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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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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风神色微微一变,转头见步惊云似乎也有些惊讶,也来不及说什么,拔腿就跑了上去。
越过烧焦的偏殿,裂风被那黑色的烟气呛得连连咳嗽,却也顾不得这许多,飞一般向火麒麟咆哮的地方奔去。
待到了那处,饶是裂风心无挂碍也险些震撼在当场,却见数十人围住了中间的异兽,面带焦色,尤其是人群中的步天,更是一脸的懊恼。
地面还有数十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在火麒麟灼热的铁蹄下被碾得支离破碎,极为可怖。
看到如此情况,裂风当一声清喝堪堪的制住了火麒麟狂乱不堪的脚步。
“火麟!!给我住手!”
岂料那火麒麟听到裂风的唤声,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哀哀的看了一会,竟是忽然对天长啸起来。
此时步惊云也一步越到了裂风旁边,看着面前一幕,眼里也染上了一层怒色。
可转目看到步天时,却又停了脚步,只因此刻的步天面上,没有对这异兽的杀意,相反还有一些焦急和担忧。
看看身边攥紧了双手的裂风,步惊云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原本欲下令的口,也没有再张开。
像是回应他的思绪,火麒麟那一声震天长啸之后,对着裂风的方向呜咽了一声,竟然撒开利爪飞一般的奔向一面坚实的门墙,将自己的头狠狠的撞了上去。
但听“轰”的一声,门墙轰然倒塌,而火麒麟,竟也仰天一声哀嚎,却不停止,紧接着立即又向着另一面墙撞了上去。
“它到底想干什么!!”
焦急和怒气一涌而上,裂风几乎是瞬间便奔了出去,却猛地被身后的步惊云一把拉住。
“别过去。”
裂风难以置信的看着步惊云,忽然挣扎了起来想摆脱他的钳制,怎奈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它这样会死的!!”
裂风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可步惊云却铁了心的没有放手。
“那是它,自己的,选择。”
火麒麟的凄楚的悲鸣越发的刺耳,裂风被步惊云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不断的撞着墙面,最终力竭倒地,半断的麟角上,金色的血液不断的流淌出来,染得地面一片金黄。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麟角断裂,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而那巨兽的眼睛,也竟露出了一丝安宁的神情。
“来人,把它,抬下去。”
“好生治疗。”
轻轻下令,步惊云命人将精疲力竭的异兽抬到兽室,自己却紧紧握这裂风的手,依旧不准他离开。
目视着鲜血淋漓的火麒麟被抬走,裂风死攥着的手并没有因此放松,直到步惊云惊觉这人指尖竟有鲜血一滴滴的往下掉时,才强行掰开了那已经攥得僵硬的手指。
伸手接过步天捡回的麒麟角,步惊云看着那断裂处的金色鲜血,许久才抬起头,冷冷的开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
见父亲亲自问了,步天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色苍白至极的裂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询问般的望向步惊云,见其沉默着点了点头,才终于放下心来。
得了父亲的同意,守了这一月余的秘密,终于能和盘托出,步天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风师叔,爹,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孩儿问过神医,那神医曾言,风师叔身上的剧毒唯有配以凤凰胆和麒麟角方能清除。故而回来之后,便与众部下商谈此事……怎料。”
抬眼望了望神思不属的裂风,步天看口气,依旧恭敬的施礼,心中所想的确是那日火麒麟突然冲进议会殿的情况。
“天儿并不曾想伤害火麟,且火麟之角乃天下至刚之物,轻易不得断裂,又兼火麒麟虽为神兽,可生性谨慎多疑,众部下本是想用迷药先将其迷倒之后再做打算,怎奈还未商议得定,火麟却自己闯入了议会殿。”
“后听童儿说,火麟回了惊云道便一直在到处找爹和风师叔,故而……应是无意间到了议会殿附近,听到我等言论,方才有此行为。”
手在微微发抖,鲜血依旧在顺着掌心往下淌着,却感觉不到痛楚。
为什么……
裂风看着适才火麒麟倒下的那篇土地,金色的血液映着阳光,分外的耀眼夺目。
为什么……
为了我,你值得么?!
