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熏鱼、血肠、酸啤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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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盘里满满当当盛着鸡蛋和煎脆的培根，额外添加的一份血肠叠放上去，盲女又花了半铜子从外面的小摊搞来一碟韭葱酱，待女招待照她的要求将食物都组装完毕，便摸索着拿刀叉缓缓享用起来。
“培根煎得太久，而且熏制以前盐腌的时间太短了，用的盐也大概不太对，”盲女评价道，“不过血肠还不错，确实算是这一路用料最扎实的一家了。”
她将酱碟向中间一推，于是席恩也试了试血肠蘸酱。镇上的厨师到底不如临冬城内，他说不太清差异到底出自哪一步骤，但盘内的口味确实比平常习惯的要腥一点。
盲女说：“处理猪下水的手法上，这儿的肉铺和厨子不及白港的。我猜也是这样，不过酱料也勉强能压一下吧。”
席恩在临冬城吃惯了更好的香料酱汁，平民铺子里口味刺激直白的韭葱味不是他的首选。像是发现他的迟疑，盲女又唤来招待要了两杯黑啤酒，说这样算是血肠下酒，就不会太显味道。
她还是不了解避冬市镇的食物质量。盲女是个擅长满足口腹之欲的人，和席恩奉行的享乐主义作风很合得来，这点不错，而且上来直接找了技院边上的酒家——经验老道，好手艺的平民食肆确实只会坐落在这种位置，但盲女应该并没有太多北境生活的经验。
在临冬城周边，要是没有提前订购，就是凯特琳夫人也很难找到品质适宜的酒。红酒是酸的，啤酒是涩的，出了城堡，席恩只有一两次尝到勉强过得去的饮料，毕竟这帮镇民除了驱寒对酒的口感真的毫无要求。
果然，盲女品尝了木杯中的液体，稍微僵硬了一会儿。她再次叫来招待，再三确认了酒的种类和购买日期，最终有些挫败地抿起嘴。
“下次商队过来，”盲女说，“我会关照他们多带点好酒的。虽然比不上更南边的夏日红，但白港的东西多少还能入口些。”
“你猜他们干这条路线这么多年，为什么没瞄上酒水生意？”席恩笑，“临冬城的史塔克大人不嗜酒，镇上的家伙们喝这廉价马尿就足够了，你带再好的来也没有销路，最后全部砸在手里。”
自以为隐秘地打探盲女的来路，他补充：“不过，你确实是跟他们一起行动的吗？我还以为你只是顺路跟着商队过来……盲眼的吟游诗人一个人赶路可不容易，是吧。”
“我既没有盲眼，也不是吟游诗人，”女人说，“我名叫德沃弗拉，是来自厄索斯的僧侣。”
周围自以为掩盖好的耳朵纷纷沉默了。席恩看着桌上丰盛的荤腥和两大杯酸啤酒，一个不小心让嗤笑溜出了齿缝。
“我的通用语说得还不太熟练，”德沃弗拉抱歉地说，“僧侣，你们这是这么说的吗？我是在寺庙修行之人。我记得布拉佛斯那有人教过我一个合适的词语，不过我想不起来到底怎么表达了。”
“修女，可能是。”
“不，修女是那个奇怪的七神教堂的。似乎是……对，祭司，”德沃弗拉说，“在我故乡，寺庙用歌声和舞蹈来取悦神。能得到打赏算是意外。你们这边唱歌的人太少。”
那还真是不错的寺庙，席恩想，从编故事的角度，有女祭司歌舞表演的神庙还挺香艳的。他还想接着问德沃弗拉的来历，即使觉得其中大部分应该是瞎扯。但异国的女祭司被厨房传来的香气吸引了注意。
“这还卖熏鱼吗？”德沃弗拉问道。
女招待被她来来回回使唤询问半天，现在有些爱答不理。席恩想教训两句逞威风，但德沃弗拉脾气倒好，直接抛了个铜星做打赏的小费，换招待帮她去打探厨房的气味。这狭海对面的阔绰冤大头。
“确实在做熏鱼，女士。”拿到赏钱，女招待的称呼都上了一个层次，“只是第一批出来的还没泡过酱汁，得稍等一会儿。”
这个时间点午饭生意结束，一上午用剩回收的油煎鱼正好，只是一般店家下午弄鱼晚上再买，确实不会急着出力。德沃弗拉也不催菜，沉吟一下和招待说：“等你们备的鱼都煎好，就上一碟熏鱼来。我那份在泡酱汁前重新煎一遍，弄得脆脆的，务必要热透，不要晾着泡太久。然后配一份炖豆子一起上。”
“你吃什么？一块点了吧。”德沃弗拉又问席恩。
席恩看着桌上丁零当啷的早餐午餐啤酒乱搭配，想说一顿饭里能解决完这一桌就行，德沃弗拉就补充：“他们做鱼还要时间，为下午点的。”
“我晚上回城堡用晚饭，下午不打算吃太多。”席恩说。
德沃弗拉又问他城堡的晚餐有什么美食。席恩平常对吃算不上太留心，简略地说了昨天的炖菜、浓汤和牛杂派这些，于是德沃弗拉不解。
“镇上也吃这些，哪里值得你特意回去，”德沃弗拉皱了皱鼻子，“我刚到时商队的人带我吃了炖菜和派，我差点以为我还在守斋呢。”
席恩有点窃喜，自作多情地想着这是否也算是挽留过夜，不过嘴上还是解释道：“城堡里不一样。浓汤里有处理好的鸽子肉、奶油和香料，炖菜也用洋葱和奶油打底，有时候和鱼肉一起煮，装在掏空的硬面包里吃。临冬城用的食材和香料都是最好的。”
