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羞涩》夏纯夜

1、遇见

　　云湫收拾好被姜美丽散落的书本时，夕阳已浮浮沉沉落下最后几抹光辉，正如初升日头的第一缕光线，只停留几个刹那，便消散离去。
　　失去过去，亦没有未来。要是用几个钟头前姜美丽的话加以嘲讽，大概就是，像云湫这样的人，当初一意孤行地自学最后落榜，肯定是因为自学的时候贪玩没用功。
　　云湫不想为这些事情多加争辩，高三自学时的早起贪黑，日日十多个小时持续性学习的累苦，根本无处言说。
　　而她落榜，也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只想感叹，为什么复读了还能碰见姜美丽这个处处针对她的高三同学。
　　说是高三同学，那是因为姜美丽高一高二时是在云湫现在所在的复读学校就读的。
　　云湫所在的复读学校云川中学除了汇聚A市区不同县城及市区内的复读生外，还汇聚了不少初中考不起高中时花钱进来的贵族子弟。姜美丽，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的应届班人事复杂，整日消遣耍乐，与复读班的表面截然不同。以姜优丽为代表的，到处都是什么各色各样的一见钟情与其它恋爱史。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姜美丽在高三转学来到了云湫所在县的重点高中就读。
　　什么一见钟情恋爱史，我母胎单身18年，也没一见钟情，更别提什么“史 ”了。
　　云湫摇摇头，抱起今晚打算做的数学习题，匆匆赶向学校的自习室。
　　“云湫！云湫！ ”远处是班主任的呼唤。云湫回头，看见班主任老刘朝她晃了晃手，嘴角张扬着，在这张中年却略显沧桑的面庞上笑得洒脱。
　　云湫小跑着来到老刘面前问：“老班，什么事儿呀 ？”老刘拍拍手，指了指旁边一个装着全班手机的箱子：“你妈妈喊你给她打个电话嘞。 ”
　　“好的好的，谢谢老班。 ”云湫连忙道谢，然后找到自己的手机去给妈妈打电话。
　　如果说高三时选择过“自学 ”这条自己能力尚不能完全驾驭的道路时云湫没有感觉到后悔的话，那么每每看见妈妈担忧的眉眼，看见她和爸爸一同抵御外界对于自己自学的流言蜚语，看见她用最温柔地声音含着泪说“没关系，尽力就好 ”时，云湫真的会后悔。
　　难过就像一个长着手的坟墓，伸出尖锐甲指，划破她的皮肤，鲜血直流。
　　“妈..妈 ？”
　　“小湫啊，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呀，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要早睡，不能拼命熬夜，对身体不好的，还要好好吃饭，我也听说了那边的价格，但是吃饭的钱不能省知道吗？”
　　“小湫啊，妈妈和爸爸在这边过得挺好的 ，你只管在那边跟着老师好好学，不要担心，更不要后悔，妈妈和爸爸都很爱你呀。”
　　……
　　刹那，只是刹那，泪水噙满云湫的眼眶。
　　“ 嗯，嗯……”她声音颤抖着匆忙挂掉电话，低垂着脑袋将手机放回手机箱里，便弯着身急跑向自习室。
　　泪水断线。复读的生活已然过了几月。
　　而有些思念要么不开始，一旦开始，便是止不住的。
　　已至自习室门口，云湫正打算再压低一下脑袋好掩盖一下自己通红的小脸，却不想已有人率先打开了门。
　　云湫下意识抬头，却慌乱地见到，眼前一个高瘦的男孩，温润的眉眼中蕴写张扬，他带着笑，不羁不惧，似云过天长。
　　她慌了神，粉嫩的嘴唇微张，鹿眼仍旧湿润，隐隐有泪水将将滑落。
　　男孩低了低头看向她盈着泪的眼眸，愣了愣神，唇角的笑意收了起来。他侧身礼让云湫进去，原想三步作两的离开，却不想脚步微滞僵立原地。
　　他好奇地看向她用习题册挡着脸前进的背影，微微晃神。
　　“ 习年，还不走呀，班主任不是喊你回去排座位嘛？”一旁跳来一个比男孩矮些的寸头，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
　　“走了走了， ”他伸手又轻拍了下习年的袖口，然后偷偷朝云湫的方向扫了扫，“ 在看啥呢。”习年失笑摇头，转身和他离开。
　　这头，云湫低垂了眼，悄悄用小手使劲搓了搓残余的泪痕，然后竟有些懊恼让这么好看的男孩子看见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紧接着，她又反应过来了什么。我在干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假意释然，云湫拿出了习题，一边努力咀嚼，一边等朋友王栗子来陪她。
　　云湫的眼睛一向很精，哪怕近视近五百度，她也能通过身形气息判断谁来了。王栗子用她巨大的身形一把抱住她，然后将作业轻放在一旁。
　　而那个男孩，坐在了她附近。右后方。心口突然恍惚，云湫刷题的手不自觉颤了颤。
