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燃春》边鸢

13、Wan

　　文件被晚安留下了，她还没有签字。

　　此时她在自己房间里坐着又啃起了指甲，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这一张张文件，脑袋里是几个小时前男子说的话。
　　“您说沈小姐吗，她是沈先生的侄女。”

　　所以，她和沈思绒还是堂姐妹？
　　哪怕重来一世，她也逃不开沈思绒这个人的阴影吗？
　　这养女谁爱做谁做吧。
　　晚安麻木的缩在椅子里开始摆烂。

　　她早该想到的，沈思绒能认识温华，说明沈思绒肯定存在某种从小就认识温华的特殊背景。

　　温家在崇川的地位很高，但凡家里有从商政的没有不怵他们的。
　　用一句话说就是，如果温家倒闭，那整个崇川就会有将近一半的人失业。

　　这家人在整个崇川几乎横着走，加上温华是独子，深得温老爷的真传，手段独断的很。

　　普通人怎么可能有途径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温华。
　　哪有这么多灰姑娘童话故事？

　　那么沈轻舟呢？

　　温华身边的人太多了，她完全不记得有没有姓沈的了。
　　想到这里的晚安看着纸张上面更改为沈晚秋的字样，神情惆怅。

　　沈轻舟直接把她本名都拆了，是真把自己当她亲爹了？

　　晚安松开可怜的指甲，捂着脸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谧的卧室里响起长长的叹气声。

　　随后，是伏特加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刺耳，清脆。
　　此刻她多希望她这一生和这个酒瓶一样。
　　要是那么容易碎掉就好了。
　　 -

　　第二天晚安是被岑乐乐喊醒的，这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是不是忘记答应我的事了！”岑乐乐插着腰看着睡眼惺忪的晚安。

　　被拉起来的晚安打着哈欠坐在客厅里，上身穿着白色的抽绳卫衣，下面是柔软的黑白热裤，包裹着翘挺的臀形，露出细长的双腿，交叠着坐在长椅上，只是神情带了点疲惫，声音还有些哑，“忘了，但没有完全忘。”

　　岑乐乐：“……”

　　晚安的生物钟比较阴间，有时睡到下午醒，有时半夜都会醒几次，毕竟她不上大学，没有早八的课，不像岑乐乐是作息比较正常的懒。

　　“这几天可能都需要你中午当我的模特，我同学都找了模特，但我对你有信心。”

　　晚安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浑身跟没骨头一样软，懒懒附和，“嗯，我相信你的水平。”

　　岑乐乐认真的对着晚安比划角度，寻找比较好的阳光和阴影的位置，将画报放在面前，指挥着她坐在那里自己找点事做。

　　晚安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翻阅着，对岑乐乐的指挥顺从无比。

　　画笔轻盈的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勾勒线条，岑乐乐时不时抬头望着脸一半在阴影下的晚安，觉得这女生简直就像艺术品，终于还是忍不住夸她。

　　晚安嘴角勾了勾，表示听到了。

　　直到岑乐乐开始分层图阴影，她分心和晚安闲聊，说到自己和赵洵分手了。
　　又补了一句：“这次是真结束了。”

　　晚安嗯了一声，看着书一心二用：“恭喜你啊。”

　　发现晚安对她的感情完全没兴趣，岑乐□□过画板看她，“要不你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晚安翻了一页：“嗯，发生什么了？”

　　岑乐乐就等着晚安问这句话，“他被我当场抓奸在床了。”
　　晚安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我和他高中就谈了，但我一直没同意和他发生关系，以前他每天凌晨十二点会准时和我说晚安宝宝，前几天我才发现原来他每次说完之后和不同的女生打游戏打到凌晨三点。”

　　“他偶尔给我带果茶的时候还会记得给别的女生带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他和朋友凌晨四点吃完海底捞还能花1600叫个鸡战到天亮。”

　　听到这里晚安眉梢轻轻扬起，终于有了些反应，但不多。

　　岑乐乐涂着阴影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画板，接着说道：“他说：在一起两年半还不让我睡，凭什么不让我睡，你的b是有多金贵，以后还不是要被男人c。”

