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诚所至》五湖明月

65、二殿下

　　因果轮回殿此刻殿门紧闭着。

　　闵岳神君站在殿外却迟疑了。

　　“二殿下，可要属下去叩门？”

　　闵岳神君的手隐匿在宽大的袍子里，下意识地捻了捻。

　　“不必了，改天吧……”

　　闵岳淡漠地转身，朝着钟山神宫走了回去。

　　趟过星河的尽头，就是披香殿所在，钟山神宫是三十三重天唯一有星辉的地方。

　　星辉萦绕在闵岳神君身侧，映照得他的脸庞更加深刻……

　　画麒在天界当了一万年的仙侍，平心而论，即便是在遍地谪仙的三十三重天，闵岳神君的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闵岳神君的气质更是独一无二。

　　其实这也很说得通……天界至尊与冥界至尊岂会生出平庸之辈。故而闵岳神君身上不只蕴含着上神的光明磊落，更多了一份来自九幽冥界的冷清邪妄。这两种看似格格不入的气质，却在闵岳神君的身上和谐的融合。

　　三十三重天……六界至尊之境……

　　闵岳面无表情地漫步在璀璨的星河。他醒过来了许多天，他什么都记得……

　　他以为自己会灰飞烟灭，却从没想过会再次醒来，还成了神界二殿下。

　　过去很多时候，闵岳总觉得自己是个福星高照的人。就连铭儿也曾经打趣他，说他是老天爷的私生子。

　　一语成谶……当真是一语成谶。

　　他醒来后，脑海里犹记得阿鸢挡在他身前对金雁翎以命相互的场景。

　　闵岳不知道别人成仙成神后会是什么样子，可他当了上神有了金身后，似乎把一切都放下了。

　　他问过母亲为何要将他养在凡间，养在漓煞湖。母亲只说，算出来他千岁之内有情劫，如今历劫圆满配享神位。

　　闵岳听了母亲的回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哦，难怪他醒来就不再觉得肝肠寸断了，原来阿鸢是他的情劫，她只是他的劫数，过去了也就放下了。

　　他不知道今夕何夕，母亲只说他睡了挺久的。闵岳想着天上人间的时间流速不尽相同，阿鸢或许已经早就不在那个人世了，说不定已经几世轮回了。即便还在，也与他没有关系了，他不在执着了。

　　可今晚……黄昏时分，他莫名地感受到了星河练的气息……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循着这份牵引来到了仓山神宫，看见了那抹就算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的身影。

　　她蜷缩在榻上，星河练在她发髻上垂下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闵岳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看到她的，可实际上，心口澎湃而来的怒火焚烧得他五内俱焚……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因何会生这么大的气，他觉得自己被耍弄了！

　　他不断劝慰自己，都过去了，是劫数而已，是他的劫数，说不定也是她的。

　　他在披香殿静坐很久，亦劝慰了自己很久。终究他还是想弄懂这其中因果，他来到了因果轮回殿却吃了闭门羹。

　　他原本可以让仙侍去叩门，可想想又作罢了，弄清楚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不再执着了，他已经放下了啊，他很确定自己已经不爱她了啊……

　　二月初八，天君大婚。

　　典礼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斓鸢仙君隐在最末的角落里，许是她修绝情道的消息不胫而走，此刻斓鸢仙君的座位周围更是一个男仙也没有。

　　她被嫌弃了，但她乐在其中。没人跟她同席，她就独享这一桌的酒宴。

　　随着金龙驮着天君天后华丽登场，酒宴也正式拉开序幕。

　　斓鸢仙君远远地看见天后身着一身银蓝色长袍，不觉恍惚。她离得太远太远，她甚至看不清天后的脸，只是看见这抹熟悉的银蓝之后，空荡荡的心口就又开始绞疼了起来。

　　斓鸢仙君咬紧下唇，垂下眼睫，强自隐忍着。

　　天君说了些什么，斓鸢仙君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来也是些愿四海升平的场面话。直到天君最后说了句：“共饮此杯。”斓鸢仙君才麻利地端起酒盏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每次犯心疼病的时候，喝些酒多少能缓解一二。

　　大殿内觥筹交错，众神君推杯换盏，一些似她这般品阶低微的小仙君也都趁此机会跟上神们攀着关系。更有胆子大爱表现的去向天君敬酒。

　　天君或许是本就和善亦或许是今天属实高兴，不论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仙向他敬酒，他都爽快的一饮而尽。

　　一时间酒宴热闹到了顶点。斓鸢时不时得听见旁边负责倒酒的小仙娥们小声议论——“天界一万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天君也一千多年没这么笑过了。天君是真的爱惨了天后……”

　　斓鸢仙君暗暗摇了摇头，她理解不了啥叫爱惨了，既然爱得很惨干嘛还要爱？

　　心口的疼缓过来了点。她没有左右逢源的手腕，更不准备去天君那里敬酒出风头。

　　与其他神仙都很在意的社交比起来，斓鸢仙君对面前这一桌子灵食灵酒更感兴趣……

　　紫晶葡萄——食之可长千年法力。

　　红玉石榴——食之可抵五万功德。

　　……

　　琉璃蟠桃——食之可使仙体强健。

　　斓鸢仙君似想起来了什么，举起桃子看了又看。

　　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眼前的桃子变得有些重影。斓鸢仙君不自觉地晃了晃头，心想这北辰仙君干嘛要让她给她带桃子回去？为了强健仙体？仙体还用强健？

　　别的仙果具备的功效，斓鸢仙君很是欣赏，只这个桃子，斓鸢仙君以为很是鸡肋。或许是因为口味好？斓鸢仙君这么想着就张口咬上了桃子。

　　酸！

　　！！！

　　斓鸢仙君被酸得皱着鼻子猛得摇头……

　　星河练随着斓鸢仙君甩头得动作来回摆动，光华流转……不觉就晃了天君的眼。

　　天君眯起眼眸，望向了坐在最末首的斓鸢仙君，目光更是一瞬不瞬……

　　“阿落……”天君目光还在注视着斓鸢仙君，却对身旁的闵落缓缓地开口。

　　“本君若是没认错，那是本君送你的星河练？”

　　“你没看错。我把星河练给了岳儿。”

　　天君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旁若无人地将桃子往袖袋里塞的斓鸢仙君感叹道：“岳儿的品味还真是……”

　　“二殿下到——”

　　随着仙侍的一声通禀，大殿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斓鸢仙君闻声，也抬头向着殿门处望去，可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朵没眼力见儿的小浮云，将斓鸢仙君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