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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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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云苓一封书信送去济州告知父亲。
人牙子一案落下,那些孩童知晓家在何处的一律送回,不知的便暂且被安置在开封,等其家人来领。
赵云苓同家里说出要搬去府衙的事,徐蕙当即叫上五个丫鬟仆人随她们一块。杨舒窈更是没了拘束,隔三差五就要出去逛逛。天冬拂冬一跃成了头儿,心中自是欣喜。
日子仿佛又回到往常,起初赵云苓常会走神,问也只说是累。孙秋虞在祠堂跪了三日,而后日日待在屋里缄默不言。
最后那点寒意散尽,大殿上,官家道出为太子纳妃一事,文武百官心思万千。
“可惜了宋太尉家中没有合适的姑娘,瞧他刚才在朝上的样子,我都怕他胡子翘起来。”孙景同偷笑,却见赵云苓蹙眉,没有半分轻松。
“宋太尉年事已高,就算是有,官家也未必会选。”赵云苓沉声,“那日殿下追问下落,除去钟情外,还是想拉父亲为伍。如今期许落空,所以我担心。”
“担心什么?”孙景同忽然瞪大眼睛,“你是说……”
见他意会,赵云苓点头。“该是问问六姑娘的意思。”
两人走出宫门,孙景同提议:“不如今晚你来我府上,帮我一道说说她。我怕我嘴笨,适得其反。”
赵云苓停下问:“六姑娘现在如何?”
“哎,听你嫂嫂说,就安安分分待在屋中,成日里也没个笑模样。”孙景同牵起缰绳决定,“你到时叫上杨氏一起,就当小聚总行吧。我还有事要办,就这么定了。”
像是生怕她拒绝,孙景同说完便翻身上马离去。
一阵灰土扬起,赵云苓神色无奈上马车。
晌午用饭时,她将这事前因告诉杨舒窈,后者听后气急骂道:“这太子也忒的不是人了!”
见她气愤,赵云苓哑然失笑:“我与他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杨舒窈闻言一怔,接着摇头反驳:“你们不同,他与你的心思怎能相提并论。”
指尖随着她的话收拢,赵云苓觉得自己近日未免太过伤春悲秋,轻描淡写转走话茬:“今晚你我去孙二哥府上看看。”
杨舒窈颔首,吃饱后赵云苓去正厅继续处理公事,她则是在屋里撑头出神。
此行关于孙秋虞的事她听说了。同为女子竟能做到如此,若说只是姐妹情深也太过薄弱。
赵云苓与她非亲非故,可她记挂着这人八年,又苦苦寻了一个月。
兴冲冲去,到头来扑了一场空,心底该是多难受。
酉时过半,赵云苓收拾妥当到内宅换回常服,备好礼带上杨舒窈去往孙府。
孙景同自成亲后就住进自己置办的宅院,倒不用担心杨舒窈见到长辈们拘谨。
院人通报,孙大娘子出来迎接,赵云苓问好,杨舒窈在身旁跟着行礼。
“弟妹不必拘着,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二哥还没回来,估摸着快了,先去屋里吧。”孙大娘子性格温顺,说话柔声细语。
三人走进堂屋,孙秋虞正陪仅有两三岁的孩儿玩着。
模样似是比在嵩县时好看了些,只是眸中郁结迟迟消散不去。
她今日申时被嫂嫂接来说用晚饭,此时抬头望向赵云苓,恐自己失态,施礼后起身款步离去。
杨舒窈蹙眉,当即出声:“二嫂嫂,我去看看六姑娘。”
她追上去得很快,转眼就将二人抛在堂屋,赵云苓不懂她去找孙秋虞是为何,只得坐下与孙大娘子闲谈。
“六姑娘!你等等!”
孙秋虞闻声转头,见是杨舒窈便问:“怎么了,三嫂嫂。”
“我想问你些事。”杨舒窈不会拐弯,表明自己目的。
不知她要问什么,孙秋虞带这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丫鬟送来茶点后退下,周遭安静,暖风拂过,淡淡花香充斥其中,道不出的适意。
“三嫂嫂要说什么?”
“你对赵云苓……四姑娘,就这般在意?可是你俩幼时就交好吗?”