　　晚安终于抬起眼看向画板后的女生，觉得那看似释怀的表情背后，藏着一份巨大又孤独的哀伤。

　　岑乐乐此时也刚好又再次抬眼，与晚安的视线撞在一起，阳光折射在少女身上，金色的一半光和一半影，那浅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了一下，像极了猫咪。

　　猫咪终于开口了：“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
　　岑乐乐噗嗤笑了出来，歪头看她，“看出来了，但你的美丽让我心情很愉悦，已经安慰到我了。”

　　这是一个画手最真心的赞赏。

　　晚安重新恢复自己的姿势，垂眼看着手里的书，她说话的时候嘴巴张合的不大，慵懒却不显得敷衍，姿态具有一定观赏性，声音是美妙悦耳的：“把你体内的DNA搓成一条线的话，它能延伸一百亿英里，比地球到冥王星的距离还遥远。”

　　岑乐乐画笔没停，只是用眼神表示了一下疑惑。

　　晚安翻页，认真读着上面的字：“所以光靠你自己就足够离开太阳系了，从字面意义来看，你就是宇宙。”

　　岑乐乐眸光闪动了一下，她的画笔慢慢停住，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晚安将书拿起来对着她，眼眸渐弯，神情柔和下来，“刚好看到这段话，送给你，这次你做的很好，分的好。”

　　这是不善于安慰人的晚安给予的最大的赞赏。

　　岑乐乐说：“两年半听起来不短，其实风一吹就没了。”
　　说完眼底黯淡了下来，很快又掩盖住，苦笑道：“说到底我只是怕没人爱我，果然我看男人的眼光很差劲。”

　　晚安没有吭声，她将书合上，懒洋洋的半仰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画报前的女孩低头调着颜料，似乎一切都如同表面一样平静。

　　-

　　“哈？网恋？”裘佳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在此时人不多的教室内有些响亮，“崇大这么多美女帅哥你一个也没看上，看上了网络里的人？！”

　　时吻被她突然大声的音量往后缩了缩脖子，但表情是一点也不见不好意思，“见过，开过视频了。”

　　裘佳气不打一出来，“现在好多新闻都说网络诈骗，你是不是被骗了？”

　　时吻笑着看她，“没有，就是那个女主播。”
　　裘佳停顿住，脑内快速搜索，“主播……那个游戏主播？！你他妈玩真的？！”

　　她以为只是玩笑。

　　时吻脑袋轻轻靠在裘佳肩膀上，两颊梨涡愈深，回想着昨天晚安说的话，心里软成一片，“嗯，超喜欢她。”

　　这简单却声音缠绵的告白太突然，裘佳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软了，过了两秒她捂脸受不了：“靠，这谁顶得住啊！”

　　说完她抹了把脸，心里念了句色即是空，瞬间有些同情的看着周围时不时望着时吻的男生，和靠在肩上的脑袋悄悄交流，“你说大家要是知道这传媒系花是个女同，这得伤了多少人的心？”

　　时吻毫不在乎的回答：“我又不为了他们而活。”
　　裘佳叹气，“话是这么说啦，但你可千万先别乱出柜，你过几天不是有个试镜吗，那个导演可是出了名的厌同。”

　　时吻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裘佳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我知道你很缺钱，有时候咱们为了讨生活，谨言慎行总归是好的，对不？”

　　“你说你脑袋这么聪明，千万别在这时候恋爱脑啊。”裘佳语重心长道，“你别看网络上好像天下大同，其实现在还没那么多群众真的能接受同性恋，而且你现在也不确定对方的性向吧，如果她没那么坚定呢？如果她临阵脱逃了呢？”

　　其实裘佳说的她都清楚。
　　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太想靠近晚安了。

　　所以时吻抬起头转向裘佳，无比认真，“哪怕有一天我会面临无端的指责，我也要在人群最热闹的地方，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她。”

　　裘佳竖起眉不赞同的反驳：“荒唐，这对你有好处吗？”

　　时吻斩钉截铁：“我不后悔。”
　　裘佳觉得时吻有些疯了，她还想劝一下，但看到时吻那执拗的神情，她闭嘴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