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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晨曦渐冉,朝阳映照,山风乍起,拂过林海碧波,涟漪微澜,漾出满湖碎金。

      阿舍眼睫轻颤,如同被光驱散雾霾指明了方向,空泛的双瞳开始一点点恢复神采。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四下环顾,努力回忆上次与石惊天游玩之际曾一同登高望远的位置,而后纵身跃上苍松枝干,俯瞰零星炊烟渐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确认那道熟悉的白衣身影从山庄出来朝城郊走去,阿舍这才从另一个方向下山,登门造访。

      闻讯出来的白玉缓缓落座,瞥了眼那一捧犹沾露珠的娇艳山花,眼神复杂地看向阿舍。

      “没想到,你还记得来看我。”她的神色虽远不如以往亲近,但比起那日已平静了许多。

      阿舍喉间发涩,勉强笑了笑,缓声道:“阿舍虽不知伯母与我师父之间有何恩怨,但我既然答应过伯母,自然就会来探望。”

      听她提及石慕云,白玉面色陡然一沉正欲发作,忽然瞥见眼前的姑娘愁眉轻锁,全不似往日明媚欢颜。她心底莫名一软,到底不忍继续迁怒,轻叹道:“这是我和你师父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否则即便是看在惊天的情面上,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阿舍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怨恨之意,又想起师父似乎也是心怀有愧,可见二人关系非比寻常,如若换成往常她定会着急赶回精舍向师父询问究竟,但眼下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阿舍今日前来并非为此,而是另有要事相告。”

      白玉以为她要提起昨夜和郭放伏击自己一事,心头微凛暗中戒备,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问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的确相当严重!”阿舍眉心浅蹙,抿唇道:“我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来找伯母商量。”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未发现她的秘密,白玉心下稍安,同时越发疑惑:“到底是什么事?”

      阿舍指尖掐入掌心:“这件事跟惊天有关,在我说出来之前,请伯母一定要保持镇定!”

      陡然听闻与爱子有关,白玉不由也提起了一颗心,肃色道:“你放心地说吧!”

      “伯母应当还记得,阿舍初次登门造访时曾提过的血玉观音一事,”阿舍目光灼灼,一瞬不眨地注视白玉:“昨夜我去捉拿血玉观音的时候,我发现···惊天跟她是同一伙的。”

      “这不可能!”白玉瞳孔骤缩,语声陡然拔高,神色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错愕与震惊。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冷下脸沉声道:“惊天是我的儿子,他的个性我非常清楚,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你走吧。”

      这次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但阿舍此刻心中的难过却并非出自于此。

      身为母亲,听到爱子被怀疑是助纣为虐的帮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明显惊愕多于愤怒,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原本只想试探对方是否知情的阿舍已然不敢深思。

      她紧咬下唇深深地看了白玉一眼,不再多说,低头缓退两步,转身出了正厅往外走去。

      候在廊外的宋青云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他扬袖一引,不冷不热道:“阿舍姑娘,请。”

      阿舍茫然抬头,仿佛刚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脱口而出:“冒昧问先生一句,无痕山庄是否还有其他武功高强的女子?”

      她了解石惊天的个性,看似孤傲冷情,实则最为护短,爱屋及乌之事也并非没有做过。

      或许···血玉观音的身份并不一定是她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只是与那人极为亲近。

      宋青云心念一动,微笑答道:“山庄有不少女护院,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内院管事也曾习武,可惜宋某不懂武功,或许有人深藏不露也未可知。”

      他的话模棱两可似是而非,阿舍心乱如麻,如堕五里雾中,魂不守舍地离开无痕山庄。

      宋青云思忖片刻,折身踏入厅内,向白玉禀告了阿舍临走前的疑问,以及自己的揣测。

      听完他的话,白玉怔怔地望着案上的鲜花,眼神空泛飘忽,显然陷入了失神的状态。

      直到一声‘夫人’的轻唤,白玉才恍然回神,满面惆怅道:“青云,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当然没有!”宋青云惊讶道:“夫人何出此言?”

