得很和蔼,“用不了这么多的,我们玩得也不大。”
荣叔看见钱卷眼睛都直了,兴奋的搓着手,“欸,哪里多了?几万块钱不算多的。难得陈泾川过来,我们就玩几把大的嘛。你说是吧,锡东?”
周锡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玩大玩小都好。阿川,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给你做份寿司?”
“谢谢东哥。”陈泾川用水果刀挑起一块榴莲塞进嘴里,“我吃点水果就行。”
“好好好,那就来吧。”急着赢钱的荣叔赶紧在桌边坐好。
随着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牌局就这么开始了。
其实陈泾川不喜欢打牌,也知道周锡东把他叫来并不是为了这个。
但既然周锡东不提张闵的事,他也懒得开口。
放在牌桌旁的水果种类很丰富,而且一看就很新鲜。
陈泾川从小跟着母亲摆水果摊为生,后来跟的老大也成天混迹于果栏,所以对于水果品种十分熟悉。
剥开的山竹放到鼻子前闻一闻,就知道产自哪里。
左右扫了一眼,陈泾川问道:“许康不在?”
“他帮你华叔买跌打膏去了,你找他有事?”周锡东抬眼看他,顺手打出一张东风。
陈泾川转头看向东叔,“哪里伤到了?”
华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天下楼遛狗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唉,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你比我还小几岁呢,你都说老,让我怎么办啊?”大声嚷嚷的是荣叔,他最怕听到老这个字,“你要服老我可不服,就算说老,不还有个词叫老当益壮吗?”
周锡东大笑,“阿荣你啊,你自己说说,最近又养了几个小姑娘啊?”
荣叔嘿嘿直乐,表情不无得意。
“你呀你呀,悠着点吧,不是小年轻了,老骨头经不住折腾的。别真把身体掏空了,你们家那堆烂账可没人替你收拾。”
“不是还有你嘛。”荣叔还是腆着脸笑。
周锡东的笑容却不那么轻松了,“你的家事,不是社团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明白吗?”
瞬间安静了几秒钟。
勉强咧了咧嘴角,荣叔匆忙收起笑意,不再开口。
做惯了和事佬的华叔想缓和气氛,主动送了张牌给周锡东吃,却被陈泾川半路截住,然后手一推,糊了。
周锡东也不生气,反而开起了玩笑,“要说小姑娘,我倒是很少见陈泾川带人回来。怎么?没有看得上的眼的吗?要不要你荣叔帮你介绍几个啊?”
荣叔刚才被吓唬了一下,这时连忙陪着笑脸道:“我手里那些货色,怎么配得上阿川呢?”
“配不配得上,看过了才知道嘛。”
陈泾川没答话。
周锡东使了个眼色给东叔,东叔马上顿悟,“对了,阿川,我上次在街上看到你同一个靓仔一起,好像不是本地人,是你的朋友吗?”
“唔,嗯。”陈泾川叼着烟,不紧不慢的洗牌。
“难怪咯,看你们都聊得挺投机的。”华叔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周锡东的脸色,“那个靓仔长得不错啊,我看好像比邵辉家里的那个小明星也没得差。”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陈泾川眼角余光一扫,看到荣叔露出几分鄙夷的神情,华叔则是小心翼翼的,至于周锡东,还是那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就像平常人家里的长辈,专门负责开解心事的那种。
陈泾川知道此时否认也没用,便索性承认,“哦,我看邵辉玩得那么开心,就跟着试下咯。”
像他们这种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有弱点。
陈泾川苦笑的想着,如果祁绰真的成为他的弱点,他宁愿他们从未遇见过。
周锡东脸上的笑纹,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年轻人嘛,玩玩不要紧的。最紧要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玩的,没事啊,反正玩够了以后还是要结婚生子,不管怎么说,总要有个家。”
“我不会结婚,也不会要孩子。”陈泾川的表情很认真,不是说笑,“路是我自己选的,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一个人捱就够了,不想拖累别人。”
荣叔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都拖累家人咯?”
“难道不是吗?在道上混,谁知道哪天就被人送终了。退出江湖,金盆洗手,说起来容易,子孙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阿川,你话说得过分了吧?”
