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可遇星河》道理都懂的向镓彦

3、你的过去，我们的未来（1）

　　言希这一个半月来的精神状态就一直没好过，在公司，所有的同事都时不时来问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尤其是这么长时间来言希一直都是这样一幅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样子，更是让她的朋友和同事既担心又困惑。
　　而在工作上，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保证任务可以按时完成，但终究还是受到了相当影响。她的领导已经找她谈了好几次话了，本来言希一直是部门里的领头羊，从来只有她言希催人的份，而没有别人一次又一次跑到言希工位上询问啥时候能结束的时候。可这一个半月里，不仅是领导经常要去光顾一下她那陌生的位置，以至于现在熟悉得很，很多同事也对此有所反映。
　　你要问为什么！当然就是那天晚上之后，一切就那么突然发生，她又丝毫不知道缘由是什么！
　　时间回到那天晚上，两人关掉电视，继续回到卧室里卿卿我我，折腾了好久才双双睡着。这是第一次，顾零予在言希的家里和她同床共枕，而且姿势是那样的亲密。
　　可以说，距离买可乐就差一步之遥了；换种说法，她们除了买可乐，已经啥都做过了！
　　言希很是害羞，总是借着酒劲儿，也不敢将既成事实转化为语言，只是模模糊糊问了一句：“那个…我们可以试试嘛？”
　　“试什么？”顾零予依旧在亲吻着自己，只不过不再局限于嘴唇，而是眼角、脖颈、耳根还有额头。
　　“就是在一起试试感情……”
　　顾零予与她面对面躺着，仔细看着她的眼睛，那份晶莹在昏暗的房间中，被微弱的月光衬得格外明亮，而对方的羞涩和躲闪，更是让这份闪烁变得格外动人。
　　“可以！”顾零予再次将嘴唇覆上去，她想要看看，自己刚刚教言希的，对方能不能举一反三，主动出击……
　　言希很开心，她在畅想着与顾零予之后的生活。首先，两人要同居，这样可以省下不少房租。然后，她打算拉着顾零予去更好的公司面试——秦理公司优先。几个月的相处，她对顾零予有了一定了解，相信一起努力的话，很快就能让她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工作、感情、住所都固定下来后，两人便可畅想更遥远的未来，去体验更多更美好的生活。
　　在梦里，言希都在盘算，畅想着！
　　可等到第二天，她慵懒地从床上醒来时，旁边却空无一人！原本是她喜欢的女孩所躺的位置，现在空无一人，而且是凉的……
　　她起身呼喊着恋人的名字，却没有应答。她找遍了阳台、次卧、厕所、厨房，家里没有她的踪迹。她又拿起手机打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通……
　　她坐在沙发上等啊等！想着一个又一个可能，她希望是顾零予下去给两人买早餐了，手不方便接不了电话；她希望是顾零予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言希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发了一条又一条消息！无一应答，就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一直到当天晚上，她才收到一条消息，是顾零予发过来的。很简短，很模糊，但对言希来说，也很伤心！
　　【对不起！】
　　什么意思？！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借着酒劲和自己接吻了几个小时？还是对不起就这样答应了告白？还是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和自己交朋友熟到可以上床的程度？
　　顾零予，你倒是告诉我！对不起什么？
　　言希回了无数条消息，对面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她又尝试着电话，依旧没人接！
　　就这样，两人之间刚刚建立起的恋爱关系，没出几个小时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当然，在言希看来，这比结束还要痛苦，这是宣判了两人间的死刑。
　　这架势，是要老死不相往来吗？她做错了什么？是！是自己主动吻的顾零予！如果她觉得恶心，可以跟自己说啊！现在就发一句对不起就玩失踪算什么啊！
　　言希受不了这样的待遇，至少在她成长的环境中，从没有人跟她玩这一出。没想到小说里的俗套情节，竟然发生在她身上。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一张嘴长着不就是为了说话吗？
　　无言之中，一个半月过去了！这几十天里，言希一直在思考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有，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状态很差！差到了连她的医生朋友都很担心，三番五次给她打电话开导她。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同时太无缘无故。她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角度和立场去劝她什么，从头到尾，似乎什么都发生了，也什么都没发生！