      白玉勉强扬了扬唇角,苦笑道:“若非如此,为何我竟连自己儿子的行事都看不懂,如今连阿舍我也看不透了。难怪近日我总觉得惊天对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所疏远,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我的事,甚至昨夜他还为了我···”

      宋青云忙宽慰道:“夫人不希望把惊天牵扯进来,实属慈母之心,而惊天明知真相仍然选择维护夫人,是为孝心可嘉。至于阿舍,无论她是否已经猜到夫人的身份,都不足为虑,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石慕云再次找上门来,届时该如何应对,还需夫人早下决断。”

      “需要担心的···真的仅仅只有石慕云吗?”

      白玉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涩然一笑,继续道:“青云,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她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掌,肌肤光泽莹润,十指白皙柔软,一看就是多年不沾阳春水。

      除了知道真相的寥寥数人,谁又能猜到就是这双保养得当的手曾摄取过无数幼童精血。

      “我在想,我决定重新修炼九冥玄功是不是错了?甚至早在二十多年前一开始的修炼是否就是错的?为泄一己私愤而执意于此,我好像害了这两个孩子,让他们因我而痛苦为难。”

      说着,白玉指尖轻颤,复又喃喃低语:“不,应该说是三个,又或者不止···”

      宋青云急忙上前两步还待要劝:“夫人···”

      “你先退下吧。”白玉颓然倚在案边,语声越发低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挥袖示意并再次阻止他开口,宋青云只得无奈听命,出门时又回望了一眼,眉头紧皱。

      长安城郊,孤独园。

      阿舍一路恍恍惚惚地走近,突然似有所觉地抬头,迎面正对上石惊天惊讶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那一瞬间仿佛周围的所有嘈杂之音都尽数消失不见。

      艳阳碎芒闪烁,阿舍恍然回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石惊天却飞快移开视线,转身欲走。

      见状,阿舍又气又怒,当即扬声道:“石惊天!你站住!”

      石惊天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他身形微僵,无奈暗叹一声正欲回身,余光陡然瞥见阿舍后侧的拐角处有几个状若疯癫的男女跌跌撞撞跑出来。为首之人高高举起的掌中寒光微闪,踉踉跄跄地朝她的方向冲去。

      “小心!”石惊天想也不想地闪身挡在阿舍跟前,反手一揽将她护在了身后。

      阿舍则是闻声而动,红刃软剑疾如轻羽矫若灵蛇,紧紧缠上为首之人的手臂。

      软刃勒紧手臂,陡然失力之下,锈钝的铜剪从男人的掌中滑落在地发出闷响,那男人不惊不惧,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新奇的玩具,痴笑着用手指戳了戳被软刃束缚的小臂。

      追在他身后的人也兴奋地扑上前,砰地撞成一团,一骨碌似叠罗汉倒在地上,整个场面看起来诡异又滑稽。

      阿舍与石惊天认出了这几人皆是被收容在孤独园的病患,齐齐卸下防备。

      两人对视一眼,石惊天挥袖将一干人都点了穴道,阿舍则扬手将软剑收回腰间。

      这些都是失踪幼童的亲属,也不知他们从这里翻出了一把破损的剪子,还疯疯癫癫地闹着玩,阿舍心里不是滋味,从上及下将人逐一扶起。

      她倒不嫌脏也不嫌烦,一边仔细为众人简单整理衣容,又连哄带吓地将人领回各自房中。

      期间,阿舍无暇顾及石惊天,他竟也不曾离开,只是默默地协同阿舍将众人扶起并适时解开对方的穴道,又频频在阿舍开口之前就将她需要的东西递了过去。

      无需言语,甚至连眼神对视都没有,二人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朝夕相处时的心有灵犀,若非连日发生的变故仍然历历在目,阿舍险些以为这几天的争执隔阂只是一场梦境。

      踏出孤独园那一刻,她突然开口,语气冷静而笃定:“昨晚的蒙面人是你。”

      石惊天眼中的柔软温情未褪,再加上他曾允诺过阿舍绝不敷衍相欺,于是答道:“不错。”

      “为什么?”阿舍疾步挡住前路,直直与他对视,怒道:“你为什么要帮血玉观音逃走!”

