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本预言书》许五六

14、不详的预兆

　　唐时坐在窗台上，顺着缝隙往下看。小酒店外面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靠近，只有永远闪烁的灯光为这里带来一点光亮。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雨点落在窗户上，然后化作水珠往下流。让人联想到人脸上的斑驳泪痕。

　　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的风带着潮湿阴冷，像针一样扎在人的骨头上。

　　“亚希伯恩制药(天空之城)有限公司即将推出最新的抗寒药！此次的新产品在治愈寒冷症领域往前跨越一大步，势要彻底根治这一绝症……”高楼上的广告牌喋喋不休，像是要在所有人耳边扯着嗓子说——快来买药！

　　唐时只觉得吵闹，拉上了窗帘。他不敢随便到外面去，那些摄像头都是别人的眼睛，一旦被发现了天空集团那群疯狗就会追上来。

　　但好在东躲西藏的日子快结束了，等他改头换面后一定会找到那个该死的红先生！他很有自信。

　　他花光积蓄，从其他地方来到天空之城，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虽然他的黑客技术并不高超，没有人教他怎么做一个黑客，也没有人在他选择接下任务的时候来告诉他这是个陷阱。唐时像这个世界的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就很努力了。

　　他在高楼下的阴影里苟延残喘，想要游出海面去呼吸新鲜空气。

　　父母死的早，唯一的姐姐也死了，只留下一笔钱。唐时知道在偏僻的小城市里面是没什么活路的，他要去更远的地方，去大城市拼搏。

　　虽然吃了亏狠狠摔了一跤，但他在出事后很快想好了退路。

　　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差，因此唐时能够听见其他房间的吵闹。但此时那些好像永远都吵个不停的人们却变得安静下来，然后是一串脚步声，接着，“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唐时并不意外，是他约的人来了。

　　换身份的这一技术在鱼龙混杂的天空之城并不少见。多的是违法的罪犯和黑户偷渡客想要重新到外城去，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一个新身份。

　　天空之城目前是运用的基因扫描和瞳孔识别，把所有人的身份资料储存在数据库里。

　　但唐时在天空之城里生活了几年都能看出一件事——有百分之四十的人没有档案，他们都是“黑户”。无论是处于自愿还是被迫，他们都只能居住在贫民窟，无法到外城和中心城去。

　　而在这种情况下，身份窃取和身份虚构变得非常重要。如果没有一个能在档案中能够查阅到的身份，他们就注定是见不到光的老鼠。

　　一般做这种事的人能够潜入数据库并篡改数据。虽然唐时是个黑客，但他从未涉及这一方面，因此找上的是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

　　来得这么快？

　　唐时虽然没想到朋友居然这么准时，脑子里划过一丝疑惑，但又记起自己打过去的一大笔钱。于是他就起身去开门。

　　走廊里的灯光很暗。酒店的老板舍不得换，便一直用着那个时不时熄灭的破灯，因为这一点被那些住客狠狠的骂过。

　　唐时能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门口，他垂眉看来，神色阴郁，“真是好久不见了，唐时。”青年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

　　“你！”唐时一惊。

　　没有人知道走廊里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住在这个酒店里的人看出来者不善，于是都躲进房间，不看不听。而过了很久，才有人从房间里面出来，“那群人走了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只能看见唐时的房间空空荡荡，人早已走了。

　　。

　　鸣默换了一身衣服，把厚重而潮湿的棉衣脱了下来。而那位手工大佬是真的准备了很多好看的衣服，这倒是让鸣默惊讶他们居然还有很擅长制作衣服的人。

　　这些准备的衣服注重功能和外观，都是以暗色系为主，配有白色的装饰，而且很保暖舒适。套上去之后，鸣默感觉自己焕然一新，从一个重病乞丐变成了这里的居民。

　　内搭往上拉一下，能够遮住下半张脸。而外套非常宽大，有多个口袋和复杂但很有条理的装饰物品。虽然这一套装扮很奇怪，但却并不显得眨眼。

　　“真的好厉害，这一身衣服看起来好棒……”鸣默感叹。

　　虽然房间里没有镜子，但鸣默觉得自己变得精神了很多。

　　只是这衣服没有遮住他手臂上的伤口，那条狰狞且还没有愈合的伤口看起来太过丑陋。

　　他垂眉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房间里带着太闷了，他决定去找阿左，不知道小艾的伤怎么样了。

　　但在手刚摸到了门把手却又听到白术说了一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鸣默从这句话中品味到了一些奇怪的含义，仿佛他不应该呆在这里而应该待在另一个地方。

　　他回头去看白术，那家伙已经站了起来，正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鸣默脑子里无数想法一闪而过，最后选择了按兵不动。预言书知道他好像失去了部分记忆，但看样子还没有告诉过白术。

　　鸣默认为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只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先前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还和自己被追杀的原因有关。

　　“你不是通过正规渠道来的，否则天空集团应该知道你会到来。你是偷渡客。”白术自言自语，凝视鸣默那张脸，然后不说话了。

　　“是，我是偷渡来的。”鸣默抿了抿唇，然后开口。他看着白术，想从他口中得知更多的事情。

　　但白术不打算继续说话了，他移开了视线。要是问白术的话，只会暴露出自己失忆了。于是鸣默只是默默地把偷渡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之前他记得听玩家们说过关于偷渡的事情，在贫民窟六层有一个港口。

　　他打开了门，看到青衣快快乐乐的站在那里，大获全胜，除了那条手臂还赢到了更多的东西。他靠着墙，一边吹口哨一边擦拭自己那把刀。

　　“嗨，鸣默！”青衣冲他打了个招呼，歪头看过来。

　　“阿左和小艾呢？”鸣默问。青衣本来是派来守着他们的，但此时却只出现在了鸣默门前，说明阿左和小艾并不在房间里。

　　“医疗室。”青衣说，“他们去那里治疗了。”他的手腕上也带着一个之前在玫瑰那里见到的很相似的手环，随着动作而露出了一小截。

　　鸣默点了点头，“那麻烦你带我去看看了。”

