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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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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端短暂安静,像是印证了什么。
陆谨言攥着手机的手指不自知收紧,下一秒,听到姜明成的声音:“那场火灾死亡人名单里,有夏锦驰这个名字。”
如同盖棺定论,将他这十年苦苦寻觅全部打碎,碎的彻底,再不留一丝幻想。
陆谨言就这么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静静望着窗外,眼底暗光无声流转,最深处,一丝悲憷缓缓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端再度换来姜明成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陆总?”
陆谨言终于回神,挂断电话,又续上一根烟。
数十根烟一支接一支燃到尾端,浑身都冷下去,陆谨言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终于动了下身体,去浴室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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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际的火烧云烧成一团,红的像火。
盛蔚资本,财务部总监拿了一份文件立在桌前,陆谨言接过,逐句扫过,快要看至最后,桌边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周姐来电。
陆谨言将最后两行扫完,一手接通电话,一手拿了支钢笔签字。
字签完,那边大致情况也说完,跟之前差不多,老太太身体又有点不舒服,喊他过去看看。
抬了下下巴,示意财务部总监可以离开,陆谨言又回复电话那边说一会儿过去。
财务部总监前脚离开,陆谨言后脚拎了车钥匙回老宅。
老宅在僻静的郊外,依山傍水,适合静养,就是路程有些远,盘山公路上行驶了将近一小时才到。
陆谨言把车子停进车库,沿着一条鹅卵石小道往屋里走,彼时周围不知名的名贵花草开的正好,风里有淡淡的清新花香。
带着一身淡淡花香进了屋,周姐在厨房忙碌,老太太披着披肩坐在沙发前,手里转着一串佛珠,茶几上燃着一炉香,一缕烟雾袅袅而上。
陆谨言走至老太太边上坐下:“不是说有点咳嗽?怎么还燃香?”
“这是安神香,最近夜里有些睡不着。”
老太太的披肩随着动作有些下滑,陆谨言帮老太太拢了拢披肩:“不舒服的厉害吗?”
“没事,还是那些老毛病,时不时的犯一犯。”
“改天让主治医师再来家里看一看。”
“不用,老折腾人干什么,今儿才刚来过,人老了就这样,与其看病吃药,不如心态平和来的管用。对了谨言……”许则君手上的动作一顿,看过来:“我听你爸妈说了,这回孙家那孩子,你又给推了?”
阮曼云和陆延邵的消息传得倒是够快,每次都这样,说不动就搬出老太太来压他。
幼时阮曼云和陆延邵忙于事业无暇顾及他,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老宅跟老太太生活在一起,家里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唯独老太太的,从不曾忤逆。
每回阮曼云陆延邵介绍人不成,就找老太太哭诉,一般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他都会碰个面,哪怕是敷衍。
只是昨晚刚收到那样的消息,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又不好驳了老太太的面子,陆谨言转移话题:“忙了一天,饿了,先吃饭,有什么事回头说。”
老太太心疼他身体,到底没再说什么,陆谨言扶着老太太在餐桌前落座。
一桌菜素淡,老太太信佛,几年都不吃荤,唯有陆谨言手边两道荤菜,是周姐专门为他备的。
菜很合口味,陆谨言多吃了些,吃完就以公司事多为借口要走人,却被老太太一眼识破,咳嗽两声,留下:“过来,陪奶奶说会儿话。”
陆谨言没辙,乖乖走过去坐下。
没三两句,话题又绕回跟孙董那儿子见面一事上。
“谨言,奶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十年过去了,那孩子要是想回来,早回来了。”许则君抬手覆在他手背:“人一辈子没多长,别把自己耗一件没结果的事上。”
确实没结果,人都没了,再不会回来了,无论他再等多少个十年。
陆谨言垂下头,昨夜抽了一整盒烟才勉强压下去的情绪又浮出水面,密密麻麻的扎的心口不舒服。
“奶奶年纪大了,陪不了你几年了,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唯独一事。”许则君见他沉默,叹一口气:“奶奶希望临走前,能见着你身边有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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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宅离开,陆谨言驱车去医院,老太太一晚上都没透露自己病情,他心里到底放心不下。
到了市一院,直接去了老太太主治医师办公室。
聊了一番,才知道,老太太说的并不夸张,虽然这几年来一直在小心控制,但老太太的病情还是一直在慢慢恶化,这回压下去,下回说不定又会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大概是真的没几年时间了。
心口闷着离开办公室,在楼道里碰到了蒋明泽,打了声招呼,蒋明泽问他:“最近在忙什么,几回打电话不出来?”