看着指间袅袅而上的一缕青烟,陈泾川轻轻吹了口气,“做了就不怕说。我都不怕遭报应,你们怕什么?”
荣叔拍着桌子想发火,被周锡东拦住了。
“陈泾川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们出来混,手上都不干净,要真出了事,难免会连累家里人。所以,我一直在考虑洗底的事情。”
这话以前没说过。
不止陈泾川,就是荣叔和华叔,都觉得意外。
周锡东却像是早就深思熟虑过,“这几年,有泾川和邵辉帮手,社团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丢掉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专心做大生意了。”
华叔很好奇,“锡东,你说的大生意是指什么啊?”
“股票,还有地产。”说到这里,周锡东看向陈泾川,“股票的事,有邵辉和赵文浩,至于地产方面,就靠你了。”
“你的意思,是叫我带人去收地。”
周锡东笑了。
这才是他今天把陈泾川叫来的真正目的,“上次介绍给你认识的肖老板,还记得吗?前段时间他收购了一家地产公司,准备在这边大展拳脚。我们现在是他最大的合作伙伴。资金方面他搞定,土地方面,我们摆平。”
陈泾川想起张闵说的那批货,难道那个肖然真的只是牵线人?
*
关于肖然的身份,陈泾川一直很好奇。
他派人查过,可除了知道此人是白手起家,手底下有一家经营日化产品的君达公司,其余的,就都只是些传闻而已。
他不信传闻,更信自己亲眼所见。
肖然这个人很难形容。
非要说的话,就是一种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气质。
不管他是笑着,或是沉默,眼睛里都是一片黑暗,几乎见不到光。
陈泾川猜想,这个人一定经历过很多故事。
就像他每次走进Tango的大门,看到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扭动的人群,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
负责看场子的鱼丸是咖喱手下的人,看到老大的老大很兴奋。
“川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啊?”
陈泾川知道他是想介绍几个MB过来陪酒,也知道自己从进门起,就有几道火辣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跟在背后,但他没这个心情。
“我就是随便逛逛,你不用特意招呼我。”
要是在往常,鱼丸听到这话,也就识趣的走开了。
可今天不同,他是专程过来爆料的,“川哥,祁先生来了,就坐在吧台后面那一桌。”
抽出一根烟的手顿了顿,陈泾川挑眉望去,果然是祁绰。
不过不是一个人。
“旁边搭讪的人是谁?”
见老大脸色不好看,鱼丸立马懂了,“这是第五个了。我们刚才都在打赌,看他能撑多久。”
“第五个?”陈泾川了解祁绰的魅力,并不惊讶,“那前面的四个呢?”
“自讨没趣走了呗。祁先生眼光很高的。”
鱼丸知道祁绰和陈泾川的关系,这句话等于是在拐着弯拍马屁。
陈泾川很受用,脸上露出了笑意,“现在这个是什么来路知道吗?”
鱼丸摇头,“生面孔,没见过。不过看那样子,应该不值一提。”
“你怎么知道?”
“看表咯,但凡有点路子的人怎么会戴那种表。”
陈泾川笑着用手点了点他,“蛮机灵的嘛。听说你麻将打得不错,我今天在东哥那里输惨了,下次过来帮我吧。”
鱼丸立马激动起来,“谢谢川哥抬举!我一定好好表现!”
“好啦,去给我拿杯酒吧。”陈泾川拍拍他的背,让他别激动过头,“不用太好,随便什么酒都行。”
鱼丸立即顿悟,倒了一大杯Whisky不说,还往酒里加了不少冰块。
陈泾川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一面轻轻晃着酒杯,一面悠然的往吧台后面的位置走去。
祁绰其实早就看到陈泾川,所以故意没赶走眼前这只苍蝇。
可惜苍蝇蠢得很,还以为自己运气好到爆棚,喋喋不休的聊着自以为风趣的话题,越说越往前凑。
臭烘烘的酒气熏得祁绰忍不住皱眉,眼看就要发作。
突然,一杯透心凉的冰水从天而降,瞬间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噪音。
融化到一半的冰块钻入衣领,把人冻得立马跳起来破口大骂。
长腿一迈,陈泾川站到他面前,俯视的眼神略带嘲讽,“认得我吗?”
