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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话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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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二十,大楼外的星光逐渐繁密。
沈尽寒抬腕看了看表,眼神不受控地瞟向对面的空位。
和他同款的办公电脑摆在桌子中央,零星的资料文件夹摆在一旁,除此以外,桌子上找不到任何装饰物件,甚至连张鼠标垫都没有。
简约得不像是闻栖的作风。
“咔哒。”
沈尽寒惊醒般地回过神,低头翻弄了几下手里的资料。
“还没走啊。”闻栖假装惊讶,仿佛不知道沈尽寒还在。
“嗯。”沈尽寒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
她努力自然地靠近办公桌,眼神全程聚焦在办公桌上的电脑,半点不敢偏移。
办公室静谧得如同宇宙星河,没有一点声响。
闻栖几乎是踮着脚尖往前走,经过沈尽寒的时候还不忘摒住呼吸,生怕呼吸声大了,被他逮到错处。
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电脑,嘴角的笑容欣喜地扬起。
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再忍忍。
闻栖满怀离开的雀跃,但不敢显露半分,唯有激动的脚步出卖了她,她两步并作一步,还不忘友好地打声招呼:“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眼见着门口越来越近,闻栖的声音都飘着往半空走。
“闻总,我有个想法想和您沟通一下。”
啪嗒。
闻栖听到半空中的心掉到地上,摔得稀烂。
“明天再说!”
“关于TP未来的发展构想。”
“明天······”后面两个字闻栖还真说不出口,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认命地转过身:“一定要今天讨论吗?”
她满脸幽怨,拎着已经不成模样的衬衫衣领,“我想早点回去换件衣服。”
闻栖言语恳切,一身狼狈的打扮很有说服力,但离可怜巴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自然不能使沈尽寒心软。
“我回国前调研过国内的游戏市场,‘蒸汽’作为新兴企业,产品不多,但都很成熟,远超市场大部分的成熟公司·······”
闻栖绝望地闭上眼,她怎么会天真地认为沈尽寒会顾得上她的死活。
门口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而沈尽寒的话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建起了根据地。
但硬气如闻栖,她绝对不会后退半步!
更不会如丧家之犬一样回到办公桌,同沈尽寒面对面!
闻栖身体还僵持在原地,耳朵早就树得高高的,心里的小本本更是摊开了准备记笔记。
不得不说,沈尽寒非常懂得如何拿捏闻栖。
办公椅那么轻轻一转,沈尽寒转了个优雅漂亮的身,他长腿交叠,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扶手,娓娓而谈起来:
“如果是我·······”
闻栖警铃大作,准备记重点,但等了许久,迟迟没有话音落下。
她忍不住瞄了眼对方,沈尽寒翘着皮鞋,顾左右而不言,似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便不开口。
沈尽寒似乎是打定主意,闻栖会开口求他。
但闻栖怎么会遂他的意。她向来是个一条道儿走到黑的莽人,选择的路错了,她也要撞上去撞出一头血才甘心。别人给的意见她不爱听,更别说求人给意见了。
气劲上来,闻栖脑子也浑,也不管是什么好计划,偏就不想听了。
她也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扭头便走。
吊她胃口,只会让她更没胃口。
沈尽寒哪里会想到闻栖这么不禁钓,人走远了,他也张不开口叫住。
上杆子给人送建议,他从不做这种掉价的事情。
等闻栖没法儿了,自然就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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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栖带着一股气从办公室出来。
她自小就讨厌沈尽寒身上那股高傲劲,说好听点叫天山雪莲不食烟火,说白了不就是不屑与普通人为伍吗?
闻栖也有天才梦,但当遇见沈尽寒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了普通与天才之间隔着的鸿沟,连做梦都弥补不了。
所以她只想靠努力成为普通人里的佼佼者,可是!天才总是会有办法比她更加努力。
闻栖越想越愤,这班儿也不想加了,让沈尽寒自己卷自己去吧,她要回去睡大觉了。
按下电梯负二层的按钮,闻栖背靠在墙壁上冷静思绪。
嫉妒归嫉妒,沈尽寒的话终归是要分析的。
根据脑海里寥寥几语的记忆,闻栖试图揣测沈尽寒的意图。
听他的想法,似乎有意设计一款市面上没有的新型游戏,这对于沈尽寒来说应该不算难事,也是TP起死回生的最优解。
但闻栖却有自己的顾虑,沈尽寒是公认的天才,这就有一个弊端,他设计的游戏过于依赖设计者本身,就像他之前卖掉的两家游戏公司,游戏是同一款,但效果却大打折扣。
如果沈尽寒有朝一日离开TP,并且闻栖没有找到能够接替沈尽寒的人,那么对于TP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这一重大风险,闻栖必须要考虑在内。
游戏,可以做。
但不能只做游戏。
她绝不能将TP的命运堵在沈尽寒身上。
想法的雏形在她心中落地,静待发芽。
“叮!”