　　她唯一能说的便是：“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了！先忙别的，自然会有进展的。”
　　言希没办法接受，至少，在尝试过一切努力之前，无法接受。
　　失去了与人的联系，但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言希去顾零予家找她，房东说她早在那天晚上之前好几天就已经合同到期且决定不续租了。
　　她又去了顾零予的公司，可那家小公司糟糕的状况已经快烂到地，谁上班谁没上班都不清楚，问了几个她的工友也只说是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问她的领导，对面更是一问三不知，只回了一句：“估计是去找下家了吧，我们这个破地方，过几个月就是她想来也没地方喽！”
　　几天的搜寻，结果就是对方已经将两个人能联系上的所有渠道都给破坏得一干二净，若是想在这种情况下碰面，其概率跟隔着大洋的两个人靠漂流瓶联系差不多。
　　她从顾零予的公司出来，找了个角落瘫坐在地上，呆呆望着街上车水马龙，仿佛是一瞬间，她的世界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世界之外的邪恶一股脑涌入其中，肆意破坏一切。
　　她无能为力，她不知道如何补上这个洞，或许也不想补上这个洞。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洞！是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落差感，她就这么喜欢顾零予吗？
　　为什么就单单是她呢？
　　言希待到晚上，连夜宵摊都快关门了才起身离开，回到家里，她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能稍微好一些，她又灌了一瓶酒，强迫自己入睡。她相信自己不是恋爱脑，她还有工作，不能显得那么脆弱！
　　一个半月的实践证明，她确实没有那么脆弱，但也绝非想象得坚强。直到又一次被领导训话后，她终于走火入魔，选择放任这份悲伤与痛苦催化成愤怒，全部发泄到工作当中。
　　接下来两周，公司现阶段的工作进入了收尾期！海量项目大多进入尾声，新招入的员工培训近乎完成。这些成果将成为下一阶段发展的坚实基础，也许很快，像言希他们这样的老员工，工资待遇还能再上一层楼。尤其是言希，被领导训斥过后，着魔一样，几乎投入了她全部的时间报仇雪恨般地工作，其工作效率和工作量震撼了所有人，给向领导反映她的人狠狠扇了两个大嘴巴。
　　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是个周五。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工作要处理，所有的事情都已结束！这一阶段的辛苦工作为所有人赢得了丰厚的奖金，还有3天的假期。更开心的是，言希他们部门是第一批享受的员工，这就意味着当今天17:00的钟声响起时，下次再在工作岗位上见面就是下周四了，工作两天又是周末，怎能让人不兴奋呢？！
　　下午的时光，所有人都是一边摸鱼，一边工作，终于在百无聊赖中迎来了下班儿。
　　与往常拖拖拉拉不同，假期变长了反而让这帮小伙子小姑娘疯了一样立马提包走人，一刻都不想多等。只有言希例外，她留在工位上盯着电脑预览下一阶段工作的文件。
　　她没注意到，在离开的人流中，有一个人悄悄出现在办公室，正慢步向她走来。
　　“言希！”顾零予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嗯…”言希抬头看着她，好像做梦一样。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后，才回想起那份听起来有些柔弱，可无比悦耳的嗓音属于谁！两人的目光于刹那间对上，自己更是如同被冰冻一般僵在原地。她不知晓此刻该有什么反应？生气？开心？还是说应该哭一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有太多话语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一时间，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按捺得住，摆脱理智的束缚狂奔起来，可又因拥挤而堵在喉咙中互相撕扯，到最后，连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恍若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以至于，她在怀疑，真的有顾零予这个人吗？等到下一次有如此感觉，是何时了呢？那是很久以后了，不同的是，那一次，因为有了经验，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冷静走向了那个独属于她的未来。
