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南左

25、第 25 章

　　大副摆了摆手，
　　“别这么想，退休就是意味着人快要入土了，你说一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去好好享受所谓的退休呢，光是每天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咽气就足够害怕了。”
　　袁海还考虑不到面前人说的那种情况，并且他也无法感同身受，毕竟年纪相差太大，只不过又不好去否认，便只能点了点头，
　　“听说，人的寿命延长了不少。”
　　“那还是要死，又不是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啊，活得太久，也是会让人感觉到可怕的。”
　　“但也不能一退休就发现自己没几天活头了吧。”
　　“还是敏感问题，其实张叔，你那一辈还好，过几年退休后还能拿到退休金，当我退休不知道中国青少年有多少，我还能不能拿得到退休金，甚至更可能会一辈子坐死在工作上。”
　　几乎是一代人比一代人苦逼啊，一想起那些乱七糟八的东西来，整个人就显得很是消沉，也没多大的盼望在后边了，
　　“不说了，没意思，都几十年后的事情，谁知道是什么结果，要是国家没钱，使劲开足机器印钱，所以钱总是会有的，顶多拿到手里的那些早就贬值得不成样子了。”
　　可很快，自己又摆手否认了那些说法，
　　“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
　　“都一样，我之前也是在胡言乱语。”
　　“对对对，我们都是在胡言乱语。”

　　大副这才想起宋承也在，他安静地操舵，整个人的身影藏在黑暗中，由于夜航驾驶台是不能开启灯光的，甚至连会发出光亮的仪器都必须用布盖住，以至于人若是离得不够近，不出声几乎看不出还有另一个人在。
　　张建国他是看着袁海想起来的，船舶总不能自己开着走吧，所以立刻地他喊了宋承一声，
　　“小宋，船都开偏了你是在睡觉么？”
　　“啊？没有啊。”
　　宋承松了一直紧握在舵柄上的手，回应得又有些慢，等一会儿后两个驾驶员才发现不对劲，宋承竟然直起身关了自动驾驶仪，感情从一开始就开了自动驾驶啊，袁海脸色抽了抽，
　　“你，”
　　对方大抵是知道自己做错了，赶紧对着两个领导道歉，
　　“海哥，张叔，我错了。”
　　张建国终究说不出什么更狠一点的话，连袁海也开不了那个口，却也不能不去回答，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提醒一遍，
　　“记住以后别那么干了，开自动驾驶仪必须经过值班驾驶员的同意。不然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还有，你刚刚是睡着了吧。”
　　袁海侧着眼睛问，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真切，但这个点的确是很让人想睡觉，
　　“没有，我就是有点困。”
　　“眼睛别一直盯着某一处和电子屏幕，多看看周围，还有也别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中午没睡么？”
　　“睡了，没睡好，船一直在摇，我感觉整个人像是谁在吊床上似的，一直睡不安稳。”
　　说完，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打哈切的举动，连带着另外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疲惫，大副最先脱离了话题，
　　“你们继续值班吧，看着点前面，我先下去了，等你下班了就到我了，我得睡一会儿。”
　　“那怎么刚才上来了？”
　　“肚子饿了，出现找点吃的，正好路过到驾驶台的楼梯，我就上来看看你们。”
　　“隔壁那几个学生没在吵你吧？如果有你就跟我说一下好了。”
　　“没有了，上次被提醒后，他们就安分了一点。”

　　张建国微微笑了一下，没给比自己小很多的二副太大的压力，其实连过来也一样是通过交谈来发泄一些各自心底里的某些不满，即便是对台湾，国家，以及过来实习的人，或者是船上自己的同事也罢，每天，每时每刻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压力被产生，又被压下去，久而久之，人成了弹簧，积蓄的不满越来越多，被压制的极限也到了头，特别是海员，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可以去发泄的途径，袁海本来就是一个内敛的人，只有当别人说起来某些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去接话和附和道，不过等说话的人一走，声音也便落了下来。
　　袁海似乎又有些不习惯这场突然间被扯断的对话，也许是自己想着要去劝告宋承一些什么事，最终声音又开始新一轮的泛滥，
　　“宋承，你挺聪明的啊，要不是你一直躲着，不然我还真以为刚才就我和大副两个人。”
　　“没有啊，我看你们两说话我就不敢插嘴。”
　　“你是睡着了才没空开口。”
　　“喔，我太困了。”
　　“还打哈切。”

　　身边人强睁着眼睛看过来，由于人走得近了，袁海发现宋承的眼眶周围都是眼泪，
　　“你哭了？”
　　“没有，我是眼泪被刺激的。”
　　“我说你啊，…..，哎。”
　　还能去怪谁，对方也不是故意的，海况太差，睡不着是常有的事情，
　　“你先眯一会儿吧。”
　　“喔，谢谢。”
　　宋承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合上了眼皮，袁海看着跟着自己水手的这个模样，终究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脸色。
　　或许，两个人，以及另外的八个人都还是孩子，作为并没有太过于早熟的青年，还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以及自己应该去承担的职责。

　　驾驶台的生活千篇一律，不是黑暗就是白天，光线满满的时候，人显得格外精神，可一旦被黑暗笼罩，那么人的生物钟也一样会做出相应的改变。
　　每个船员都有晚上和白天两个班长时间的这样下去，和陆地完全互相脱离了，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在更多的时候，我们靠岸后走上陆地，脚踏在上边，坚硬又平稳的土地，依旧是会让一个人的人心继续在心里随着波浪起伏。
　　海员记忆中根深蒂固的那片海，永远都不会消失，也不会缺少汹涌的时刻，就像宋承闭眼回忆自己的家乡，让夜色越来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