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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反击 ...


  •   偌大的箬城里自不只有杏林堂一间医馆,但五更开张三更还未歇业的,仅此一间。

      梅卉裳在柳云“强烈的请求”与“不断的哀告”下,终于是大发慈悲亲自带人来到了杏林堂外。

      柳云见她止步,把重复说了一路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一切都是为了我俩,夫人纯粹是一片好心助人为乐,还请夫人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梅卉裳有点无语地看了看她,这几句话听了一路她都听烦了。

      柳云摊了摊手,不是她不想换新词儿,实在是才疏学浅肚子里没那么多墨水想不出来。

      梅卉裳转而望向刻着杏林堂三个大字的褐色招牌,想当初她花大价钱特请人从北安城运来一大块红松木,就做了这么一块招牌。剩下的有人想买去用作他处,她毫不理会索性一把火烧了图个乐子。冉诗序得知此事后嘴上倒没说什么,可脸色明显不好看,俨然是心有不满。她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可冉诗序的闭口不言惹得她很不高兴。她胡搅蛮缠发作了好几天,冉诗序却一味忍受,未曾说过她半点不好。

      其实她反而希望发作的是他,哪怕是大发雷霆呢,也总好过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像个受惯了气的小媳妇。

      正当柳云预备把话再重说一遍以催促并鼓励她前行时,忽有一衣衫褴褛之女子携一五六岁的孩子闯进医馆,更有一持刀男子怒发冲冠紧随其后。

      “有人闹事!”柳云立刻道。

      “我看谁敢在杏林堂闹事!”梅卉裳当即纵起轻功仿佛化身为蝶飞跃而去。

      柳云大开眼界:“夫人好功夫。”握住纪元徽手臂,“小心受到殃及。”

      纪元徽还来不及点点头便被她拽了过去。

      只见一道虚影闪过,那持刀男子被狠狠打趴在地,手中刀刃飞掠而出,听得叮的一声,原是被梅卉裳踩在了脚下。

      冉诗序大为震惊地瞧着眼前这一幕,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整个都是懵的。

      柳云赶忙站出来指着那男子道:“哪儿来的宵小不长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神圣之地胡作非为,若不如实招来意欲何为,休怪夫人脚下不留情。”

      另一边,可怜妇人紧抱着孩子向众人哭诉:“他是我丈夫严河清,这是我们的儿子严民安,我丈夫发起狂来竟要杀了我们的儿子,奴家不得已逃来此处,求各位侠士做主。”

      冉诗序倒真认得她:“荷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卉裳神色变幻,在柳云的眼神劝慰下暂且按兵不动。

      倒是那男的骂骂咧咧道:“放屁!那不是我儿子,他就是个妖怪,是个魔头,不然就是冤鬼转世,专为害人害己。都是你个贱人造的孽,生出这么个祸害来,你竟还求别人做主,贱人,你还要不要脸?别忘了你右腿上那块肉是谁咬下来的,我这脖子上的血痕又是如何得来!这样的坏坯子若不早日除去,迟早要连累我全家。”

      他倒有心,怕的是连累全家而不是他自己。

      不过那孩子瞅着确实不大正常,神情古怪,瘦骨嶙峋,像个骷髅架子。左边眼睛仿佛睁不开只露出条缝,右边眼睛却睁得滚圆好似眼球都要凸出来。嘴里像是憋着气只能哼哼不能张口,一对招风耳几乎没有耳垂。头大身子窄,四肢也短小。

      荷娘痛哭流涕:“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的孩子,一定是个好孩子,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一定是。”

      一女子从药箱下钻出来,站到冉诗序身旁畏畏缩缩道:“荷娘,又出什么事了?”

      梅卉裳眸光一凝,那女子猛然颤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到冉诗序身后,借他挡住梅卉裳刀锋般的目光。

      看来她便是这杏林堂内唯一给冉诗序打下手的学徒卢潇潇了,原本慕名前来学习医术之人有很多,可基本都吃不住苦,加上冉诗序发不出工钱也无暇悉心指导,便都各自散了,只剩卢潇潇对他不离不弃,一直以来伴他朝暮、甘苦与共。

      冉诗序踌躇片刻,上前一步道:“卉裳,你怎么来了?”

      梅卉裳冷笑一声,踢开短刀径自坐到椅子上:“你我夫妻许久未见,我自然是想你了,可你想不想我呢?”

      冉诗序呆了呆:“我…”

      柳云暗自啧啧,真是个笨嘴拙舌的男人,转头看了看纪元徽,纪元徽感受到她的目光便也望向她,只见她摇头轻叹,有些不明所以。

      倏忽,严河清捂着脖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并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惨叫声。

      冉诗序立刻赶去探看,却不料一根木簪从背后疾刺而来。梅卉裳毫不费力地闪过揽住他的腰从旁躲开。但其实她知道,那根木簪本就不是奔着冉诗序刺去的。她这么做一半是为避免他被撞倒,一半是不由自主,顺道与之亲近亲近,增进增进感情。

      荷娘将木簪狠狠刺进了严河清的胸膛,严河清之生机在呼吸间丧失,血流不止,死不瞑目。在场唯有卢潇潇惊呼出声,其余虽始料未及,但不足以惊异。

      而今这世道,人命早不值钱了。

      冉诗序忙从梅卉裳怀里挣开,蹲在严河清身旁,并起双指探他颈侧脉搏,同时硬声质问荷娘:“你这是做什么?”

      严民安向她匍匐而来,并一叠声喊着:“娘…娘…”

      荷娘大笑起来:“死了,哈哈哈,死了,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好!”