　　不过，现在，她不可能，也不应该有所谓珍惜的感觉，她需要的是愤怒、是不解、是控诉、是发泄……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释，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情就不应该没有解释。这份所谓的“不应该”若想要转化为“应该”，就必须付出代价——也许是在另一个空间，也许是在另一段时间。一定会有的，区别只不过是在于它是理智的还是疯狂的……
　　人们也许没有注意到，人类内心因为世间万物而产生的最微小颤动，也会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在某时某刻演化为可能波及到千百万人的风暴。
　　几十年后，当后来者审视这一段历史，他们会惊讶地在源头找寻到这个故事。感慨、惋惜、无奈，然后在心底不自觉地产生一股恐惧，或者说，敬畏。人们会惊叹，如此复杂的感觉，竟来自于一个最普通的人的故事。而杂糅过各种味道的这块巧克力，终将化为无数人永难忘怀的记忆。
　　“你…不下班吗？”
　　“不！我再待会儿，你先走吧。”言希声音略微颤抖，她在调动一切理智压制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情感。她不想让对方看出来内心那份留恋，仿佛被看穿后，对方这么长时间的消失就是胜利一般。不，她要听她一五一十地说出个中原委。
　　“听说，你们放假了，5天的假期呢！”
　　“嗯！最近很忙，忙完了休息一下。”
　　“那你怎么不休息？”
　　“跟你有关系吗？”言希喉头酸涩，她近乎要失去理智了。零碎的语言似乎就是在挑衅自己，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很想我，忍得很难受吧？认输吧！”
　　是的，她想认输了！她多想现在就把顾零予摁在桌子上，把她吻得浑身发软，甚至是窒息，然后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这种冲动从心脏和灵骨不断冲击包裹着这两个器官的肌肉，同时经由血管，如同病毒一样扩散到全身，尤其是大脑！
　　她只好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水，再将其刻意重重砸在桌子上！一面警告顾零予最好不要再这么跟她打哈哈，一方面也是让自己清醒。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第二天早上就那样走了！之后也不接你电话，也不找你解释。”
　　“……”
　　“所以你知道这让人很生气是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言希已经没办法忍下去了，她不明白顾零予到底是以什么心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冷淡到像一个机器人般如此回答自己！
　　她是感觉无所谓，只是为了可笑的社交道德才来跟自己道歉；亦或者是想来看自己的笑话。“对不起”，“知道”，简单的五个字，连句多余的修饰词都不愿意加，到底是为什么？
　　“我今天来就是找你解释的！”言希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顾零予心里也十分难受，她放纵自己的泪腺开始分泌出液体，起码眼眶湿润了后，就看不清她的脸了。跟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也许就能更好地对话，能把一些事情说出来了吧。她也害怕看见言希现在的样子！
　　那张原本保养得很好的脸，起了几颗痘痘，黑眼圈的印记扩散开来，让她整个人的上半张脸都显得阴暗不少，更不用说她未经打理过，有点向茅草团方向发展的头发。顾零予怎么能不知道，这一切皆因她而起。她也有过种感受——希望因他人而建立，让自己注入真心去雕刻生活与未来的塑像！她努力着，拼尽全力，仿佛雕刻完成的一瞬间，自己眼中的世界，就会变得美好起来。可也是在某一个最不经意的时刻，也是旁人，在路过她的雕像时，将她打倒在地，继而亲手将其砸得粉碎！最后还要留下一句：“我之前是骗你的，你还真信了？”
　　而现在，她如此对待了这个女孩儿，虽然她也不想这么做！她不会忘记那天晚上，言希吻她的样子。很笨拙，却小心翼翼！女孩子的嘴唇很软，像是果冻一样，言希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很害怕如果一不小心用力就会弄疼对方。
　　顾零予都看在眼里，于是她便完全放空自己，让对方放心大胆地在自己身上探索。言希每给出一点动作，自己都会立马迎合上去，让对方知晓，自己无比沉浸于这一刻的感受。正因如此，言希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被喜欢的。等到两人躺在床上亲吻时更是如此，那时她们都清醒了许多，明白自己不仅是贪恋接吻的感觉，更是贪恋与对方亲密的感觉。更不用说，言希笨拙地向自己告白…那一定很需要勇气吧，尤其是在□□欢愉过后！
　　顾零予答应了，但第二天，一切都不作数了。
