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66、倒数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人杀一个NPC，好卡规则的bug？”
　　余俊宇望向前来说明情况的叶沉舟，又看了看身后的林星辉，好像有些犹豫。

　　“你要是没法做决定的话，可以问问你的队友啊。”
　　季之韵适时补充道，却正好歪打正着，给了他当面提问的机会。

　　林星辉早就有了两分，目前为止，这个分数还算保险，但是让剩下10个都只有1分的人再得1分的话，显然他的优势就会不复存在。哪怕他心里再同意这个提议，背后的林星辉可不会轻易认同。

　　思及此处，余俊宇下意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已经无法使用能力了，唯一能仰仗的只有这个人……

　　谁料林星辉完全没了新手懵懂的模样，倒是悠闲地靠在墙壁上，垂着眼睛看向地面，平淡如水地说道：“我没有问题，不过那几个人都没杀过人吧？敢动手吗？”

　　“这就不需要你费心了。”叶沉舟这次没让季之韵出面，主动开口。

　　余俊宇也算性情直爽，虽然季之韵一样很讲义气，但是他却偏爱出头领导众人，恰好给那个想要扮猪吃老虎的人减去不少麻烦。只是他们心里都清楚，真正具有能力的人到底是谁。

　　他当然不会主动点明这一点，依旧维持最浮于表面的微笑，转而走向另一边，伸手故作客气地邀请剩下的几位玩家：“既然这两位都同意了，那么可以请你们主动去选一个NPC吗？”

　　那几人作为林星辉的队友，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这么果断地同意他们去拿分数，一时间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就是不敢看远处被捆做一团的丧尸NPC们。

　　“你们怕什么？不过都是些长得像真人的NPC而已，又不会怎么样。而且你们没有道具的话，我可以借给你们啊。”季之韵看着这些怂包不免有些着急，“还能教你们怎么做，一会儿就解决了。”

　　那些人终于敢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将动未动的似乎是被说服了。

　　“有人带你们还不乐意？要不把你们也全杀了剩下的积分用来充公？”叶沉舟适时唱起黑脸，“这里没有时间限制，可不代表我就有耐心陪你们耗下去。再不抓紧机会，有些人后悔了可不好办。”

　　至于后悔的到底是这些没有战斗力的玩家，还是分数较高的林星辉，便不得而知了。

　　“走吧走吧，有我在呢。”季之韵说完朝他们招了招手，率先走向NPC。

　　话都说到这里，林星辉的队友们自然明白其中利弊，三三两两地跟了过去。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叶沉舟见好就收，刚抬脚离开又听见林星辉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他嗤笑一声，向身后这人摆手示意：“彼此彼此。”

　　表面上场上的局面已经由相互厮杀变为一个略微烧脑的算术题，然而他们都明白，到最后一切都会回归到最为原始的武力比拼之上，那时候谁的拳头硬谁便是掌权者。

　　……

　　在叶沉舟与余俊宇沟通的时候，方淑瑶也在劝说剩下的冉菲菲等人。

　　“我知道了，我、我会过去的。”犹豫再三，冉菲菲还是紧咬着嘴唇站起身，小碎步加入迫害NPC的队伍之中。
　　她双手握拳抱在胸前，嘴里不住念叨：“我已经决定和他决裂了，我要自己一个人努力……”

　　季之韵此时正手把手教孟河怎么用最简单快速的方式给NPC一个痛快，不过孟河因为过于紧张，只能闭着眼睛被季之韵强行按住手，然后握起刀柄凭借感觉下手。

　　好在NPC虽然长得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太大差别，但是缺少瞳孔只留有纯白眼底的眼睛无不说明它并不是真的人类。

　　这至少可以减轻一些玩家的负罪感。

　　“对对对，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季之韵循循善诱。

　　“你用点力啊，大老爷们没吃饭吗？”他带着对方的手腕使劲朝下压去，硬是把要缩回去的手拽了回来。

　　刀尖彻底没入柔软的颈侧，刺穿动脉，血液顿时喷洒而出，他这才望着孟河头顶的分数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解决了，下一个。”