      冉诗序仔细检查了严河清颈项上的伤口,紧紧皱起了眉。

      荷娘一把抱住爬过来的严民安:“是我儿咬的,可我儿是为了救他,就像救我一样。”

      卢潇潇凑过来道:“难道这人身上也长了瘤子?”

      荷娘双目赤红:“不是瘤子!是他在外边沾上了毒蜘蛛,脖子上被咬了一口,若不是我儿不顾自己的性命把他那块中了毒的烂肉咬下来,他早就毒发暴毙了!可他恩将仇报日日毒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被他打死,不过推了他一把,他竟操起刀来要杀了我们母子!”

      对自己的骨肉如此残暴,这真是亲爹吗?

      冉诗序严厉道:“可他已被制服,你怎能趁其不备亲手杀害你的丈夫?”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荷娘歇斯底里地吼道,“还有我儿子!我儿虽体质异于常人,可他心地善良从没有做过坏事!若不是我儿咬下我腿上的瘤子,我这条腿早废了!连你这神医耗时耗力都治不好的病,我儿能治好,他才不是什么坏坯子,他是我的好儿子!”

      梅卉裳一把捞起冉诗序,不悦地俯视荷娘:“人你杀便杀了,若再对我夫君不敬,休怪我给你点教训。”

      荷娘打心底里一怵,再不敢发疯。

      柳云小声嘀咕:“夫人威武。”

      梅卉裳不屑于为此得意却还是微微扬唇,冉诗序却再次挣开,着手处理尸体,卢潇潇自觉地过去帮忙。梅卉裳瞧着他与那团秽物接触,卢潇潇又在旁碍眼,心头顿时烦闷至极,便蹙眉道:“早知如此,方才我…”

      “夫人,”柳云忙不迭地打断道,“夫人莫不是忘了我们此行来的目的?”

      但凡是识得些武功之人都能看出来,方才梅卉裳若出手阻止,以她与荷娘武力之悬殊,轻易便能拦下那致命一击。可她一心只想冉诗序免受灾殃,至于旁人她才不管,何况她觉得那严河清的确该死,本就没有搭救的必要。

      只是这话切不可对冉诗序说啊,一看冉诗序就是个一根筋的人,若让他知道她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他们之间的矛盾怕就更不可解了。

      梅卉裳得到柳云的暗示,长袖一拂回椅子上坐:“那就让他给看看。”眼梢里瞥见荷娘跟她那蠕虫般的儿子坐在地上抽抽搭搭,朱唇轻启,“不相干的人便不必在这待着了。”

      荷娘瞬间领悟到梅卉裳是在说她,忙背起严民安道:“我…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梅卉裳舌下仿佛含了冰块,无论说什么都带有一股寒意:“相干的尸首可以带走。”

      荷娘顿住,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背负得了那么多。

      冉诗序沉声道:“我会处理。”

      荷娘万分感激:“谢谢…谢谢…”背着严民安迅速离开。

      柳云顿时觉得空气清新不少,或许是她有偏见吧,那严民安的外表属实是太吓人了,这世上大概只有他亲娘能接纳并与之相依相伴。柳云舒了口气再向冉诗序道:“冉神医,我这位朋友身受重伤,能否劳烦你给他诊治诊治?”

      纪元徽听她称自己为朋友,心情顿时变得十分低落。

      冉诗序早就闻到了纪元徽周身的草药味,当下头也不抬地道:“他身上外敷的药材名贵非常,想必包扎的也十分精心,无需我再添一笔。”

      柳云张了张口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伤口愈合得快些吗?”

      “有。”冉诗序停了一停,“但我不行。”

      柳云:“……”

      这时就到她出手了,梅卉裳自怀中取出一只湛青瓷瓶,古朴纯澈仿若深海:“这顺灵丹我已贴身保管了两年有余,至今派不上用场。”

      冉诗序望向了她,只见她随手一丢,柳云稳稳接住。

      “给你了。”梅卉裳轻飘飘道。

      柳云喜不自禁:“谢夫人馈赠。”毫不犹豫地倒出里边的丹药,一把塞进纪元徽嘴里。纪元徽囫囵咽下,因干涩而捂住了喉咙。

      连梅卉裳都忍不住道:“你是真不怕我给的是毒药。”

      柳云心道:反正纪元徽说过他百毒不侵,顶多是假药不起作用罢了;面上则笑道:“夫人宅心仁厚,自不会使这般卑劣手段。”

      冉诗序怔忡不语,那是他曾送给梅卉裳最珍贵之物,如今却被她拱手送给了别人。可她是为救人,他心底里是高兴的,只是不大适应罢了。

      梅卉裳感叹道:“往后我若是遭逢不测,便就听天由命罢了。说来这顺灵丹也并非不能再有,只不过是所用之药材太过昂贵,炼制过程太过复杂罢了。”

      冉诗序默默望向了她,他除了这身医术之外没别的本事,顺灵丹可谓是他毕生的得意之作,可他希望梅卉裳永远也用不上。而今她赠予了旁人,若来日突遭横祸身负重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治好她。

      柳云接话道:“有冉神医看顾,夫人无论遭遇何事都一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冉诗序不自然地低了低头,柳云这话正合他心中所想,可他一贯不懂得如何对梅卉裳表明心迹。

      梅卉裳虽未正眼看他,却似乎将他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笑对柳云道:“明日记得让纪玢誉送医药费来。”

      “这…”柳云哑然。

      不会是要纪玢誉亲自送来吧?

      梅卉裳挑挑眉:“怎么,你们想赖账?”

      “不敢不敢…”柳云一贯认怂。

      送就送吧,反正纪玢誉好像也没啥要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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