　　“说吧！”言希回答道，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这里解释不清楚，我订了个位置，我们边吃边聊。也算是庆祝你放假……”顾零予战战兢兢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她不知道这句话的尽头，会是什么？被激怒？还是平淡如常……
　　言希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将文件保存后关机拔充电线…“走吧！”
　　顾零予在一家城里味道不错的火锅店定了位置，它家的味道好，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地人不会太多，只是单纯的生意兴隆而已。她特意选择了包厢，因为要说的事情太过于私密，她不希望被别人听到，更不想被别人打扰；此外，还有一个担心则是…她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言希听到那些话后会是什么反应？她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将要说的故事，更何况是言希呢？
　　“你要吃什么吗？”顾零予将菜单递过去，示意言希点。
　　“我没什么想吃的，你点就好了。”
　　“嗯…好吧！”顾零予很快速地点完，还特意叮嘱服务员快点上齐。
　　在此期间，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中途顾零予试图先聊一下言希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可对方用了一个字就把天聊死了：“忙！”
　　之后，服务员来了3趟，终于才将食材上齐，核对过账单后，说出了顾零予最期待的话：“上齐了，两位慢用！”
　　“谢谢！那个…我们两个喜欢安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请不要进来。需要加汤的话，我们会自己说的。”
　　“好的！”
　　目送服务员离开后，顾零予还不放心，她走到门口将其反锁。咔哒的锁门声让正在涮肉的言希怔了一下，房间里此刻除了火锅嘟嘟的冒泡声外，就剩下顾零予高跟鞋点地的声音。很容易听出来，对方正从后面慢步靠近自己……
　　言希没有在意，可下一秒，她就被顾零予从身后抱住，还没等准备反抗，对方又将其整个人转了个角度，使两人面对面。
　　“顾零予，你…”话音未落，顾零予瞅准言希张嘴的瞬间直接吻上去。
　　舌尖在口腔内来回探索，唇瓣紧紧贴住对言希的嘴，一时间，言希的声音就全部被埋葬于喉咙中。
　　后者想要反抗，可在顾零予身高的优势下，她的身体都被死死压制住，双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扣住桌子边缘，避免身体瘫软。而至于口中的交锋，顾零予展示出与上次亲吻时大不相同的侵略性。来回几次躲避无果之后，言希的舌头只能乖乖地被同伴挑动。
　　很快，身体也放弃抵抗，只有大脑还在做着最后挣扎！
　　“顾零予，你，你放开…”
　　“不要！”
　　“你…”言希身体虽然很享受，并不代表此时此刻她就很开心快乐。如果说接吻可以化解一切的话，那就太扯淡了。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必须停下！
　　她不享受这个不明不白的吻，甚至让她恶心。
　　“够了！”言希声音的警告不够有震慑力，转而用手猛锤了下桌子作为最后也是最严厉的警告。顾零予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她没想过用一个吻敷衍了事，只是，她太想她了！顾零予太想言希了！她控制不住！从刚才在办公室里就在控制……所以她只能顾左右而言她，若是一下没控制住…也许这规划许久的计划就完蛋了。
　　现在，她忍不了了。
　　“对不起！我没忍住！”
　　“赶快说正事…”言希用手擦了擦嘴，继续转过身去煮着食物。
　　顾零予坐回到座位上，又恢复了沉默，她已经为今天计划了无数次，排练了无数次。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是说话时的语气都练习过，可现在看来…计划用处不大。特别是从刚才，她在计划之外吻了言希之后，就彻底可以把剧本给扔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一波肉熟了以后你再不说……我立马走人！”言希继续保持着刚才的高压和威视，她不能放松！刚才就是一秒的纵容自己差点就沦陷了，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原谅，而是需要知道真相的权利。她喜欢顾零予，可不意味着纵容，而是需要双方共同维持良性的亲密关系。其中，包括坦诚、诚实和责任。她撑不了多久，她保持着严肃，只是希望在自己主动认输、或是失控发火前，让两人进入下一阶段。
　　她将锅里的肉捞出，分别放在两人的盘子里。而下一波的食材，她不仅放了肉，还有其它许多东西……她也希望多煮一会儿，自己也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我…我…我…”