　　在季之韵淡定的目光中，排在后面的宋文颤颤巍巍地走上前，重复之前的步骤。

　　看着此情此景，叶沉舟有些忍俊不禁。
　　季之韵从前就是这样，对于专业上的事情格外上心，也很乐意去教别人怎么做。不过介于他的直线思维，这死脑筋的教学过程或许并没有本人想象的温和。

　　很快所有人都有了2分，除了某一位在后方磨蹭的。

　　“你还不过去吗？”叶沉舟对始终没有动弹的江辉说道。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江辉坐在地面，抬头斜睨他，在对上一道玩味的视线后，又匆忙收回视线。

　　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这刺头的反抗意味实在太明显，远比林星辉那种躲在后方给人一击的人好控制。

　　“其实你不相信我也没事，只是……”他波澜不惊地说道，就像在讲述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我也正好想看看这个副本会不会优先末位淘汰最低分的你。”

　　“……谁说分最高的人到最后也一定是最高的？”江辉愣了一下，而后嘁了一声不屑地反驳，“你少得意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伎俩？”

　　然而江辉的语气强硬，身上却不自觉地冒着冷汗。余光中他发现那近十名玩家头顶上的分数渐渐变成了2分，而且一个个都变得欣喜若狂，好像真的有人可以救他们似的。

　　叶沉舟一挑眉；“生死有命，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再……”

　　最后一个“见”尚未说完，又一道熟悉的话语声插来。

　　“你说的真对啊，只要最后来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分数还真没什么必要了呢！”谷阳平走到江辉跟前，特地用一双磨得裂皮的鞋子对着他，大为可惜地感叹，“既然你现在不要，就先让给我好了。”

　　他又猛地一转身，掀起一圈无形的风：“哎呀哎呀，他们好像都两分了，剩下两个NPC都给我的话，我不也是最高分了？”

　　叶沉舟略显无语地纵容谷阳平继续表演，适时棒读道：“那你把分数给我存好了，我后面正好把你宰了一举两得。”

　　谷阳平似乎被吓住，用力跺了一下地面，恰好踩中江辉放在地面的手。无视某个人要吃人的眼神，他又夸张地说道：“你乱说什么，明明就是我把你的分数拿了。你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会觉得能打过我吧？”

　　这句话明摆着在警告江辉，不要忘记各个玩家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是无论怎样控分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哇，这都给你看出来了，那我要是打不过你，岂不是拿多少分都没用了。”
　　叶沉舟朝某个戏精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

　　谷阳平俏皮地朝他一眨眼，迈步朝最后两个NPC走去：“我还是先把两分拿到手比较稳妥，别人我可真管不了。”

　　“好了我去，我去！行了吧！”江辉捂着被踩得通红的手，一路小跑越过谷阳平来到NPC面前。

　　他实在是受不了两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了，要是叶沉舟直接动手或是和他理论，他还能勉强应付，但是这么阴阳怪气的他倒是头一次见。苦于自己理亏而且嘴皮子又不利索，他被恶心得根本插不上话。

　　“你对象都敢下手，你不会害怕了吧？”季之韵帮其他人解决完NPC，走过来又添了一把火。

　　江辉咬牙接过季之韵递来的小刀，在一众玩家的注视下对着NPC脆弱的心脏戳下手中的利器。

　　血液自伤口咕涌而出，喷溅在他的脸上，NPC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就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而他头上的积分也成功变成了2，但是在一片猩红的视野中，他却差一点跪倒在地。

　　他从未说出口的是，这件事早在生前他就已做过无数次。
　　然而纵然熟练如他，最后还是会因为一时大意失手被刺杀目标反杀，最后才穿越到这里。曾经主导生杀大权而又极度自傲的他在一瞬之间与曾经最看不起的废物调换位置，沦落为被捕食者。

