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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密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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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白日里我并不敢过多地观察那面墙。在这种偷摸摸的事情上面我不太擅长,总担心自己过于笨拙而显得形迹可疑。
……以至于接下来十多天都无事发生。我倒不是没有努力,但可能确实缺乏一点灵性。
这段时间里只发生一件令我有些在意的事情,就是孺颐弹了一次筝。我本以为他这样像说铃兰花一样的男孩子,弹起琴应该也是婉转莺啼,或者考虑到他的心境,是幽谷绵长。然而不是。孺颐偏偏选的都是那些肃杀的曲谱,弹起琴的架势大张大合,过于用力。琴声铮铮,如兵戈在眼,惊得我心有瑟索,才记起来当时孺颐试图杀我时那般冷厉无情的面目。
蜃游在他弹琴的时候也很紧张,在一旁全神伺候。
我终于忍不住问蜃游:“你紧张什么?”
蜃游一向不怎么爱搭理我,今次果然也没有搭理我。我只好等他换了班,用手麾比划着去问冥瞳。比划了三四回冥瞳才理解我的意思,完事冥瞳一比划,五遍了我也没懂。
孺颐在边上吃蜜饯,看着我们发笑,我只好道:“学艺不精,学艺不精。”
孺颐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道:”我以为,一个传奇人物的事件,由旁人解说更像回事些。“
孺颐白了我一眼,把手里没吃完的蜜饯往我脸上一丢,便要往内室走。我赶忙接了,顺势捏拳作揖,只道:”谢过公子。“
孺颐便又停了步伐,那双琉璃珠子般的眼眸盯了我一眼,想是要骂我,但终究没稀的开口,又从小盒里拿了一块蜜饯,这才回了内室去。
冥瞳见我看不懂他比划,其实比我还急,到我案前借了我的笔墨开始写字。我回头去寻他时,只见他写道:公子此前借琴声自弑,伤得很重。
写罢,冥瞳赶紧跟着孺颐进了内室去了,留我一人盯着那行字,片刻背后微微透出了冷汗来。想来,孺颐面上并不难相处,时常笑,也从没见过他有什么寻死觅活的些微动静。这会儿才开始有了从迷雾中醒来的知觉。
我知道密室的机关,是在一个大清扫的日子。但不是靠我那点稀薄的智慧,而是因为他们打开了密室一起扫除。
我略微吃惊地看着春菊就这么转动了一个香几——这个香几在冥瞳的床边——那扇暗门就开了。想来我只按那天听到的孺颐的动静去找,而且觉得应该在墙面附近,却不曾想实际上暗室的门是冥瞳开的,机关恰在冥瞳的床边。
孺颐见我的神情,对我笑了下道:“进去看看吗?”
我忐忑地应了,随着他慢慢走进密室去。密室不大,映入眼帘的唯有一张几案,一些木雕罢了。
我的心情无法言喻,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半夜进来,只是为了雕刻的声音不扰了我睡眠?”
孺颐笑了一声,道:“对啊,免得你不肯睡觉,非要陪我一起。”他眉眼弯弯,我见他的笑容,只觉得难以名状的摄人心魂。
看来我确实不适合做侦探罢了。然而,这密室确实就仅仅如此吗。一面想着,我一面又捡起了一个木雕,惊叹道:“这是雕得榕树?”
孺颐嗯了一声。
我道:“你拿木头雕木头,真有你的。”
孺颐也笑了起来:”对啊,再也没有比木头更适合雕木头的材料了。“
我一面看着,一面赞叹:“榕树那么多镂空,难雕得很,还是这个尺寸……这木头是龙眼木?”
孺颐又嗯了声,似乎稍惊讶于我认得出来,便道:“你倒是有些了解,你看看那边的是什么木头?”
我随他指过去,看到一座卧佛,这个简单。我道:“紫檀。”
孺颐点头,又继续指,这次是个浮雕板,我看了许久才问:“降香木?”
孺颐似乎很是满意,点头称是:“没错,这块是楼主给的料子,雕完了还要还给他。”又道,“你也雕木头?”
我道:“倒不是我,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木雕。”
孺颐道:“是长策侯?”
我道:“他已不是长策侯了。只随世人叫他策公吧。”
孺颐道:“没想到他也雕木头?他就是你‘解语花’这个称号的来由吧?”
我避开孺颐的目光道:“别取笑我。我实在算不上解语花。这诨号只叫我尴尬。”
孺颐道:“我不打趣你,但我确实听说,你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所以我确实好奇。”
我回头有些震惊地看着孺颐,问:“活人说死?这是谁告诉你的?”
孺颐笑了声:“别那么震惊,这可是南霁月楼。”又道,“霁月楼此前算作是魔宗,分开后魔宗的生意都是北部势力那边的,就是天山楼;南霁月楼这边,主要是情报网这一支。”
我道:“你们做情报生意的,也天天动不动就要人治不好病就陪葬吗?”
孺颐笑得更厉害了,道:“楼主这么说的?”
我道:“嗯。”
孺颐道:“他吓唬你呢。”又道,“但是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你来了南霁月楼,见过那么多人,也知道不少秘辛,怕也是出不去了。”
我听到前半句还觉得舒了一口气,听到后面半句,又开始皱眉,只道:“所以我就算治好你,我也出不去吗?”
孺颐垂下眼睫道:“是。”又道,“你会因此恨我吗?”
我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半晌才道,“且不说我本来也治不好你,那些和我有关的那些传言都不是什么真本事。我来南霁月楼,自然是因为南霁月楼于我有恩,我自己来的,何谈恨呢?我又不是没有听说过这地方出不去。”
孺颐这才抬了眼睛看我,似乎想说什么,但转而道:“那你告诉我吧,你是如何劝得长策侯放弃寻死,安心做一个公公?”
我道:“这不是我说得动的。”又道,“你让春菊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