负二层。
闻栖收拾好思绪,往自己的停车位走。
地下车库昏暗且空荡,迈出一步,便有无数脚步声响起,闻栖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的车位,却糟糕地发现,今天的车不是她停的,她根本没有印象。
暴戾的脾气像江南春天不讲理的雨,说来就来,闻栖气得原地跺了三跺。
“哐哐哐。”
巨大的回声如空谷回响,哀转久绝,猴子听了都要连夜跑路。
天杀的沈尽寒!
遇见他准没好事!
闻栖习惯性地骂了一嘴,最后还是乖乖掏出车钥匙,朝着四面八方乱按一通。
转了几个弯角,闻栖再一次按下车钥匙。
“滴滴!”
某个角落总算闪起了熟悉的红光,闻栖的心情才有了好转。
和红光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声脆生生的:“姐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闻栖心脏咯噔,坠进阴曹地府,背后冷汗发凉。
闪烁的红光中突然蹦出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逆着光,露着被染红的牙齿,兴冲冲地奔向她而来。
是那个姓许的男公关。
他飘逸的发丝一扬一扬,勾勒出风的形状,和她这个刚下班的比起来,竟是活泼开朗得过分。
眼见着许安生张开臂膀,闻栖露出惊恐的表情,往边上一闪,躲开了这个热情的拥抱。
“姐姐!”许安生及时刹住车,怒中带着娇,似是不满意闻栖给的反应。
闻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同对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不明白,一个好好的阳光美少年,怎么能如此······娇俏?
许安生转呼啦圈似的转了转肩膀,也不在乎闻栖冰冷的嫌弃:“姐姐姐姐,你下班了吧,我来接你回家。”
他像小鸡仔一样,叽叽叽叽地喊着“姐姐姐姐”,听着粘糊的厉害,闻栖本能地想要远离。
可许安生不给她机会,铁了心要粘在她身边。
他趁着闻栖不注意拿走了她手里的车钥匙:“毕竟是拿了钱的,不来当这个司机有些说不过去。”
“我打车来的,记得给我报销车费就行。”
他要是不说这句话,闻栖倒还有点感动这小子的行为。
“姐姐,下班要积极啊!”许安生拉了拉原地不动的闻栖,“姐姐,你把家地址发给我呗,要是不放心,你也可以告诉我在哪个地铁站下。”
闻栖拂开他的手,“文苑花园。”
“好咧!”许安生好像有使不完的活力,没让闻栖多等,自己麻利地跑到车上,将车子地倒出来,稳稳地停在闻栖跟前。
只要她一拉开车门就能坐副驾驶,一步路都不用多走。
闻栖心中震惊于这小孩的细心体贴,但她不喜欢被安排的滋味,往后走了两步,拉开了后排的车门。
坐进后排,闻栖从后视镜里看见许安生愣怔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走了,司机先生。”
许安生服务业混得久,专业素养还是有的,很快扬起靓丽的笑容。
他有一对星星般明亮的眼睛,一颗小小的黑痣嵌在左眼下角,笑起来的时候极其好看,保留着不谙世事的少年矜持,一股子青春的气息。
“原来姐姐不喜欢坐副驾驶啊,”他了然地点下头,“我记住了,那以后都让姐姐坐后排。”
闻栖看向窗外,并不做回答,“赶紧走,我要回去洗澡。”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知道自己不喜欢被安排而已。
代步车平稳启动,闻栖闭上眼打算休息,可不知怎么的,许安生话开始多了。
“姐姐,今天下课我去话剧社排练,排的是《白玫瑰与红玫瑰》,你猜我演的是谁?”
“哦。”闻栖不想猜。
“你肯定以为我演的是男主佟振保。”许安生信誓旦旦,好像闻栖真那么想。
“······并没有。”
闻栖话少,衬得许安生话又多又密。
“我呢其实演的是王士洪,就是那个被好兄弟撬了墙角的背景板。”许安生好像有很多感想要抒发,“姐姐你说,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有谁撬谁墙角的说法吗?”
“一旦进入婚约的契约关系之后,难道一方的毁约就属于不道德吗?”
闻栖闭着眼,太阳穴疼得直凸凸,她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开车别聊天。”
“可是······”许安生偏着脑袋,异常明亮的眼睛盯着后视镜里紧闭双眸的闻栖。
“我想让姐姐开心一点。”
几乎是条件反射,闻栖反驳:“我没有不开心。”
“嗯,姐姐在生气。”他很是笃定。
闻栖紧闭着双眸,沉默了三秒钟,蓦地睁开,眼神锋利如刃,盯着面前过分逾越界限的人:
“与你无关。”
她自认为语气冷若寒霜,但许安生三言两语便化开了冷意,“姐姐你这么说很伤人欸。”
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闻栖的不耐,语调还是高扬的很,“不过嘛,我知道姐姐只是口是心非,并不讨厌我。”
闻栖拳头硬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公关。
但更令人火大的是,许安生能轻而易举地猜透她的心思,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开、车。”闻栖一字一顿,既是命令又是警告。
唯独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