      “我不是帮她逃走,我是在救你和郭放。”

      石惊天神色一凛:“你们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们更不可能打得过她。昨夜我若再晚到片刻,你多半就要受伤了!”

      阿舍呼吸微窒,按在剑柄上的手掌骤然收拢:“看来你很了解她?你知道她是谁!”

      “···无可奉告。”

      或许是不曾预料到阿舍竟能如此冷静敏锐地抓住了他言语中的破绽,石惊天抿唇,将原本凝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开,接下来无论阿舍如何追问,他都不曾再开口。

      明明是炎炎夏日,阿舍却只觉心底隐隐发凉:又是这样!跟之前一样的沉默与回避!

      她抬手往石惊天身后一指,声音逐渐发冷:“你也看到了,里面都是血玉观音一手造就的惨剧和罪孽,而这些甚至还不是全部,你为什么还要帮着她隐瞒身份!你说啊,为什么!”

      石惊天不敢回头,他将负于身后的手掌攥紧成拳,嗓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恳切哀求:“阿舍,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阻止血玉观音再去抓幼童,并且劝说她放弃修炼邪功,也会竭尽所能去弥补偿还这些罪孽,你和大师能不能···能不能对她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石惊天!”

      阿舍从没想过这样的话竟会出自石惊天之口,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怒声斥道:“你拿什么保证血玉观音不会继续残害幼童,又凭什么要求我和师父放过这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矛盾又苦闷的尖锐疼痛无情地切割着心房,石惊天薄唇微颤,半晌无言以对。

      眼见这个神色越发苍白黯然的男子再度陷入缄默,阿舍的眼神已是失望至极:“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倨傲孤僻,但至少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和那些为虎作伥的帮凶又有什么区别!与其放任你协助血玉观音继续作恶,倒不如我现在就先杀了你!”

      话音未落,阿舍已然拔剑出鞘,直指他咽喉。

      这是自两人相识以来,她第三次对石惊天拔剑相向。

      与前两次的气愤恼怒不同,这次更多的却是心寒与哀伤。阿舍望着面前这个一夕之间突然变得格外陌生的男人,眼眶渐渐发红,心底那股没来由的委屈和莫名酸涩再也压制不住。

      尽管她很快撇过眼去,但那行沿着脸颊滑落的泪珠依然一滴不落地坠在了石惊天心口。

      石惊天连日备受两难煎熬的心神大恸,下意识想要伸手,掌心传来的湿润和刺痛却迫使他不得不再次负于身后,咬紧了牙关极力克制着喉间上涌的腥甜痒意。

      以往被阿舍剑锋所指,石惊天尚且有足够的理由和底气与她分辩,但这一回却是连他自己都觉罪孽深重,还连累了阿舍无端承受这些本不该她承担的伤与痛。

      能死在阿舍的剑下,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石惊天定定凝视她几息,而后一言不发地闭上眼,将眸底万般情绪尽数遮掩。

      白衣青年下颌紧绷,似引颈就戮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安静等待心上人最后的裁决。

      见状,阿舍瞳孔猛地一缩,胸腔剧烈起伏,剑尖也不受控制地轻颤不止,数次堪堪掠过面前男子的脖颈要害,寒光虚晃,欲发未发。

      一时间,山林俱寂,云雀飞天。

      密林小径的尽头,一个背着药篓的女童遥遥望见二人身影,喜笑颜开地朝这厢奔来,快要近前时却发现阿舍姐姐气愤地做了个收剑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日影西斜,盛夏艳阳炙烤之下,饶是苦竹精舍这般的清幽之所也难免被余晖热浪蒸腾。

