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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还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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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栩油条卖地合不拢嘴。
每天大约卖六百多根油条,一百多个粽子,通常一早上就能卖完!他一天给三婶开两百文工钱,三婶砍价,砍到一百——镇上抗大包的壮劳力一天最多才五十文,她才干多少活?和好面,等发面时候还能回家、下地干自己家活,面开了炸一炸,有时候卢栩回来早,还让她休息会儿。
炸油条加包粽子,她算下来一天才干半天活,轻轻松松不说,还总从卢栩家拿吃的,这也不少钱呢!吃得他们家卢文脸看着都比原来圆溜了。
搞得三婶都不好意思去老四家,怕被老太太骂占侄子便宜,她原本只打算要个二十文的,可卢栩实在是太能说了!
她琢磨好了,卢栩家那二亩田他们家帮忙收了,等他家买上牛,以后工钱再减减。
卢栩有了钱,每天往铁匠铺跑。
他得再定个铁锅。
一个炸油条,一个做炒菜!
平底锅一个饼还没烙上,尽兼职炸油条了。
铁匠被他督工到没脾气,唯一的好处就是买粽子方便。
他们家都爱吃甜食,他们家又没人会做,卢栩这红糖粽子就很不错!跟他说好了,每天卢栩给留三个。父子俩和老太太,一人一个。
卢栩买到第一个铁锅,终于实现油炸自由,叫上卢辉、卢轩、三叔、四叔一起将厨房扩大,角落盖个农家土灶,专门油炸。
从四叔家把爷爷储存的木头揭成板做超长木桌子,又能当案板又能当平台,下面放缸储物,平台上摆放笼屉和篮筐,炸好了油条,就放在篮筐里沥油。
另一边的炉子上做饭炒菜,他的平铁锅闲出来,卢栩准备等油条卖过热劲儿再琢磨些烙饼卖。
卢栩无比满意,家里面积大的好处就是随便折腾!
另外被烦到没脾气的就是粮铺伙计。
“今天粮价便宜了吗?”
“没变化!”
“哦,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转天,同样的问题重复一遍。
“今天粮价便宜了吗?”
“没变化!”
“哦,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再转天,还问。
伙计被他问得烦不胜烦,只要卢栩一进门,不等他开口,伙计马上抢先回答:“没便宜,价不变。”
“哦。”卢栩挠挠鼻尖,他还没说话呢,那么暴躁?
卢栩:“那还要五斤糯米,五斤精米,五十斤面。”
伙计怒:“天天来天天来,你当我这儿是杂货铺吗?你就不能一次多买点?”
“我没那么多钱,车也装不下!”卢栩没一点儿不好意思,“我天天来,你就不能算我便宜点?”
伙计更怒:“我还每天帮你装车呢!”
别人一石一石买他都不管!
卢栩掏出给他留的糖油饼。
糖油饼做法和油条类似,用同样的面,留三四根油条的宽度,在面饼上切两道纵口,不断,上面抹上调好的红糖,放进油锅一炸,形状像个胖胖的“四”字,上面是一层薄糖,下面像油条一样,吃上去又酥又甜,个头还大。
这一个卢栩卖四十文,买的人不多,一天就炸二十个。
粮铺伙计爱吃,他一天工钱八十文,就这也每天让卢栩给他留个糖油饼。
伙计拍拍手,拿油纸垫着吃饼,“下次给我留个大的!”
卢栩:“我哪天也给你留大的。”
卢栩纳闷,麦子一天一个样,再有个十天就能收了,怎么粮价还便宜不下来?
伙计:“你就别指望了,今年收了粮,还得往北运。就是粮便宜了,你要的精米和糯米也便宜不下来。”
反倒是越来越贵。
一斤糯米都九十文了。卢栩买米从一天各五斤,长到一天各十斤,又降回五斤。
不过半个月来天,县里就有人仿出粽子来了。
包的模样多少有些区别,大小、价格都卢栩的差不多。
卢栩还是听酒肆掌柜说才知道,不过他一直没遇着。直到某天他替元蔓娘和颜母去绣庄卖绣片,才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挎着篮子沿街卖。
篮子装满了粽子,沉甸甸的,那孩子就那么傻拎着,也不知道喊喊。
卢栩看到他,他也看见了卢栩,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卢栩一喊他,小孩就脸红,他总觉得这是偷卢栩生意,被卢栩逮着了抓着篮子低着头,脸涨得通红,也不敢看他。
街上认识卢栩的都远远瞧着,看卢栩怎么教训这小子。
卢栩见他长相性格都挺憨厚,一身粗布衣服打着补丁,都是穷苦人,他好好的欺负人家干什么?
