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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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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气总是很多变,自从高考开始就一直持续的好天气在七月初突然断了线,连绵的大雨将空气中焦灼的闷热冲散了不少,谢青屿喜闻乐见,甚至祈祷这场雨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最好把丢脸大会一块儿冲没了。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学校再三考虑,打破了操场升级的传统,第一次把升级仪式搬进了大礼堂,很不幸,大礼堂甚至还有大屏幕,全市唯一,高清放映,到时候丢脸是真的丢的一清二楚,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看不清发言人的脸了。
谢青屿头一次觉得学校有钱不是件好事。
听说这个消息后有人欢喜有人忧,谢青屿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但他真感到一股绝望的窒息感。
小谢同学蔫儿吧唧地趴在沈云开肩膀上,一个劲儿的叹气,活像村口感怀悲秋的老大爷,“我从小到大就没这么丢过人,我好伤心。”
“别伤心”,沈云开安慰,“以后说不定更丢人。”
谢青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沈云开也觉得丢人,但见谢青屿这么难受他心里那点羞耻感神奇的消失了不少。
他很认真地缓解同桌的羞耻心,“你想想,我们初中时也没少上去作检讨,对吧?其实这次性质差不多。”
“差很多”后者幽幽地叹了口气,“至少初中时看不清脸,现在是真的丢人丢到全年级面前了。”
沈云开沉默,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窒息。
只是升级大会马上开始,他们现在就算逃也无处可逃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大部队下楼。
谢青屿不合时宜地有点难受,他把演讲稿和检讨书塞给沈云开,白着脸转身就要跑。
“去哪?”沈云开说。
谢青屿摆摆手,“胃难受,我去吐一下。”
沈云开微微皱眉,眼中透着担忧,他看了眼几乎被窝成垃圾团的纸,还是跟上了大部队。
张淮水也是演讲队伍中的一员,注意到谢青屿脸色不是很好,纠结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跟沈云开搭话,“谢青屿怎么了?”
怕他误会,她又添了句,“大会快开始了,这次他是第一个讲话,会不会赶不上?”
“没事”沈云开不是很想把谢青屿有胃病的事情昭告天下,他含糊其辞,“他回去拿个东西。”
“哦,好的,谢谢。”张淮水有些尴尬的笑笑,退回原来的位置。
她的直觉想来很准,她能感觉到沈云开并不想多说,她也不好多问。
谢青屿去了很久,大会开始了好久都不见他人影,沈云开坐在台下心里的那点信任摇摇欲坠。
谢青屿有过检讨会迟到的前科,沈云开现在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借机逃走了。
不是没这个可能。
沈云开脸色逐渐凝重,手里的纸逐渐凌乱,周身气压骤降,冻得身边的同学颤颤巍巍地往座位里缩了缩。
好在谢青屿并不想让检讨升级为记过,也真没大胆到逃会,就在主持人宣布完“有情谢青屿同学上台分享学习经验”后,他终于白着脸出现在门口。
他无视来自各方的视线,径直地走到沈云开面前接过他递来的纸,众目睽睽下一脸淡定的走上讲台。
他这出场过于酷炫,礼堂里瞬间响起了一小阵讨论。
“这是谢青屿?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第一,他来学校了?”
“我去,这兄弟好拽啊,卡点入场”
“操,这就是大佬吗,爱了”
等摄像头对准他的脸,高清的影响投在大屏幕上后,礼堂逐渐趋于“骚乱”,各班班主任黑着脸飘到各班镇压自家神兽。
但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到稀稀疏疏的讨论声。
无他,谢青屿的相貌实在出色,很适合大荧幕,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十分清瘦,眉眼很浓烈,睫毛很长很密,垂着将墨黑的眼睛遮住,给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后劲也足,但他抬眼的一刻,礼堂奇异地瞬间鸦雀无声。
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满嘴的话都被这一眼吓得卡在了嗓子眼。
好在他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下眼。
下面的同学缓了缓,回过神后跟身边的同学面面相觑。
谢青屿很难受,胃里仿佛住了只野兽,贪婪地撕扯着胃部的血肉,他忍着没皱眉,展了展手上的白纸,毫无感情地开始捧读: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谢青屿,由于上周做了违反校纪......”
操,这是检讨书。
谢青屿这才看见白纸左上角的“检讨”标记,他悬崖勒马,飞快地跟台下一脸震惊的沈云开对视一眼,下意识地疯狂眨眼,大脑高速运转——
“呃,学习最重要的前提是遵守纪律,不守规矩不成方圆,在规矩界限内做个自律的人......”
他虽然停的及时,但不少人也都反应过来,坐在台下又震惊又想笑,纷纷转头跟身边的人求证——
“他刚才说的是违反校纪是吧?”
“好像是,什么情况?”