“公司的事,家里的事,乱七八糟一堆。”
“你爸妈又给你介绍人了?”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好几回陆谨言懒得自己去,还抓蒋明泽和宋晏挡了枪。
他扯了下唇角,讥讽一笑,不想说这事:“对了,宋晏最近忙什么?”
“好像是回松陵大学任教了。”蒋明泽露出个有些玩味的笑:“你也知道,之前有个追他的学生,因为师生这一层关系他一直没答应人家,那女生前不久毕业留校了,他就又回去了,估计是想再续前缘吧。”
陆谨言八卦的欲望没那么强烈,本来提起这事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淡淡应了声:“嗯。”
前面有规培生喊蒋明泽去病房,蒋明泽也不再多言,撂下一句“改天出来聚”,跟着人走了。
陆谨言转身离开,没走几步,楼梯拐角处,隐约看到一道背影。
白T恤黑裤子,干净清爽,背着书包,不像在梵伽时那副装扮,跟那天在学校里见到的差不多。
对于这道身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他并不感兴趣,只短暂一瞥,收回视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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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曼云和陆延邵在他的终身大事上跟老太太通气通的比吃饭还勤,他前脚刚出医院,后脚阮曼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谨言坐进车里,一手转动方向盘,一手接通电话。
车子驶出停车场,阮曼云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你尽快抽个时间出来跟人见个面。”
既然是允了老太太要见面,陆谨言也没再推脱,只态度敷衍的随意琢磨了一下,扔出一个时间:“那就这周末。”
三五天时间经不起过,泡在工作里一眨眼的时间,周末也就到了。
还是等姜明成提醒,陆谨言才记起今晚跟孙董家儿子有个相亲。
都知道不过是走个形式,压根就没成的可能,也不知道这些年阮曼云和陆延邵怎么想的,一回又一回前仆后继的沉迷于撮合他跟身边各种合作伙伴的子女。
陆谨言冷冷扯了下唇角,拎了外套起身。
姜明成开车送他至曲水流觞。
下了车,陆谨言顺着一路雅致的景儿进了包厢,到的时候,孙董家那儿子已经在了。
陆谨言扯出个不走心的笑:“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耽误了点时间。”
说的是不好意思,面上却半点不见不好意思。
桌对面的孙钰倒是个好说话的,一张脸纯善可欺,眼睛一弯,露出个有些腼腆的笑:“没事,那我们先点菜?”
陆谨言点头。
不多时,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穿着统一的服务员工装,手里拿着平板,一张白皙的脸,透着一股子安静乖巧。
不是谢清远又是谁。
从梵伽离开到这儿了吗?
倒还算乖。
谢清远立在桌前,正要把平板放在桌面,对上一张脸,微微发了怔。
不过他很快回神,垂着眼睫继续把平板放下去。
谁都没吱声,也不过是偶然见过两面阴差阳错帮了一把的关系,尚且够不到见面寒暄的层级。
陆谨言很快随意点了两道,把平板交给孙钰,孙钰又点了两道,就算结束。
按着曲水流觞的服务标准,一个服务员只服务于一个包厢,下单后,谢清远就退至一边,以备两人随时有什么需要。
孙钰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在谢清远为两人倒好茶后,就让他先出去了。
陆谨言抿了一口茶看向孙钰:“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孙钰两手捧着茶杯,也没再拘谨:“那我就直说了陆先生,其实今天这场见面,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有,有男朋友了。”
陆谨言面上透出淡淡的笑意,这回走了心,他开口,语气染上一层闲散:“那挺好,皆大欢喜。”
没了被按头强行走流程的不爽,一顿饭吃的还算惬意。
吃到一半,孙钰接了一通电话,先行离开。
陆谨言难得心情不错,慢条斯理的安抚这几天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的胃。
吃到尾声,谢清许进来收拾。
陆谨言整理衣袖,准备离开,桌面手机却忽然响起。
阮曼云的来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询问今晚相亲结果。
陆谨言如实告知,电话的结尾,阮曼云让他做好准备随时迎接下一场相亲。
挂断电话,还算不错的心情冷到谷底,陆谨言沉着眉眼起身,门口,却被追过来的谢清许拦了去路。
陆谨言蹙眉,是个不耐的表情。
谢清许没在意,从身后拿出一小罐薏苦荞茶,递到陆谨言眼前:“这个有安神功效,陆先生可以在每晚睡觉前喝点。”
梵伽那晚陆谨言到底算是帮了他一把,今晚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谢清许就抽空出去买了这个东西,这茶有安神的功效,刚刚点菜时他就看到了陆谨言眼下淡淡的青色。
陆谨言垂眸,简陋的包装,廉价的外观,这种东西,在陆家喂狗狗都不会喝。
他没接。
只是对上那张安静乖巧的脸,心底忽然蹿出个有点疯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