　　“别紧张，我不会在饭桌上失控，冲动容易浪费粮食。”
　　“言希！我们结婚吧！”
　　“咳…咳…”言希正吃着红油锅里涮的肉，一个不留神被顾零予的话惊了个半死。她本以为会循序渐进，起码先要解释一下那天早上起来为什么自己消失了的问题。但谁能想到会是这种展开方式。不过也好，把结论先说了，那就可以开始解释原因了吧。
　　言希喝两口饮料缓一缓，好像这只是个玩笑一般，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说说为什么要提这个！”
　　“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意思？”
　　“你一定想知道那天早上我去哪里了吧？以及为什么我会躲着你！这其实是一件事情！说来话长，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很荒谬，可我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希望你可以理解…”顾零予正襟危坐，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她是趁着在言希面前剖开内心，将其过去的不堪展现出来，并提出那个但凡是个正常人看了都火冒三丈的想法前，做好迎接接下来大战的准备——她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在出征前喝下最后一碗酒。

　　她是个倒霉的孩子，不是顾零予自己说的，而是后世知晓这个故事的人普遍认如此为。
　　顾零予是家里的长女，出生后不久就被医生检查出灵骨虚弱症。她的灵骨器官天生就比正常人小，跳动频率和幅度也都弱于常人。脆弱的灵骨会导致心脏-大脑-灵骨这一人类身体最核心的三位一体循环系统运行不稳定。
　　为了弥补这种不稳定，其他两个核心器官必须要进行一定量的补偿，而这种补偿则会导致与心脏、大脑紧密联系的其他器官或者组织也会在不稳定的运行状态下产生各种异样。
　　比如需要大脑弥补灵骨能量不足造成的循环乏力时，其会变得异常活跃，引起痉挛和感官失灵等症状；如果是心脏的话，则会出现激素分泌紊乱，呼吸困难等……
　　总之，疾病一旦发作，身体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世间一切其他疾病能引起的症状，灵骨虚弱症都可以完美提供。
　　这种病至今没办法根治，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小时候灵骨、心脏和大脑没有完全发育之前，通过积极干预，尝试诱导三者重新产生较为稳定的连接关系。虽说长大成人后身体会弱一些，脑子会不灵光一些，但日常生活不会有太大问题。
　　顾零予的父母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好不容易才在几年的治疗后，让小零予恢复了大概50%。按照医生的说法：这么多的案例中，这种程度可以打及格分了。很幸运，起码比平均分高。
　　治疗过后的后遗症，就是完全随机发生的灵骨出血问题——就像那天在酒吧里那样！
　　可顾零予的父母却不满意，也不放心！为了避免将来的悲剧，也为了尽可能不让自己这么多的付出付之东流，他们便将二胎计划提上日程。顾零予小学三年级时，母亲给她生了个小弟弟。等她小学毕业时，她的妈妈产下第三胎，也是个弟弟。
　　虽说顾零予的祖父母辈没有太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可多多少少在大环境影响下还是沾了些许。尤其是双方老人家都有多个子女，叔叔、姑姑、姨妈、舅舅…各家之间一对比，有时候嘴上说不在乎，但在不自觉中就会就会把压力传给下一代。
　　两个弟弟和一个女儿最为讨喜——两个儿子够用，又有一个女儿算是阴阳平衡！可也许是上天都要开这个玩笑，顾零予的小弟弟在出生后不到两年便夭折了。巨大的打击让全家都淹没在痛苦中，爸爸妈妈很伤心，顾零予知道。但是，顾零予也十分伤心，这点，也许她的爸爸妈妈就不知道了……而这一点，也许两个大人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仔细一想，大女儿天生体弱，小儿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她们家并不幸运，所以，剩下的老二必须保住！不计一切代价！
　　顾零予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在她迈入青春期之时，孩子成长最敏感的时候，决定将绝大部分的爱和资源倾注到自己的弟弟上。早年给自己和小弟弟的治疗费用让家庭的经济状况有了一定的恶化，有限的精力和财力无法让两个孩子享受对等的待遇。顾零予小时候就很乖巧，对于爸爸妈妈的心思她很清楚，她也愿意为了弟弟做出牺牲。两方因素“双向奔赴”，其结果就不仅仅是主观意愿上有所偏向，更多的是主客观相结合的变相剥夺。
　　乖巧的性格让这种剥夺少了不少负担。渐渐地，不管是父母还是弟弟，都觉得从顾零予身上拿走些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东西才是应该的。甚至顾零予自己也觉得是应该的！