光看陈泾川的气势,傻子也知道得罪大人物了。
可被淋了一头的蠢货,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梗着脖子嚷嚷:“我他妈管你是谁!”
“嘴真臭。”不屑的摇摇头,陈泾川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目光直接绕过他,投向始终不发一言的祁绰,“这样的货色,你也受得了?我记得,你可是很挑食的。”
祁绰泰然自若的翘着二郎腿,“嘴巴更臭的我都见过,就当踩到狗屎咯。”
陈泾川笑了。
记仇的家伙,还没忘呢。
走到祁绰身后,放下酒杯的手摩挲着柔软的下颌,指尖还轻轻挠了几下,就跟逗猫似的,“还在生气?”
带茧的手指有点痒,却又挠得很舒服,祁绰仰起头,示意陈泾川再用力点。
两人亲昵无间的气场,看得旁边受冷落的人愈加不甘心,冲过来就想教训一下,却被陈泾川抓着领口一提,脆弱的腹部遭受膝盖猛力重击,痛得惨叫连连。
声音不小,但被嘈杂的音乐声盖了过去,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鱼丸正好带着保安过来,赶紧把瘫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的死狗拖走了,顺便还吩咐waiter再上一瓶好酒。
祁绰懒洋洋的开口,“用得着这么狠吗?大佬。”
模仿白话的发音不算标准,但陈泾川喜欢听那软软的尾音,“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知道的。”
“对我也是吗?”
祁绰抬眼看他,睁得圆圆的大眼睛明亮得,能让周遭所有灯光黯淡失色。
陈泾川着迷的看着他的双眼,不由自主捧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下去,“对你永远都是。”
祁绰轻笑一声,吐出的气息拂过唇瓣,“任何事吗?”
“Angthing。”
“如果背叛你呢?”
陈泾川的呼吸突然重了起来。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温柔的亲吻变成吞噬般的啮咬,但手还是不自觉的滑到颈部,渐渐锁紧。
祁绰明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下意识的拉住他的手,“玩笑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这个玩笑不好笑。”陈泾川放开他,把人连带椅子转向面对自己。
祁绰松开领结,喘了会儿气,“你这人规矩真多,分手不能提,现在连开个玩笑也不行,真是麻烦。”
陈泾川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把人圈进自己和椅子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嫌麻烦,当初就别招惹我。”
“好像当初主动的人是你,不是我啊。”
寸步不让的祁绰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微微上翘的嘴角像一个小勾子,勾得人心神不定,刚才吻过的两片薄唇闪着诱惑的水光,仿佛发出无声的邀请。
陈泾川舔着唇角,缓缓接近。
祁绰却抵住了他的额头,然后用秀气可爱的鼻尖蹭着他挺拔的鼻梁,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还在生气?我现在回答你,是。”
近在咫尺的低语充满了暧昧气氛,陈泾川也压低声音,“那要怎么才能消气呢?”
“看我心情咯。”祁绰笑得俏皮,似乎心情不错。
陈泾川看出来了,便咧开嘴笑,“你好像很开心啊。”
“我喜欢看你为了我发火。”
“为什么?”
“那就表示你在乎我。”
“你希望我在乎你?”
“我希望所有人都在乎我。”
“知道什么叫公主病吗?你这是王子病。”
祁绰笑着眯起眼睛不说话。
他真正希望的是,陈泾川永远只在乎他一个人。
难得甜蜜的时分,手机却不适宜的响起。
陈泾川本不想理,但铃声很固执,一再重复。
他只能无奈的转过身接电话,“什么事?”
打来电话的是咖喱,“川哥,我查过了,这段时间许康没有离开过HK,泰国那边也没有他的入境记录。其他人也是一样。”
“我知道了。”
“川哥,我多句嘴,为什么要查这个?”
“我怀疑周锡东最近见过泰国来的人,我想知道因为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只剩邵辉的人没查了。”
“暂时先别惊动他。明天早上,你跟张闵一起来见我。”
“OK。”
挂断电话,陈泾川回头刚要开口,却见祁绰正在跟熟人打招呼,“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啊,肖总。”
“我也没想到会碰到你。”肖然笑着握住他的手,眼神却越过他,落在陈泾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