卢栩拿油条跟对方换个粽子尝尝。
卢栩:“还挺好吃,你家谁做的?”
小孩:“我娘。”
卢栩:“你娘手艺挺好。”
没人教这么快就模仿出来了,而且里面也掺了糯米。
卢栩问:“你是观阳本地人吧?”
小孩点头。
卢栩:“那你怎么不赶早市卖?早市好卖。”
小孩以为卢栩在讽刺他,脸更红了,憋啊憋,急急道:“我不会抢你生意,你每日卖完收摊我才出来卖的。”
卢栩怔了怔,笑起来,“早市又不是我家开的,你卖你的,我还能揍你么?能学会是你家本事,不用躲着我。”
卢栩把他拉到一边,勾肩搭背地和他商量,“你家在哪条街?离早市近吗?咱们俩一起摆摊怎么样?”
小孩懵逼地看他:“一起?”
卢栩:“对呀,你家近,去得早能占上好位置,帮我也占上,两个摊位目标大,咱俩一起卖,日子久了,别人就知道咱们摊位是专卖吃食的,想买就不会漏掉咱们,怎么样?”
小孩人都傻了。
卢栩越想越划算,在早市租个靠西的好摊位,一个月得交半两。这小孩要是天天都能占上固定摊位,他们俩每天一人才三文钱,也是好位置!有熟人还能互相照顾帮忙。
在城里住,哪怕没摊位都比从外面赶过来方便啊!
卢栩见他呆呆的,一拍人肩膀,“那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他利索地掏三文钱给对方,“明天你早点来,尽量往西占,明天我到了就找你。哎,对,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陆、陆勇。”
“你姓陆?我姓卢!这就是缘分呀!哪个勇?勇敢的勇还是永远的永?”
陆勇莫名其妙就将家里情况抖落个干净,连他们家几口人,怎么为生,家住哪里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待卢栩和他挥手道别,他人还没回过味儿来。
低头看着手里的三文钱,陆勇觉得自己依旧做梦似的,迷迷瞪瞪。
他卖完粽子回家,依旧攥着三文钱纠结。
他娘在家织布,见陆勇眉头皱着个疙瘩便问他,“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勇:“我遇到卖油条那个卢栩了。”
他娘心里咯噔一声,问,“他不许咱们卖粽子了?”
陆勇摇头,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卢栩说的一股脑说了。他娘也久久回不过神来,“那你便听他的,明天赶早去占上位置。”
陆勇“哎”一声应了,放下篮子提着水桶去巷子尽头的公用水井打水。
他家虽住在县里,但从他爷爷那代就已经落魄了,到他爹,家里只剩一个大院子,五间房租出去两间,姐姐和阿奶住着一小间,他住在织房里,父母住的屋子,还充当着厨房用。家里屋顶漏雨都换不起好瓦,只能修修补补凑合。他爹去做短工,姐姐阿娘在家纺布织布,他这年纪去打短工人家都嫌他没力气不爱用。
卢栩羡慕他住在县里,他也羡慕他们住在村里。自己种田,就不会缺粮饿肚子吧?
第二天一大早,陆勇就到早市占好了地方。
他到得早,管事的皂隶还没到,热闹的东街空荡荡的,陆勇看着赶早市的人推着车,背着筐,一点点将空荡的街占满,东街热闹起来。
“这有人占了。”
“不好意思,这有人占了,他一会儿就来。”
陆勇一遍遍说,找不到好摊位的都不住瞪他,直到皂隶收了租金,他们才不情不愿散了。
卢栩没骗他,早市果然好卖,热腾腾的粽子一掀开篮子,就有妇人大娘买了给孩子当早餐。
他卖了快三分之一,卢栩来了。
“这位置真不错!”卢栩自来熟地和他打着招呼,笑得无比阳光,他掀开筐盖,歇也不歇就开始吆喝。
陆勇见他一大早就摇着扇子,再一看,他短衫都汗湿了。陆勇这才意识到卢栩说的住在县里方便不是恭维,也许卢栩出门比他更早。
满东街卖菜卖果子的摊位,也许都比他出门更早。
“吃糖糕么?”卢栩拿着今天新做出来的糖糕问陆勇。
这一大早的,他冷不丁一转头,看见陆勇泪眼汪汪地看他。卢栩吓一跳,什么情况这是?