　　“好啊。”青衣自然是非常乐意，他非常高兴的带着NPC往医务室走，像是一个刚刚接到隐藏任务的乐开花的玩家。

　　就在这个时候，白术推开没有关紧的门，默默的站在了旁边。看起来也是要和他一起去看阿左两人了。

　　鸣默看了他一眼，想起就是因为他小艾才会受伤的，顿时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了。白术完全不知道少年又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我就先带他们去了，你们自己玩。”青衣对附近的几个玩家挥了挥手，收起刀，就哒哒的带鸣默去了。

　　那几个玩家就是之前和青衣打牌的，其中一个借钱把自己的手臂买回来了，但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什么怨恨的情绪，只是嘻嘻笑着说：“等会回来继续打牌吗？”

　　“去你的吧，我做任务呢！”青衣笑骂了一声。

　　医务室并不远，坐电梯一会就到了。

　　“青衣，哥特她怎么不在，还在忙吗？”鸣默问，又瞥了一眼身边的白术。

　　现在人都在这里了，哥特是不可能从基地里找出第二个白术了。但是他总不可能直接说出这件事吧，于是只好暗搓搓的问问青衣。

　　“你说哥特大佬？她先前叫我们全部警戒，但是玫瑰找她说要开始准备和天空集团打架了，估计他们在商量战术呢！”青衣对友好NPC完全不设防，什么话都大大咧咧往外说。

　　好在鸣默不是那种人，他对天空集团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因为玩家的特殊性，他们是要不就一点轻伤，要不就没救了。医务室整个基地里就这么一个，而且日常冷冷清清没人来，就只有几个玩家轮流值日。

　　“到了，这里就是了。”青衣抬了抬下巴。面前的房间上方是明晃晃的医务室三个大字，从大开的门能看见里面钢筋裸露的手术台和各种泡在不明液体里的人体器官。破败的墙壁上是擦不干净的血迹，空中则投放着各种荧光显示屏，上面的数据和模型看得人晕头转向。

　　整个房间都有一种阴冷的怪味。

　　冰冷的手术灯照得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清晰，也更增添了一份冰冷。

　　完全不像是医务室，更像是什么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

　　箱子就正放在一边，而小艾躺在手术台上，阿左警惕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个自称医生的女人的一举一动。

　　“嗯？青衣来了啊。”医生抬头看过来，她所有的头发都扎起来了，带着手套和口罩，身上那件白衣虽说有不少不明痕迹但比起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来说还是很干净了。

　　女人大约二十多岁，说话时咬字清晰而且很稳很慢。她就是那种灾难当头却完全不会慌张的类型，对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

　　“依依姐，今天是你值日啊！”青衣迎上去，然后介绍，“这位是鸣默，都是新成员！”

　　“哦看来今天我这医务室里面三个新成员都来来齐了。”依依那双眼睛弯了一下，好似两轮弯月，“系统论坛上面新成员的事情都快要讨论疯了，我也是好久没看到新成员了。不过，你们还没做过仪式吧？”

　　“玫瑰大佬应该会有安排吧，再说了最近的确不是什么好机会。天空教会那群疯狗咬得紧。”青衣沉吟片刻。

　　他们都提到了仪式，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每一个新成员都必须经历。但玫瑰没和鸣默提过这件事。

　　“但是，你们并不像新玩家。”依依继续说，“你的眼睛一点也不绝望。”

　　什么意思？鸣默心头一震。但依依已经换了个话题，指向手术台上的小艾，“她的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器官衰竭，还有这位阿左身体也非常虚弱。”

　　“那有什么办法吗？”鸣默急忙追问。

　　“阿左的话，好好养养活个三四年不是问题。至于小艾的话……等死吧。”依依说。

　　她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有种异常明亮的感觉，是奇异的半透明，能看见浅浅的一层粉色。她说完就抬手把手套取了下来。

　　鸣默能看见她的义体手指，虽说灵活但想来适应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双手都是机械，而且完全没有填充皮肤，看起来像是一双渗人的骷髅手。

　　青衣没什么动容，“那看来也没办法了。依依姐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了，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依依：“不管有没有发生打斗，小艾都活不久。她的身体经过了基因改造和异能药剂的摧残，说实话能活到现在都很惊奇了。我现在也不过是用着东西吊她一口气。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她活得越久越痛苦。”

　　鸣默听到这番话，第一个反应是去看阿左。只见阿左把小艾重新装进了箱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左凝视了一会那浑浊的灰色液体，轻声说：“其实我也知道，但我只是……不想信。”

　　明明说好的，小艾，要一起活下去。但活着真的太痛了，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不堪重负的心脏。

　　。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摆着一面墙的东西，都是各种各样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应该是某个人送的。

　　而墙的旁边是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张写满字的字，而纸上随意的放着一支笔。

　　写信的主人刚走没一会。

　　桌子上开着灯，可以看见纸上的几排稚嫩的字迹：

　　哥哥：

　　今天还是在下雨，你已经出去三天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你上次送给我的礼物我也有好好的保存。想等你回来一起看我做的小房子。

　　今天我见到了一个哥哥，他长得很好看。

　　我想起你之前给我的那副画，你说过你有一个属下很像上面的那只狼。应该就是这个哥哥吧？

　　他说是你叫他来陪陪我的。

　　狼哥哥陪我一起搭了小房子。

　　我很开心，他比之前的那几位哥哥都要好。

　　狼哥哥说你明天就会回来了，但是我还是让他把这封信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