听到杨舒窈问话,孙秋虞微怔,继而低语:“是,我自小便喜欢跟在四姐姐身后。”
“那你可有心上人?”杨舒窈的话仿佛前言不搭后语,但孙秋虞却觉着眼前的人好似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不禁稳住心神摇头:“不曾。”
杨舒窈见她否认,直接告知太子的如意算盘:“那你可知后日就是太子殿下纳妃?到时朝中大臣都会将家中适婚的姑娘画像送上。你如今尚未婚配,孙翁又为中书令。虽说孙家适婚女子有几个,但你是嫡出,太子妃的上上选定是你。”
茶碗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声响,茶水顺着桌面流下打湿地面。孙秋虞自是不愿嫁给太子,可杨舒窈此话在理。
知她肯定不愿,杨舒窈身子朝前一探,说:“你若是不想,赵云苓肯定能想出法子来。”
即便知晓对方口中的赵云苓是赵三郎,孙秋虞仍是因这声名字晃神。
“我……”
“弟妹说得对!”孙景同不知何时过来待在远处,身旁还站着赵云苓。
二人走近,赵云苓对孙秋虞点头:“你若是不想,我能想出良策。”
杨舒窈瞧着孙秋虞望向那人的神情,心头莫名有种不好的念头。
还未等她琢磨清楚,就听孙秋虞婉言拒绝:“有劳三哥挂心,不必为我劳心。到头来得罪殿下,也是得罪官家。”
“虞儿,你若真不想,祖父不会将你画像交出的。”孙景同怕自家妹妹这是忧心过重失了方寸,紧忙劝道。
“可若是不交,官家那如何交代。”孙秋虞言简意赅道出其中利害。
其余三人缄默,杨舒窈急声:“四姑娘知道此事也绝不会同意的!”
此话一出惊得三人向她看去,孙秋虞沉默片刻,低声笑说:“我倒想让她亲自来劝我。”
说罢,她起身道谢:“多谢各位惦念,此事我自有思量。”
话已至此,赵云苓知晓多说无益,意味深长道:“别糊涂行事,记得苓儿与你说过的话。”
孙秋虞闻言顿住,而后颔首。
入夜,孙景同夫妇送赵云苓二人离去,孙大娘子偏头问他:“六姑娘可是说通了?”
“哪啊,这犟丫头,说自己有打算。”孙景同无奈,揽着内人回去。
马车内,杨舒窈好奇问她:“当初你与她说的是什么?”
“有些事要顺应天意,有些事则忠于自己。”赵云苓如实道。
事与愿违是常有之事,可总得有一样要如自己所愿,顺自己心意。
杨舒窈似是听懂,犹豫着又问:“你当初为何没答应娶六姑娘?”
“本就是为了不与官家牵扯,倘若迎娶六姑娘,赵孙两家便是绑在一条船上,我不能连累孙家。”
赵云苓怕她会错意,又细心解释:“你家是寻常百姓,孙翁是朝廷重臣。若是哪日被揭穿,我可保你家安稳无忧,孙家就不行了。”
到时有心之人只会抓着她身份说事,欺君事小,谋逆事大。
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杨舒窈长舒口气:“当官真累,赵云苓,不如你以后与我一同出游吧,自在随心,恣意快活。”
赵府于杨舒窈而言终归是衣食无忧的笼,终有一日这人要飞出去的。
赵云苓虚握拳,迎上对方目光,浅笑应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亲眼瞧瞧你总挂在嘴边的那些山水奇景。”
见这人答应,杨舒窈粲然一笑:“好!我可记着了,堂堂权知府事,可不准做诓骗百姓的人。”
沉闷散去,赵云苓承诺:“不会。”
孙府偏院,孙秋虞坐在案前凝神沏茶,素手按住壶盖倒出,旋即端起茶盏走到窗边。
她推开窗扉,将把茶盏放在窗沿。月亮倒映阵阵白雾的水面,良久,孙秋虞拿起一饮而尽。
后日朝中,众臣送上家中适婚女子的画像,孙家也在其中。
许是还惦记着那日孙秋虞所说的思量,赵云苓下朝后主动走到孙翁身侧询问:“孙翁送上的可有六姑娘的画像?”
孙翁颔首,官家私下有意点他,他也不好装糊涂。
自从他这个嫡孙及笄后,求亲帖从未断过,门庭若市,但虞儿统统拒了。这次纳妃送画像,他问过她,没想嫡孙竟然应下。
他懂她通情达理,可也不想她为此葬送自己余生。但皇命难为,只自欺欺人盼太子能另选他人。
画像送上,被选中的可能十有八九。赵云苓回到府衙沉思,尽力在事态还未严重时挽回。
忽的衙役来传话,说是有人告官。
她放下笔宣告状者进来,不料看清是谁后愣住。
“大人!奴要告这二人光天化日下在城外溺婴!”杨舒窈伸手指向被衙役推入堂中的夫妻,怒冲冲道。
律法严令禁止百姓溺婴,杀婴,违法者皆徒刑编置。
夫妻二人定是知晓难逃罪罚,纷纷求饶:“大人饶命啊!草民也不想,只是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才动这邪念头!还望大人饶命啊!”
“揭不开锅?满嘴胡说八道!”杨舒窈气急,上前直接推倒男子,利落扯下对方布鞋。藏匿在其中的碎银落地,谎言不攻自破。
赵云苓从她手中拿走鞋子扔在地上,正颜厉色道:“先关到刑房再审。”
“是,大人。”衙役们领命将夫妻二人带走,杨舒窈叉腰冲她说:“赵云苓,你可得好好审审!千万别轻易饶了他们!”
赵云苓安抚:“放心,本官定会严查。你先与我说说,是如何遇见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