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别人都没注意陆勇,陆勇粽子不好卖?
要不帮他吆喝吆喝?
卢栩找着个空挡推己及人教陆勇,“你这么卖不行,你得说话,别人来我摊上买油条,你要问问他们要不要粽子。”
陆勇眨眼,回过神来连连:“哦哦哦!”
但他吆喝来吆喝去就会一句:“粽子!你要不要粽子!”
卢栩泄气,颜君齐卖席都比陆勇能说!
卢栩掰了半个糖糕给他,帮着陆勇吆喝两句,“这小兄弟也卖粽子,你要想直接吃买他的,他的还热,我的凉了,得热热。”
不到早市结束,陆勇的粽子就卖完了,卢栩送了他两根短了点的油条,“你先回家吧,我再卖会儿。”
“卢栩,谢谢你,你是个好人。”陆勇朝他鞠了个躬才提着篮子走了。
给卢栩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孩子怎么跟他们家卢舟似的,怪吓人的!
但转天卢栩就发现了老实孩子的好,陆勇推了个热水盆来,把卢栩的粽子放上去温着。
卢栩也感动了,不是弟弟,胜似弟弟呀!
卢栩和他闲聊,“你说租你家房子的有一个磨豆腐的对吧?”
陆勇点头。
卢栩:“他有兴趣跟咱们搭伴卖豆浆豆腐脑吗?”
陆勇:?
他咬着饼怔了怔,“我问问?”
卢栩:“问问!”
但第二天陆勇就告诉他对方没有兴趣。
陆勇搓着手:“他做了豆腐往酒楼客栈送,剩余的卖给街坊,每天从早忙到晚的,说不想麻烦。”
卢栩只得暂时歇了联开早点摊子的主意。
他和陆勇搭档卖了几天油条粽子,夏收前三天,早上元蔓娘给卢栩新绣好的绣片时,欣喜道:“栩儿,咱们只差半两就够还债了。”
卢栩怔了好一会儿。
他不时给元蔓娘交钱,自己手上也常留下些周转用的买米面日用,还买了三口锅,每天进进出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赚了多少钱。
原来,只元蔓娘存的已经只差半两了。
他们能还清债了。
“栩儿?”元蔓娘见他站在院子里发愣,收了收笑意问,“可是还有什么地方要花钱?”
她只知道家中的三口铁锅很贵,卢栩还提过一嘴要雇人做什么芝麻酱,她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难不成卢栩还要有什么要紧的花销?
见元蔓娘要去拿钱了,卢栩连忙叫住她,“不用,我手上还有钱,娘,今天你让三婶休息吧,不做新的了,等收完麦子咱们再继续卖。”
元蔓娘:“不卖了?”
卢栩:“不卖了,放假!”
这一日。卢栩跟所有熟客说了要回家夏收,明天起便不来了。
“那哪天回来呀?”
“交完粮税就来。”
熟客们算了算,那岂不是得近半月吃不着油条?!
赶紧买!
有人埋怨:“你怎么也不早说一下?”
卢栩:“对不住了,今天油条买十根送一根,粽子也一样,算给大伙赔罪。”
别人也只是随口抱怨下,每年农忙时,东街早市空一半,年年都这样。一听卢栩又要送油条,有人就忍不住劝他,“你这样送还有赚头吗?”
“不送也不打紧的。”
卢栩:“送,要送,今天高兴!”
别人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但是今天赶早买油条的都高了兴。白送的谁不要?
后面来晚的,硬是没抢着!
陆勇帮他装了小半天油条,问卢栩:“摊子还占吗?”
“占!”卢栩掏了六十文给陆勇:“你先用着,不然闲着也行,不能让人以为我不干了。”
陆勇应好。
卢栩将最底层的油条按十根三个粽子一份儿分好,分别要送给陆勇、酒肆掌柜、书局掌柜和绣庄掌柜,他先从早市绕去南康街刘油子家,给刘油子送了一份儿。
他一进门,刘油子就跳起来想躲。
卢栩:“我都看到你了!”