“白港卖来的香料，”德沃弗拉说，“你提醒我了，下次我可以让多带点白港的酒和香料来，让店家帮忙处理。”
然后等他们把你的食材和香料全部贪掉，换成最次的，奇怪又天真的有钱女人。席恩腹诽。
闷头吃饭。德沃弗拉好像不太喜欢半生的蛋黄，吃煎蛋时表情凝重，但还是全部吃光了，包括她未给予好评的脆培根。
血肠她留到最后享用，不是为了血肠，而是为了韭菜，虽然席恩觉得两者的风味算不上匹配，但德沃弗拉明显就是偏爱口味辛辣刺激的食物，明明是不能视物的摸索状态，吃得却越来越起劲。
因为视觉的关系，即使看起来已经相当熟练，这顿饭还是拖得比一般要久很多，席恩看着对方一遍遍摸索定位都累得慌。缓缓地擦完嘴，德沃弗拉又说：“你中午是不是去布料市场？时间多，我问问老板有没有多的货物。”
席恩发现，一旦不涉及食物，德沃弗拉的通用语在口音和表达上都稍生疏一些。他失笑，问德沃弗拉哪来这么大本事支配安排好的货物，毕竟女人自己应该也就是蹭商队的路线自由活动罢了。
“这样吗？”德沃弗拉说，“不，我真的不是吟游诗人，我在商队里工作。我之前帮忙留过洋葱和葡萄酒，老板很好说话的。”
席恩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再问才知道，德沃弗拉在商队的职位居然还挺重要。毕竟么，她来自狭海对面，也许是那些搞银行的城邦里，居民的数学和做生意头脑都生来要灵巧一些。
德沃弗拉不是从白港登陆的维斯特洛，而是从更南边进来，靠倒腾不同城市的货币汇率和物价赚了些钱，在西境一家商行谋了差事，又辗转过了河间地，经人介绍在白港做了一段时间，又跟商队过来了临冬城。
她思维一路走偏，兴冲冲介绍了一会儿西境的种种美食，还有一路上的北境黑暗料理。女人描述的信息里，席恩从侧面确定，她确实算是这支商队里地位不低的成员，而且确实靠某种复杂的算数伎俩赚了不少。
聊起这个，德沃弗拉兴致勃勃，还想细细揉开跟席恩介绍她一路下来用钱生钱的具体办法。考虑到北境的情况，她还贴心地加上沿途各村镇以物易物的不同取向，在一系列繁琐的银鹿和私铸币的计算方法中，席恩终于感觉脑袋要炸了。这玩意绝对比罗柏上的北境纹章课还叫人头疼。
女招待端着新出炉的熏鱼和炖豆子拯救了他。
除了货币，德沃弗拉在吃上确实有自己的一套。照着她的指示，那鱼块煎得喷香，挂着店家的酱汁黑乎乎脆生生，在德沃弗拉轻柔探索的餐刀下发出了刮蹭的闷响声。
然后煎出来的脆壳被餐刀破开，露出没有久腌酱汁的白色鱼肉，热气腾腾。德沃弗拉用刀叉缓缓脱开大鱼刺时，带着湿乎乎热气的鱼肉香就卷着酱汁的气味飘扬在空中，让席恩都有点看饿了。
不过，德沃弗拉看起来没有那么满意，显然是一次成功的点餐让她心情有些飘，叫女招待添了一次盐，要了些葡萄干和腌渍的某种水果加进炖豆子里。吃得真够咸的。
饭毕，席恩想要结账的行为被德沃弗拉坚定阻止。“怎么能让个男人替我付饭钱？”她坚定地说，让席恩有些摸不着头脑，“请原谅，我家乡的风俗中没有这样的事。”
最终她留下数目可观的一把铜星，席恩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把中午唱歌的赏钱全给了出去，大大超过了餐点应有的售价。不过他也没多出声，就当德沃弗拉钱多了烧得，或者算是对她下午反反复复让布菜跑腿的某种补偿。
德沃弗拉背好卷起的那组布匹，又把特地弄了把椅子放着的琴给稳稳抱着。席恩等待店家去牵马的时候，德沃弗拉介绍说现在身上这些家当是她从老家一路带来的，那琴也是那里的常用乐器，名叫西塔琴。
出门时，两人正好撞见从隔壁妓院出门的商队老板，德沃弗拉遍帮席恩争取了一下剩着的货物。他们来回程路线有些差异，回白港的路上会多去几个白刃河沿岸的镇子，所以货物肯定留了些，还有些在临冬城进的铁器木器。
在货物生意上，德沃弗拉保持了面对食物时的能言善辩水准，说服老板回程镇子能给的价格和货物交换的差价，于是老板也同意带席恩去挑除了毛皮外的其他面料。
购物结束，天色已晚。席恩骑着马往城堡走，对一天的收获还算满意：有女人请吃饭喝酒，也搞到了两件新上衣想用的步，比早上睡过头时预期的好太多。
在商队歇脚地外面，席恩又看见了德沃弗拉。她自陈对七国的布料没什么兴趣，就着落日前最后一点人流铺开毯子，弹起琴来。
于是，不管会城堡太晚可能招致的种种麻烦与疑问，席恩勒马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也没有太久，半首曲子的功夫天就黑了。
他猜是因为吃了煎的烤的还喝了点酒，德沃弗拉没有开嗓唱歌，只是专心弹琴。那西塔琴看着奇异，乐声却灵动柔和。虽然那异邦音乐不算席恩的审美，但伴随着落日，流淌的乐声伴随着不那么喧闹的人声，倒也还算惬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熏鱼、血肠、酸啤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