　　难以言喻的落差感和随之产生的心里阴影让他再也拿不起任何武器，甚至一度沉迷于这看似太平的桃花源，像普通人那样恋爱交往，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事到如今，似乎有什么底线被突破了……

　　季之韵注意到江辉下手时的流畅动作，抬头朝叶沉舟疑惑地看去。不过他还没得到回应，视线又被走过来的谷阳平挡住。

　　“轮到我了，都别抢别抢啊……”
　　谷阳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推开了站在尸体面前不肯动弹的江辉，反手抢过他手上被用得出现豁口的匕首，而后随意用匕首划过最后一只丧尸的喉咙。

　　大动脉里流动的血液喷射而出，将谷阳平的半边身体都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场上浴血的人并不只他一个，在他的身侧，那些提前动了手的玩家也是如此。

　　因为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的他们只能听季之韵指挥，从最柔软的脖子下手，又因为不懂得躲避，只好被顷刻间喷涌出的动脉血浸透。那种需要丰富经验、精准穿过肋骨间隙再进一步插.入心脏的方法并不适合他们。

　　江辉此刻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找不到借口的他只能选择沉默地躲在阴暗处。

　　不管中间发生了怎样的波折，现在场上除了谢落有3分外，所有的玩家都是2分，达到了叶沉舟最开始设想的均分局面。
　　但这也只能是暂时共赢，因为中间出现任何意外情况的话，玩家之间获得积分的途径只剩下杀死对方。到那时候，他们不得不按照副本设定的那样，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沉默地互相看着他人头上的分数，依靠缓兵之计获得了一丝安宁。

　　然而副本果然不会让玩家轻易利用积分规则上的漏洞。

　　一阵电流音响起，广播机械音宣布：

　　“检测到所有实验体分数一致且无争夺分数的欲.望，先决定随机处死分数最低的一名玩家。”

　　“倒计时十分钟开始……”

　　“9分59秒，9分58秒……”

　　精确到秒的倒计时像一把利剑悬在每个玩家的头顶，没有人知道广播的话是否属实。他们想要赶紧提高自己的分数，却又不敢做第一个下手的人，只能怀着一颗侥幸的心，祈祷随机抽到的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在众人沉默等待倒计时之余，叶沉舟悄无声息地走到方淑瑶身边，抬了抬眉表示疑惑。
　　方淑瑶故作冷静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明显也没想到解决方法。

　　“哎，你们做什么呢？”季之韵见两人在无声交流，立刻低声问道，“快想想办法，那个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方淑瑶看着急得快要跳起来却不敢大声叫嚷的季之韵，叹了口气：“现在大家还可以勉强和平相处，但是如果真的要随机淘汰掉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还这么安详。”

　　季之韵一听这话又看向叶沉舟，发现他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懊恼地对着墙壁怄气。

　　叶沉舟没有搭理他，实际上是在心中盘算，却不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于是下一刻，吓了一跳的他转头正对上谷阳平咧着嘴露出八颗牙齿的狰狞笑容。

　　“你走路没声的？”他愤愤地说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谷阳平冲他摆了摆食指，啧啧感叹：“你先放心，我运气一向很好的。”

　　以他的话音为背景，广播还在倒计时。

　　“4分18秒，4分17秒……”

　　还没有结束……

　　结果偏偏在这个时候，场中间发出一道气球爆裂般的响声，而声音来源处正好有一名玩家。那人浑身上下的皮肤爆裂开，如同破布一般铺散在地，本该被皮肤包裹的血红色肌肉暴露在外，随着僵硬的转动，竟是在无比灵动地或拉伸或收缩。

　　眼睛被纯白色占据，它失焦地望向众人，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声低吼，转而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人群走来。

　　场面瞬息万变，离血泊最近的几个人被吓得连滚带逃，又不敢直接逃离玩家的聚集地。

　　那里原来站着的正是余俊宇队伍中的一人——姚正卓。

　　副本打破了自己制定的规则，率先处决了一人。

　　而那人俨然成为了新的丧尸NPC，只会一味地追逐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