      坐在半山亭内的阿舍却只觉周身阵阵发冷,冷得她从心魂到唇齿都在发颤。

      石惊天那不做任何解释听凭处置的态度,恰恰印证了她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测。

      阿舍虽不及妹妹阿得那般聪慧过人,但这些年她跟随在石头和尚身边耳濡目染,近日又与石惊□□夕相处同进同出,潜移默化之下也渐渐磨砺出了独属于她自身的敏锐。

      从孤独园返回精舍之后,阿舍来到后山寻了处清静所在,就着月牙湖的跃金浮光,开始一点点抽丝剥茧,往日被忽略的各种看似寻常之处如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亲自盘查过长安城那些续弦纳妾的男人被血玉观音杀害的时间,昨晚也连夜托人去调查了玉云山庄附近是否出现过同样的血案,以及······是否曾有幼童失踪。

      飞鸽传回讯息的速度有些出乎预料,而不出她所料的则是:玉云山庄附近方圆十数里的人家也曾有续弦纳妾之人莫名被杀。而更巧的是,就在无痕山庄迁往长安城后不久,血玉观音便开始现身杀人,之后无痕山庄开始筹办少庄主石惊天的婚仪,血玉观音也销声匿迹。

      至于幼童失踪案,则在十多年前的某一年频频发生,彼时蓝田县内凡是家有幼童的人家无一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只不过后来凶手似乎突然收手不再犯案,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被人淡忘。直到近日长安惊现失踪幼童枯尸这一骇人听闻传至蓝田,又掀起一阵波澜。

      当诸多巧合都凑到了一起,便不再是巧合。

      阿舍甚至仔细翻了一遍记忆,努力去回想自己数次无意间提及血玉观音之時白玉的反应,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被特意放大,如留影一幕幕从她的脑海中飞闪划过。

      最不可能的真相和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再无遮挡,赤裸裸地摆在了阿舍的面前。

      那双明媚的眼眸被层层朦胧水雾笼罩,她轻轻一眨,便有晶莹泪滴似断线的珠子滑落。

      此时,在药铺迟迟没能等到姐姐的阿得匆匆赶回精舍,见院内空无一人,她又急急往后山庭院寻去,穿过月洞门四下张望,终于在半山腰的石亭中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阿得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跨过一道道石阶,同时扬声呼唤:“姐姐,你可回来了!要不是听郭大哥说你想一个人静一静,阿得都要担心死了!”

      “姐姐,你说巧不巧,郭大哥一大早说有急事匆匆离开了,午后伯母就来了药铺!”

      清丽少女的语息微促带喘,稍显几分上气不接下气,诧异的口吻夹带着探究不解,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古怪的事急于找姐姐分享:“最奇怪的是,石惊天似乎并没有把郭放的事告诉伯母,你说,这是为什么···”

      阿得奔至亭中,甫一抬眸就看见姐姐飞快侧过身抬袖拭泪,她的话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姐姐——你怎么了?”

      自相识以来,阿得从未见过阿舍落泪,此事非同小可,她顿时将什么郭放伯母都抛在脑后,疾步上前挨在姐姐身旁坐下。

      阿舍脸上泪痕犹未干,勉强笑了笑:“我没事。阿得,师父在何处?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师父。”

      “师父一早又去大觉寺了。姐姐你别转移话题,如果没事,你为什么要哭啊?”

      阿得拉着阿舍的手臂,心急如焚道:“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见阿舍又背过身去还是不肯开口,阿得眼珠一转,故作气急状激她:“姐姐,你现在怎么学得跟石惊天一样,喜欢把话放在肚子里不说啊。”

      “谁跟他一样!”阿舍果然中计,愤愤回头气急败坏地反驳她。

      阿得努力抿唇克制喉间笑意,柔声道:“既然不一样,那姐姐告诉我好不好。你我姐妹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吗?”

      阿舍心乱如麻,脑海中天人交战,不知是在拒绝还是在说服自己:“不,我不能···”

      “好啊,原来姐姐一直把我当成是外人,一点都不信任我!”阿得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不是的!”阿舍心下又急又乱,慌忙道:“阿得,我没有不信任你。”

      发现姐姐有所松动,阿得趁热打铁气恼道:“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啊,你不用解释了!”

