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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泼辣直言主仆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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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了句“那二爷怎么说”,表情都还木木的,显然没完全消化。
王熙凤索性一次性把后面的也说完,省得她回头从外头丫鬟仆妇的口中听说,没个心理准备,也正好叫她一次性刺激个够,尽快适应自家二奶奶的转变:
“你二爷听了,直说我疯了。
说他还没怪我连个孩子也养不住呢,现下没了孩子,连管家也不能,连累了他连二百两银子都要费神周全,我不帮他,反而拿话刺他。
如此说了一车的话,看我没气哭,他自己倒是气得脸都红了。”
平儿听了,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又是气,又是不敢相信:
“二爷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怪不得奶奶要动怒了。这也太过分了!”
到底是好教养,再生气也对贾琏这个主子说不出更重的话,憋了半天,倒是把自己气得直喘。
王熙凤看在眼里,不觉心里一热。
她拉了平儿的手,反过来劝她:
“其实我本来也气,不过说了那么多话,我也没力气和他浪费了,便直接让丰儿进来,好好听听琏二爷说的什么混账话。
当着人,他也知道要脸,不好发作,只是抖着手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到底摔门出去了。”
平儿听了,半日无话。
待要劝几句,可她也知道,王熙凤素来最忌惮家里人和贾琏的关系,自己虽然开了脸,收在房里,也不过是当日去了好几个丫鬟,王熙凤不得已罢了。
只是若是不劝,奶奶才刚小产,哪里经得起这样的生气?
前儿太医才说呢,奶奶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一向又劳累不知保养,如今才小产,正是好生歇息将养的时候,哪里还经得住这样大吵大怒?
然而贾琏这话,实在也是混账,谁不知道奶奶要强的性子,不能生养,一直是她最大的痛。
他不来看望,不好生安慰奶奶不说,居然为了点银子,就和奶奶吵闹,戳人肺管子!
平儿越想越气,心里知道要劝王熙凤,可也实在找不到好话来给贾琏开脱。
“总之,我和你二爷这次算是彻底闹翻了,他怕是要有好一阵子不会过来了,也算安生,刚好让我好好歇歇。
你若是无事,也自去逛你的去,我这里也用不着你伺候了,叫几个小丫头听吩咐就得了。”
王熙凤也不多说了,干脆打发她去逛园子。
平儿的确是思绪烦乱,却也没有当真去逛。
看王熙凤果真不再催她,只是自去了梳妆台前,去了大钗,又要去摘耳环,她才终于回神,赶忙跟过来伺候。
“是想问什么?”王熙凤看着镜子里的她。
平儿张口,看着镜子里的王熙凤,慢慢道:“倒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没想到。”
王熙凤轻笑:“以前是我痴了,现下才终于想开。”
说着,她回头拉着平儿的手,看着她,
“都说我和你二爷他从小儿一起长大,情分与别人不同。
可是我瞧着,我这回小产,他还不如你真心疼我。”
“奶奶胡说什么呢。
二爷自然是疼惜奶奶的,这回奶奶小产,二爷听说在院子里站了几个时辰,听说还是没了,当晚连饭也没吃一口。”
平儿吃惊,忙又劝她,
“只是奶奶当时顾不上,这才不知道。可若说二爷不疼惜奶奶,连我也要为他叫屈了。”
对于王熙凤和贾琏的夫妻事,平儿一向谨慎,轻易不会开口,今天会提起这些,也是真心不想王熙凤当真寒了心。
但她不知道,这些事,其实王熙凤之前早听下头小丫头子说过了。
这就是贾琏的处事了。
当时担忧或许是真,可默默心疼却绝不是他的风格。
做了一,就要人知道二,否则他便觉得亏了,白做了。
前世的职场上,何小小就遇到过这样的人,熬了一晚上的通宵改方案,便立刻要通过旁人的口,去宣传得整个公司都知道他天天不休息,加班到半夜。
她并不觉得反感,只是觉得钻营太过,看着不大气,但也不算是错。
可他把这套职场经营的手段用到自己身边人身上,尤其还是王熙凤这样为家事操劳到耗费心神,伤了身体的妻子,这就很让人恶心了。
不过可能对贾琏来说,他和王熙凤的夫妻关系,也有一部分同事的成分吧。
“你犯不着替他叫屈。自从我和他成婚以来,他一直便盼着我给他生个儿子,贾府的这一辈的长子,早不是一两日了。
可是这到底是为着让我在府里站稳脚跟,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风光荣耀?”
王熙凤反问,平儿哑口无言。
只是王熙凤也不用她当真回答,看她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却越发悲愤,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续道,
“你说他站了几个时辰,那你猜猜,他担心的到底是我,还是孩子?
至于说他茶饭不思,这就更可乐了。他这几日别说旁的,单是花酒就喝了多少顿,你日日跟在我身边,难道还能不知道?