　　她首先听到了他旁边的那个人的声音：“要不要找她当女朋友？”
　　然后是一阵压了声的笑：“什么啊，我们是来读书的。”
　　紧接着，云湫听到了一声询问。“她在做什么？”低沉，磁性，他的声音明明特意压得很低，可还是让她一次地听到和辨认出来了。
　　云湫抓起一旁的鱼爪狠狠咬了一口。“好像在吃东西。”她听到一声轻笑。
　　而后她抬头，惊觉自己身旁已经被夜色笼罩的窗户上可以隐隐看见后面的人影。
　　窗户印着的影子上，他眉眼干净，笑容真挚又温柔，揉碎了她世界里的晦涩。
　　“你在干嘛呀。”一旁的王栗子愁思着题目，正打算来问问云湫，却见云湫痴痴呆呆地看着一旁的窗户，被夺舍了似的。
　　“湫湫，你个呆脑瓜在干哈呢？”云湫反应过来，小脸一红，软乎乎的小手一把将王栗栗的脸别开：“莫挨本湫。”
　　“这不问你题目嘛，”王栗子满不在乎地把脸继续往前凑，“来看看这道题。”云湫缓了口气，接过了题目。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道题目，她高三的时候不会，现在仍旧不会。
　　“我不会诶。”云湫有些懊恼。
　　“要不然，我们，我们去问问帅哥？”王栗子突地朝她挤挤眉，然后用下巴朝窗户里的英俊身影晃了晃。
　　这次，云湫的脸真的透成了苹果。
　　“你···你···”
　　“你啥呀，我几次抬头喝水都看到你往窗户那里呆呆地看。那多亮眼一男的呀。”云湫说不出话来。
　　“行啦，你不问我去问。”说着，王栗子站了身，把作业抓起，几步就转到了男孩面前。
　　王栗子胖胖的身形很快将男孩的身影全部遮盖，云湫急急站起身来，小碎步地来到王栗栗身后。
　　“嘿，帅哥，能问你道数学题吗？”自习室里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王栗子不太会把控地把声音压低，用气发音，声音粗犷却又模糊。
　　男孩好看的眉头轻皱，他瞥了眼摊开在一旁的习题，轻扬的侧脸上，下颚线清晰分明，带着浓浓的疏离。
　　他没有说话，手中的笔轻轻敲碰着自己桌面的习题，恍若没有听见王栗子的询问。
　　云湫缩在王栗子身后的身子有些害怕地先探出了双眼睛来，灵动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呀眨，她跟着王栗栗轻声重复：“可以嘛？”
　　习年愣了愣，好看的眸子有一刹那的恍惚，他轻轻抬头，而后快速地把头别过，握住笔的修长手掌因为发力而略微颤抖。
　　云湫以为他不乐意给她们讲题，只好讪讪地捧回王栗子的习题，声音轻轻地：“那不好意思，打扰啦。”
　　云湫拉着王栗子走得很快，当习年不自觉再转过头来时，两个女孩子已经捧着那本习题跨过大半个自习室出去了。
　　“干嘛呢？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问题目你竟然都不帮？”一旁的寸头男生好心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习年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不自在：“浪费时间。”
　　“行吧，我们的数学大佬，你别后悔。”
　　寸头男生回忆起今天习年遇见云湫后变得奇怪的举动，一边有着八卦般的惊喜，一边隐隐担忧。
　　云湫和王栗子余下的晚自习时间是在数学办公室度过的。
　　几个数学老师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乐呵呵地给排着长队问题目的同学解答问题，云湫和王栗子两人，数学差得要命，扑着有空的数学老师就想好好解决下自己的各种疑难杂症。
　　“报告。”突然，那明明听过没有几次却异常触动云湫心房的磁性声音再次响起。
　　云湫忍不住回头，从自习室出来的他披了身黑色风衣，眉眼似秋日出锋的剑，张扬与内敛巧妙地贴合。
　　他们与她们就站在彼此的对面，问着两个办公桌相碰的数学老师题目。
　　疑题被点醒之时，她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习年，却惊觉习年也正看向她。
　　像是触碰到电流，云湫慌乱地收回视线，脸颊好像有些微烫意。
　　习年则好似不经意瞥过，又自然地将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习题册上来，唇角不可自察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云湫听到对面的数学老师赞叹：“习年，数学思维很不错呀，一下就点醒了。”
　　“没有没有，是老师讲解得通俗易懂。”云湫瞄见那个黑色风衣的少年礼貌地回答。
　　习···习年？那个进入复读班以来，连续霸榜理科第一的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