“似乎是上周翻墙被抓了,今天还做检讨”
“拿成检讨书了吗这是”
“应该是,噗......有点可爱”
沈云开盯着谢青屿泛红的耳根看了会儿,在台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完了,谢青屿这次真把脸丢干净了。
唯一的庆幸就是他害羞不上脸了吧。
沈云开开解自己到一半突然僵住,他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不知道谢青屿害羞不上脸,他们会不会认为这种情况下谢青屿脸都没红,看上去有点没脸没皮啊。
谢青屿害羞不上脸还是他们之前出去玩的时候他才发现的,当时中考结束,他们去爬山,在过吊桥时这货死活不敢上脚,后面的游客很多,他们根本退不出去,也不可能堵在入口,沈云开只好强力半搂半拖的把这人给带过去。
过去后谢青屿还在腿软,委委屈屈地蹲在旁边,沈云开劝了半天这人才肯站起来。
当时有个阿姨看到之后很惊讶的喊了一声,“哟,这小伙子是吓哭了吗?”
沈云开回头,看到谢青屿红着眼,睫毛上还湿漉漉的,他低着头死拽着沈云开的衣摆不肯松手。沈云开逗他半天才意识到谢青屿害羞了。
谢青屿这厚脸皮害羞了?这可是奇观啊!
沈云开从没见过谢青屿脸红,这会儿弯下腰想照下谢青屿的黑历史,但只对上一张漠无表情的俊脸,虽然眼眶还红着,但面色如常,看上去心无波澜。
沈云开迷惑抬头,无意瞥见他红的滴血的耳朵,这才恍然大悟——
他说他怎么从没见过谢青屿脸红呢,这人害羞根本不上脸!
其实谢青屿很容易害羞,他那神奇的体质救他很多次了。
现在他耳根的红已经褪下去了,沈云开坐在台下,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自得。
“我的演讲结束,谢谢大家,下面有请高二二班的沈云开为大家分享学习经验。”
他们的演讲需要前者介绍后者,谢青屿说完,毫不留念的转身下台,除开场那一眼再没看过摄像机。
与沈云开擦肩而过时谢青屿隐晦地伸了下手划过沈云开的手背,没事人一样扬长而去。
他的指尖很凉,但沈云开莫名感到手背传来一阵灼烧感,他在台上站定,精准地跟台下的他对上视线,后者对他勾了勾嘴角,那是他惯用的冷笑。
有点像张牙舞爪毫无威胁感的小奶豹,沈云开失笑,没忍住勾了下嘴角。
虽然很快就抹平了嘴角,但盯着大屏幕的人很多,自然没放过这一瞬间。
“我圆满了,先是谢青屿又是沈云开,这是什么神仙日子,你说我今天去买张彩票怎么样?”
“沈云开笑起来好温柔啊,不过他这是对着谁笑呢?”
“真的第一次见沈云开笑啊,之前上台的时候都冷着脸的。”
“......”
有谢青屿在前提醒,包括沈云开之后的学生人都在讲话前仔细确认了下演讲稿,怕自己随手拿了张什么奇怪的东西上去,除了沈云开将检讨书压在演讲稿下时台下传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之后就没再发生意外,很顺利地结束了演讲。
台上教导主任又开始强调纪律问题,坐在最前排的“作案团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开起了小差。
谢青屿撇了撇嘴,语气十分哀怨,“这次真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倒也没有”,沈云开说,“脸没红,大家应该都被你糊弄过去了。”
谢青屿一噎,“我都听到下面的笑声,哎,算了,你别说了,越说我越心塞。”
沈云开笑了一声,又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
“好多了。”谢青屿说。
沈云开不怎么信,谢青屿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现在人太多了,他肯定谢青屿在硬撑。
“嗯。”
他心头无由来的生出一阵烦躁,眼神暗沉地转过头看着仍在长篇大论的教导主任。
看样子没有半个小时结束不了。
沈云开抿了下唇,把手放在谢青屿面前。
谢青屿微怔,小声问:“干嘛?”
“握着,疼就用力,别硬撑。”
沈云开表情很淡,谢青屿从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就这样伸着手,很冷静。
每到这种时候,谢青屿总会不合时宜地感慨一下,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能享受这种温柔了。
但他弯了弯眼,十分自然地握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地晃了晃,“谢了。”
沈云开微皱的眉舒展开,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又克制着松开,随后他忍不住皱起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应该是太疼了”,谢青屿握紧了些,指尖泛白,但脸色很平静,他转头对沈云开眨眨眼,“认真听讲。”
又在骗人,沈云开瞬间意识到这一点,他眉头迟迟未松,但还是回过头去望着主席台发呆,只是手上的力度又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热量传到这人身上。
那次车祸改变了谢青屿很多,带走了很多,但他从来不会对此产生怨念。
当时的情形很惊险,他很庆幸他能活下来,很幸运还能回到学校,还能跟沈云开并肩作战。
只是车祸的后遗症很难消去,只是身体变得虚弱了而已,气血不通总比永远站不起来好多了。
只有在地狱门口走了一遭才会让他明白活着是多么幸运,对此,谢青屿永远都会感谢老赵和支撑他走出来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