　　顾零予进入初中后，变得更加沉默和孤独。一方面，她身体弱，脑子不灵光，没多少人喜欢！另一方面，与人社交，也是要花费不少金钱的。顾零予最担心的就是，与那些女孩儿玩耍，会不会激发出对许多东西的渴望呢？她不敢赌自己的克制力，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参与进去！只要我没听过，我没见过，就不会有需求！就不会有欲望！漂亮的衣服、好看的发卡、精致的首饰，还是说去咖啡厅、奶茶店过周末，亦或者是假期里去哪个歌星的演唱会……
　　一切，不仅仅是女孩子偏向于喜欢的东西，而是说一切这个年龄段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没有”兴趣。
　　不是天然无感，而是不可以不无感！
　　可是，青春期懵懂的少女终究无法克制一切！她的灵骨虽弱，并不代表她不会迸发出只属于她个人的追求、热爱与渴望。那就是顾零予第一次恋爱——和女生！

　　对方是顾零予高二的同桌。那个女孩儿的性格和顾零予一样闷，学习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最重要的是她也跟顾零予一样，踏实、老实、学习认真。
　　两个这种类型的学生放在一起，就等于是给老师管理好班级省去了两个人到四个人的负担。可以说，老师只需要在教学上对两个人负责，不用担心她俩会惹出什么事情。毕竟放在同学之中，这两个人也几乎是透明！说不定还可以作为典型，用作是老师批评某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时的正面素材。
　　也许她俩的班主任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两个看上去就和离经叛道完全相反的小女孩儿，能成功地给整个学校带来一点小小震撼。
　　顾零予一开始与同桌的相处和老师预想的一模一样，两个人除了讨论学习时话多一点外，一天内其余的对话能用一张32K方格纸写完。无非就是打招呼问好，再就是借个橡皮，帮忙打个水之类的。
　　可班主任不知道的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两个女孩儿内心里，都有一股暗流涌动着！
　　某天晚上放学，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按照往常的惯例，无非就是到了要分开时互相说一句再见或者晚安！可今天，同桌却跟着顾零予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
　　顾零予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只见对方拉起自己的手，用哭腔说道：“我喜欢你！顾零予！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因为我看你对我反应冷淡，我以为你不愿意搭理我！我害怕…我害怕你会说我恶心！”
　　“为什么会恶心？”
　　“因为我是同性恋！”女生似乎感觉顾零予是在羞辱自己，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锦宋的社会风气虽然也在逐年改善，可相比秦理这种快要立法允许同性婚姻的格局还是差得很远。在锦宋，这依旧是一件似乎天然不正确的腌臜之事。可同桌忽略了一点，对于顾零予来说，她不会去看什么小说，也不会在纷繁复杂的互联网上去冲浪，所以，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中性的！是无罪的！
　　“同性恋为什么会恶心？”
　　“你…”
　　“我也喜欢你！”同桌刚想再重复一下自己的想法时，顾零予率先开口了。
　　“什么？”
　　“我喜欢你！只是，谈恋爱听说会很费钱，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啥？你就因为这个？”
　　“嗯！”顾零予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把想法吐露了出来，后知后觉的她脸颊瞬间红润起来，只能挣脱同桌的手遮住。
　　“顾零予！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
　　“谈恋爱费钱，那我们就谈个不怎么花钱的恋爱！要是谈得好，你就是个傻瓜，要是谈得不好，我就是个傻瓜…怎么样？”
　　顾零予看着同桌开心起来了，突然发觉自己的内心里也暖暖的。她明白，此刻，她遇到了一个喜欢她，自己也喜欢对方的人。所以…是的！她想要谈一次恋爱！
　　就这样，当天晚上以皆大欢喜结束。
　　之后的两个人平日里还是一幅冷漠的样子，但在私下中，她们两个人则借着女生之间亲密一点也不奇怪的优势，在锦宋的高中里谈起了恋爱，成为了老师们口中曾屡次提及的各类问题学生中的一种。当然，如果再考虑两人都是女孩子，那这就不是校园规矩的问题了，而是很多老家伙眼中的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甚至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