更别说那脏的臭的,家里的外头的,加一起,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平儿往常也听过王熙凤嘲讽贾琏,只是奶奶每每提起二爷,虽然嘴上抱怨嫌恶,却总有些怨怪在里头的。
可这次,她只看到了嫌恶。
“可是……”平儿还想说什么,可是王熙凤每句话都说的没错,她跟在奶奶身边这么多年,是真真没法儿说一句“奶奶想多了”。
“他是可惜,还是疼惜,你真不知道?”
王熙凤伸手拍拍她的小脸,叹了口气,
“你也别为我惋惜,我是看清了,也看开了,只是可惜了你。
当日是我太过痴傻,只以为他是个好的,一则为着我自己,二则也是为了你以后有个好归宿,这才逼着你跟了他。没想到如今,后悔也是晚了。
只是这次,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肯,明儿我就禀明了老太太、太太,抬你做姨娘,真真正正给你个名分。可好?”
“奶奶这话的意思,我不明白。”平儿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你别怕,我不是拿话试探你。我是真的替你着想。
我这回小产,也算看明白了,二爷对我,早不如小时候了。
从前是我自己太过严苛了,也是一根筋,只当我管家理事再严苛,到底是为着贾家,旁人不解,可二爷总归是懂我的。
不想一日日耗尽我和他的情分,如今他看我,是再不如从前了。当然,我也一样。
可你不同。虽然开了脸,可你们顾忌着我,从未尽兴。我都是知道的。”
平儿闻言,显示一愣,忙跪了下来,脸上却不见半点绯色,只是苍白得吓人:
“奶奶这么说,我再无立足之地了。”
“傻丫头,你怕什么?我不过是看着现下无人,你我暂时又不必理事,索性想想以后咱们前程罢了。
我是拿你当个知己贴心人来说话的,你何必这么严肃?倒像是我拿话试探你,甚至逼你。”
王熙凤伸手就想把人扶起来,谁知她小产后虚弱,手上没有力气不说,站也差点没站住。
这一扶不光没把地上的平儿扶起来,反而自己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平儿身上。
“奶奶小心身子。”平儿赶紧起来扶着她,低头忍不住就落了泪,
“奶奶若真有什么想法,也等过了这几日,身子好了再说吧。
我从前就说过,我是奶奶的人,奶奶便是要去死,我也没有二话的。”
“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这么不吉利的话,再说我真要罚你了!”
王熙凤抬头,瞪了她一眼,看她脸色还苍白得没一点血色,简直和自己差不多了,也只好叹了口气,慢慢给她解释,
“你别慌,也不用多想,我是真心为着你。
你若是答应,我便去回了老太太,到时候你名分也有了,和二爷行事也更便宜。
你若是心下不安,觉得对不起我,那就想想我的名声。
此事你若不答应,于我无碍,但是理若你答应,其实对我也有好处。”
“奶奶能有什么好处?”平儿疑惑,不解地看着王熙凤。
“我能落得个好名声啊。上回我生日后,多少人三不五十地在背后笑话,你当我真不知道?
这回我虽然小产,却给你抬了姨娘,看看谁还说我善妒。”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笑了。
平儿却笑不出来。
王熙凤生日后,的确很多家下人等都在看笑话,可那时奶奶就知道了,还生了好几场大气,无奈这些下人多在府内多年,有的结亲,有的利益勾连,盘根错节,要动谁都要仔细。
虽然心里不甘,可王熙凤倒也不能贸然发作,每次都只好闷在心里,一连好几日郁郁不乐。
可就算这样,当时奶奶也没提起过要抬自己的位分啊。
若真是为了名声着想,当时提,不比现在要好得多?
平儿自己不是没想过,便是她自己没这个心,周围多少仆妇下人,日常和她玩笑,奉承她的时候,也多会提起,言语里多是为她抱不平的。
可是平儿这些年早将自家奶奶的感情看在眼里,她知道就算是闹了那么一出,可奶奶心里,还是有二爷的。
只要心里有二爷,那他身边的任何女人,包括自己,奶奶都是容不下的。
可现在,奶奶居然真的提了此事。
难道,奶奶这次,是真的对二爷放手了?
到底是大事,一连好几天,平儿一直没再提起,王熙凤也不催她,每日里待她依旧如常。
平儿更觉王熙凤真心相待,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渐渐归位,脸色也和王熙凤一样,日渐好转。
这一日一早,她却比往日里醒得更早,且还没睁眼,就从榻上惊呼“什么外脏心烂肺的舅舅!巧儿才多大!竟也舍得卖去那种地方!也不怕遭报应!”
周围丫头唬了一跳,赶紧进来询问,王熙凤却摆摆手让都退了出去,看着萍儿的恍然的神情若有所思。
原著里,巧儿的确是被她舅舅,也就是王熙凤的哥哥卖了,可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听平儿这意思,难道是梦到了那之后的剧情?
噩梦乍醒,平儿略缓了缓,很快收拾好了进来伺候。
“可是做了噩梦了?”
“奶奶希望我做姨娘吗?”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齐齐愣住。
大约是一整晚都没睡好,王熙凤只觉得她眼下那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