      “阿得,你不要误会!因为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所以我···”阿舍咬唇,犹豫不决。

      她越是如此为难,阿得越发好奇,当即又以退为进,装作负气撇开脸,冷哼一声:“好,既然你要保密,那就不要说了。反正在你眼里,我也是不能守口如瓶的人哦!”

      “阿得,你不要生气···我告诉你就是了。”

      阿舍纠结片刻,终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如实道出原委:“昨晚,我和郭放去捉拿血玉观音,没想到···石惊天突然现身打断了我们的交手,血玉观音也趁机逃走了。”

      “什么!”乍然听闻此说,阿得不由大吃一惊:“这怎么会呢!姐姐,你确定是他吗?他为什么要帮助血玉观音?”

      阿舍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眼底泛起浅碧水纹:“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多疑了,但昨晚我亲眼看着那个蒙面黑衣人潜入无痕山庄以后再没出来,而且我今天找他求证的时候,他也坦白承认了,却始终不肯说出血玉观音的身份,哪怕我拿剑指着他逼问,他都不肯回答。”

      阿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血玉观音对他到底有什么恩情,值得他如此袒护?”

      她来回踱步,似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姐姐说过,当初他袒护石涛为的是那三枚刀币,而如今,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阿得百思不得其解,无意间朝阿舍姐姐那边瞥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姐姐——”

      只见一行清泪从阿舍脸颊上缓缓流下,她却恍若未觉,眼神哀伤而又笃定,笑容比哭泣更加凄然:“因为,他要袒护的···是对他有生养大恩的人。”

      这句话就像是天际炸响一道闷雷,阿得被这句话惊得噌地一下站直了身。

      她定了定神,艰涩开口:“姐姐,你的意思是···伯母就是血玉观音?”

      不等阿舍回答,阿得就先质疑自己得出的结论:“不会的,这怎么可能呢!”

      “姐姐,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还是亲眼看到了血玉观音的真面目?”

      阿得同样不愿意相信,印象中温婉慈爱的伯母,竟突然就变成了满手血腥的女魔头。

      “我当然不会无的放矢。”阿舍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将自己今日与石惊天的对峙也一并说出来,末了又道:“昨晚,我除了亲眼见到石惊天潜回无痕山庄,还看到血玉观音在无痕山庄附近的一处石壁突然消失,因此我猜测山庄内肯定有可以连通里外出入的密道。”

      “此外,石惊天曾说过伯母武功高强已臻化境,他又如此了解血玉观音的武功实力,知道我和郭放都不是她的对手,还说连他在内也打不过血玉观音,除了伯母,我想不出无痕山庄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存在。”

      阿得仍然半信半疑:“可这些都是姐姐你的猜测,并不能完全证明她就是血玉观音啊!”

      “以石惊天的个性,能让他不分是非对错一味偏袒维护的,只可能是极为亲近之人···”

      阿舍的思绪越发清晰,微带哽咽的语声也染上几分凄婉;“他甚至···甚至为了血玉观音向我低头,求我和师父对血玉观音网开一面。这世上除了他母亲,还有谁能让他如此?”

      这一刻,阿舍宁可自己不曾对石惊天知之甚深,如此她或许还能自欺欺人。

      话至此处,阿得也不得不承认姐姐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她踌躇片刻,正色道:“姐姐,我看这件事我们还是去告诉师父吧。事到如今,大概也只有师父有能力定夺处置了。”

      阿舍先是身形微僵,接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最后一丝挣扎也渐渐消散转而清明。

      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你说得没错!纵然我拼了性命恐怕也只能拦住石惊天,却决计拦不住武功高强的血玉观音。我这就去给师父传书,让他老人家尽快赶回来主持大局。阿得,你继续留意长安百姓的动静,如若再有幼童失踪的消息传出,立刻告诉我!”

      阿得略带担忧地注视着阿舍,原本还有些欲言又止,但当她迎上姐姐那坚定凛然的目光,仿佛也受到了某种情绪感染,想要劝慰的话彻底咽了回去,只郑重地点头应声。

      是夜,长安城内外一片祥和静谧,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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