缓缓转身,裂风向着步惊云,轻轻开了口。
“放开我。我没事了。”
步惊云依言松开了手掌,看着对方泛着浓郁到极致的哀伤眼神时,轻轻叹口气。
“我带你,去看它。”
掌心的温度慢慢自裂风的手掌传到了步惊云心里,很冷。
他知道,在火麟自断麟角的那一瞬间,他的确自私了。
虽然一直不曾考虑在火麒麟的角和裂风的性命之间孰轻孰重,可步惊云也确实没办法亲手割下那被聂风从小救下就跟在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他们二人的神兽。
尽管没有承认过,但火麒麟聂风和他,无疑早就成了指心相连,互相牵绊的存在。
所以它在能在聂风失忆的情况下凭着气味找到他,所以它才会在裂风重病期间,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他。
所以在它自断麟角的时候,步惊云的心中虽然心疼,却也终于送下一口气。
至少之间不必用尖利的刀锋面对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异兽,至少它明白了他步惊云的为难与裂风的处境。
推开了兽室的门,却见很多侍从般的人们在兽室中来来回回的走动,看到步惊云,都是恭敬这施礼,随后继续忙碌起来。
火红色的巨兽躺在用柔软的草叶和布团铺起的窝中,鼻孔喘着灼热的粗气,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
断角处的血液还在不断的滴落,可较刚才,已经缓慢了许多。
裂风松开了步惊云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小瓶,疾走几步,来到了火麒麟身边。
“听话,别动。”
轻轻伸手抚摸着异兽额上的麟毛,金色的血染上手指,滚烫灼热,可裂风却浑然不觉,只探身看着火麒麟角上的伤口,轻轻将白瓷小瓶抖抖,将药粉均匀的散在那伤口周围。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火麒麟原本紧紧闭合的眼睛霍然睁开,看着裂风那张憔悴的写满担忧的面容,哀哀的低鸣了一声。
裂风心里很是心疼,伸手找身边的侍从要了绷带,将药粉又倒了些许在上面,便要给火麒麟包扎,岂料才举起手便被一旁的步惊云握住了手腕。
看着裂风手上被麒麟血烫出的血泡,步惊云眉头皱得很紧,末了接过他手中的白布,向裂风微微颚首。
“我来。”
怔怔的看着步惊云揽下了自己的活,亲自给火麒麟包扎起了伤口,裂风沉默了下来,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人平日里长把人轻易撕碎的双手轻柔的动作,很久不能言语。
似乎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火麒麟任由着步惊云给它包装的时候,轻轻呜咽一声,散去热力的舌头如同安慰一般轻轻的舔了舔裂风的脸颊。
温热湿润的感觉在面上扫过,裂风回神,复看向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的火麒麟那双没有丝毫杂质的清澈眼神,唇边终于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谢谢你,火麟。”
待到包扎好了伤口,整天的时光已经过了大半,看着火麒麟昏昏沉沉的合上眼,裂风伸出满是烫伤的手在步惊云面前摇了摇,示意不要再吵醒它,转身率先走出了兽室。
步惊云看看手上的伤药和绷带,掀开了兽室的门帘,走到了裂风身边。
之前被火麒麟破坏的殿堂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片平地,步天在二人探视神兽之时已经做完了善后,既然要择日重修,就不能继续把废屋扎在那里碍眼,于是短短半日的时间,本来已经残破不堪的议会殿大校场已经彻底改变了模样。
陪着裂风静静走了一段,步惊云才开了口,语气虽然不重却有着些许担忧。
“手,给我看看。”
裂风一怔,看向自己的手心,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尽是大片大片的烧伤,红色的血泡泛着血水,看上去颇为吓人。
直到此时,裂风才感到自己的手钻心的疼。
火麒麟原本是天下最热最硬的生物,可其血竟滚烫到能将人灼伤的程度,却无人知晓。
其实细细想来,这神兽的身躯刚硬如铁,较之当年绝无神的金刚不灭之身有过之而无不及,麟角更堪比金坚,便是当年聂风杀死的那一只,也仅仅只是退入水潭后以冰心决的寒意将其体内之火熄灭而死,若要破开那一身坚硬至极的铠甲,谈何容易?
更别说被其血烫伤这样的奇事,可谓闻所未闻。
看着那双手上此起彼伏的水泡和红疮,步惊云眉毛一拧,一把将裂风的手腕握住,扯着人就往云阁去了。
照着情况来看,直接上药是不成了,得先把这满手的血泡挑破才是。
心里,忽然就这样一股气堵在胸口,却又舍不得对他撒。步惊云阴沉着脸,没有再去看裂风。
似乎是感觉到了步惊云的不悦,裂风只得被他拉着离开,不多时就到了云阁。
才踏进了房间,裂风立即感觉像是回到了洛阳城里自己住的那间屋子。
除了比那房间大了太多以外,这屋中的摆设也就多了一挂飘逸的门帘,一只看上去极大的檀木柜子,还有那张明显比洛阳屋中大得太多的床以外,其余的都是一样。
还是那种大大的方桌,还是那几把竹凳,就连这满屋的黑暗不通天光,都是一模一样。
扬扬下颚让裂风在床边坐了,步惊云难得的拉开了紧闭的门窗,让天光透进房间后,点起了一盏烛灯。
而他自己则走到了那大柜的前面,把柜门一把拉开,伸手自里面取了一样东西才来到裂风身边坐定。
待到走近,才发现他手中竟是一根极细的银针。
知道步惊云要做些什么,裂风也没有拒绝,只是乖乖的将手伸到步惊云面前,万分的平静。
都是吃过大苦大难的人,挑去手上水泡这样的事,几乎是九牛一毛,根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步惊云却依旧小心翼翼的盯着那双伤了的手,每一下都是刚刚刺破水泡就收了回来,在烛火上过了几次,才下了第二针。
就这样慢慢挑破了裂风手上所有的水泡,步惊云才拿出刚才放到怀里的药瓶和白布,小心匀净地倒在裂风的伤口上,拿出白布一一裹好。
待完成了一切,步惊云将那双手松开,将仅剩少许的药瓶递还给他,看着他放进怀里收好,才又开口。
“药不错,大师兄给你的.”
裂风点点头,面上的神色有些无奈。
“他总是很关心我,生怕我受伤。”
顿了顿,裂风有些疲倦的靠在一旁的软垫上,神色间很是疲惫。
自回程的时候毒发,又在校场时被火麒麟的行为震住,如今收拾好了一切回过劲来,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消失一空。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疑问。
“倒是你,云师兄,为什么瞒着我解药的事?你明明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其实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只是裂风想听步惊云亲自说出来。
有的时候,秘密太多,压在心底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知道步惊云一直都在担心着他,甚至他能感觉到,从很久以前起,步惊云就是这样,将所有的担子,都一肩担下。
可裂风真的不愿让他继续这样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