刘油子不情不愿停住,“没做出来!你天天来我该做不出来照样做不出来。”
卢栩撇嘴,“谁天天来了?”
他顶多是三天来一趟。
卢栩将油条粽子交给他儿子,“我回家忙夏收,大概半月才回来,你慢慢琢磨吧。”
刘油子一听,顿时乐了,“行行行,你再来我保准做出来!”
他把最新做出来的给卢栩尝尝,卢栩干吃一口,皱皱眉,“苦了!”
“我知道苦了!”他又不是没尝过,刘油子抽了根油条蘸芝麻酱,“我已经琢磨差不多了,你下次来,我保证……”
“行行行。”卢栩又掏了半两银子,“预付款,要是我再来你真做出来了,这就是奖金,要是没做出来,这就抵付以后的芝麻酱钱。”
刘油子嘀咕一句“再做不出来我就亏了”不情不愿收了钱。
卢栩:“你给我装点这个酱。”
刘油子:“不嫌苦了?”
卢栩:“做都做了,我多放点盐,凑合吃吧。”
待卢栩一走,刘油子马上蹦起来掏出那半两银子给他儿子:“去打半斤酒!”
“爹,”他儿子欲言又止,“你都做出不怎么苦的了,怎么还给他罐苦的吃?”
“那苦的谁吃?你吃?”刘油子撇撇嘴,“谁让那小子天天来催我,催得我睡都睡不好。”
卢栩从刘油子家出来,直奔向苏记香糕店!
他还记得上次在苏记门口站了好长时间,从那儿后,每次路过苏记,他都是快步走过。
卢栩站在门口,闻着店里飘出来的甜香味儿,握了握拳,才抬脚进了苏记。
“要点什么?”
卢栩在柜台将糕点仔细看了又看,挑了招牌的酥皮糯米桂花糕,“我要六块这个,再要一块一岁小孩能吃的,再要两斤碎的。”
他,卢舟,腊月,卢锐,元蔓娘,卢吉,还有他没见过面记忆也不甚清晰的亲娘,每人都要有一块完整的糕点。
卢栩小心地将点心放好,又去杂货铺买糖,肉铺买了十斤五花肉,一扇排骨,到酒肆送礼,再买一坛好酒。
酒肆掌柜收了礼,听说他要回家夏收,给他选了坛性价比最好的酒。
卢栩又到绣庄卖掉元蔓娘和颜母新绣的刺绣。
掌柜不想他竟然还能收到回头礼,拿着油纸包着的油条和粽子,人懵懵的。
书局掌柜同样发懵,“闹半天油条是你卖的呀!我家老爷子天天买!”
卢栩也不知道,“那下次您让老太爷跟我报个名,我算便宜点。”
掌柜直乐:“那敢情好。”
卢栩又买了些平价的纸墨,掌柜先给他打了折。
最后,卢栩分别去了铁匠铺和粮铺,粮铺伙计听说他十天半月不来,一时还有点舍不得。
“你家收完粮,要是在你们镇上卖不上价就来我这儿卖,保准给你公道价。”
卢栩道了谢又打听了大概的粮价,到衙门给罗慎留下礼才出城。
他也没忘了城门的兵,和兵士道别推车上码头买了两条新鲜的大草鱼。
卢栩一路唱着歌回家。
在空荡无人的山路上高声放歌。
卢栩把肉、排骨均分了三份,包上糖和一些散碎点心和元蔓娘一起去三叔、四叔家还钱。
奶奶吃着他带去的点心,想起大儿子,止不住地落泪。
“不年不节的,我又不急着花,你做买卖哪能没钱用?”四叔推着不要,让他年底再说,卢栩说他有钱,老爷子做主让四叔收下,他才收。
四叔四婶送他出门:“你要是用钱就来四叔家拿。”
卢栩:“放心,我要是缺钱肯定找你们借!”
三叔家没多推辞,三婶想买牛,也知道他挣钱,只是推着不要他的肉和礼,“咱们自家人不要这些,你和舟娃、腊月留着吃。”
卢栩:“家里还留着。”
他们推脱一番,三婶留下,高兴地要三叔和卢辉明天一早去看牛。
卢栩从三叔家返回,走在路上从未有的轻松。
他远远望着田间金色的麦子,又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
“还完了!”
元蔓娘也道:“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