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机械之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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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质询的女孩盯着这只机械犬，声音略显低沉：“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姐姐李若北曾经是这家公司的员工。她的工作能力非常出色，却被公司和领导不断打压，最后跳楼自杀。而你为了调查她死亡的事情，也来到这家公司任职。我说得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恍若未闻：“你和姐姐的关系很好，不会对她的死无动于衷。想要调查这些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公司。你隔了五年才进入公司，是担心别人发现你们的关系？”
李若南深深看了一眼对方，这才开口：“有这方面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需要学习公司的专业知识，彻底掩盖自己的过去。”
“我们原本是一个幸福的家，姐姐学习非常刻苦，考入了一家好大学，毕业后来到机械之心工作。这家公司是我们省赫赫有名的大公司，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只是不幸的开始。”
“机械之心的工作压力很大，姐姐很多时候根本回不了家。她还被领导刁难，同事欺负，每天被迫承担很多别人的工作。为了让爸爸妈妈安心，她从不在家说这些事。但我知道姐姐晚上会偷偷哭。她的梦想就是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突破性成果，因此才会加入机械公司的科研部。”
“但我们被骗了。这家公司根本不像表面那么干净，公司给她泼脏水，说她盗窃了公司机密，否认姐姐当时提出来的方案。”
宋涛不知从什么时候进来了，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所以你姐姐不堪受辱跳楼了？”
李若南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姐姐那么温柔坚强。就算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勇敢地坚持下去，说一定会洗刷这些罪名。我们全家人决定要齐心协力度过这场危机。为此，爸爸妈妈和我瞒着姐姐出行，打算去隔壁亲戚家借钱。”
故事到这里肯定有点转折，要么是亲戚翻脸不认人要么是更大的灾难，否则这样的电影是没人看的。
果然，李若南阴沉着脸继续说：“就在那时候，我们家出了一场车祸。爸爸妈妈都在车祸中身亡，只有我幸存。而当我恢复清醒的时候，我得知了姐姐的死讯。”
“她从公司顶楼跳了下来。”
“这肯定是公司的阴谋！爸爸是正常驾驶，对方故意撞过来的。肯定是因为姐姐那段时间研究出了成果，打算想办法离开公司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那些人垂涎姐姐的方案才会下此毒手。那时我16岁，为了查清这件事，我去求爸爸妈妈的朋友帮我换了户籍，改换姓名。我拼了命地学习机械知识，就算出现了机械头的事情，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机械之心。经过半年的努力，我终于查出了一些真相。”
“姐姐的死不是巧合！！”
李若南双手按住桌子，表情变得异常狰狞。她的瞳孔不自觉地颤抖，从中流露出深切的恨意。脸像四叶花瓣一样裂开，从中吐出深红的舌头。
“整个机械之心都是骗局，他们暗地里信奉着什么东西，为此逼疯逼死了好几个很有天赋的员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你们要相信我！”
细长的舌头在空中甩动，好几次差点甩到程一梦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李若南才恢复正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两个机械。
“抱歉，我刚刚想入神了。”
宋涛看得心惊胆颤，更让他佩服的是程一梦的淡定。机械犬就像没看到对方的狂化一样，气定神闲地问。
“也就是说，你其实不是公司从外面抓的，对吗？”
李若南脸一红，对自己先前的隐瞒有些不好意思：“除了我以外都是，我是公司最后一名人类员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全力帮助的。”
“我知道了，你对高层有什么了解吗？”
李若南思索了一会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机械之心的高层了。从...大概我入职不久，他们每天只在楼上活动。后来机械头开始大肆抓捕人类，我也被抓了起来。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关于他们的情报了。”
“如果是不能下来呢？”
没等他们说出个三七二十一，程一梦便跳下桌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涛叫李若南回去，自己连忙追了过来：“哥，既然领导都在楼上，我们直接去是不是有点莽撞了。”
“安心吧，那些人自顾不暇，估计没空管我们。”
宋涛一头雾水：“你怎么知道的？”
程一梦指挥他按下电梯按钮：“你知道机械之心有多少名员工吗？”
宋涛照做：“至少得两千多号吧。”
“既然如此，公司还需要那么多员工吗？”
宋涛一愣，听机械犬淡淡地说：“一具身体在不损坏的前提下至少可以用几十年，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损坏量是一个较为稳定的数值。既然如此，为什么每隔三天就需要制作一批？难道带走300人，就让这300个员工来轮流劝降吗？”
“你的意思是李若南骗了我们？”
“春秋笔法罢了。副本角色的看法会由所处的环境变决定，她不可能认识牢笼中的每个人，只要看到其中几个就够让人害怕了。我们可以把被带走的人类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变成机械头，重新加入公司。另一部分则成为了商品，彻底死去。这其中肯定会有大量献祭给恶神的祭品。”
电梯数字跳动的蓝光像是一枚眼睛，安静地盯着他们。
程一梦慢条斯理道：“那是神，不是家养的牲口。凡所求必有所牺牲，这么多年时间，足够将一群自以为是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我想之所以不离开高层，一定是因为有什么限制。”
宋涛听得有些点自残形愧。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不聪明稳重了。转念一想，能像对方一样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于色，他估计就只差几个自己那么远，还是别做这么不切实际的梦了。
年轻人自顾自咂摸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盲点：“不对啊，哥，外面的世界不是还能容纳很多机械头吗？”
“真的还有外面的世界吗？”
电梯叮一声到了。程一梦往里面走，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宋涛身上，他蓦然浑身发冷。
回忆起刚抵达副本的时候，路上除了关于机械之心的东西，他似乎真的没看到其他信息。
没有政/府，没有其他公司。人们的衣食住行全部仰仗机械之心。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一个相当大的营业量，但机械之心的生产率却逐年下降，直至彻底清空库存。
这个看似繁荣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他不敢再想，赶忙追了上去。
电梯一路来到19层，这是两人第一次涉及夜晚的领导楼层。
员工早就提前下了电梯，只剩下他们两个。
电梯门缓缓打开，外界的光照了进来。一个人站在电梯门口。身穿黑色制服，胸口上挂着工牌，字体模糊不清。
他的目光锁在两人胸前的工牌上，隐隐露出血色。就在两人以为他要发狂的时候，对方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
“您好您好，两位贵客请进。机械之心欢迎二位到来。”
毫无疑问。他是能分辨出两人和工牌不符的，却没攻击。
在二人拒绝前，迎客的人造人已经一把抓住宋涛的肩膀，强行将他拉了进去。
程一梦慢悠悠地跟上去。墙壁和地板一片雪白，仔细看才会发现两侧隐藏着众多同样是白色的门。
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照亮了这里。如雪般的色泽给人以一种强烈的不适。仿佛正走在某种野兽的喉咙里，将自己主动送向胃囊。
宋涛几乎是被对方搂住肩膀强行带进去的，眼神里充满了求助。笑容就像是标本一样钉在迎客者脸上，让人莫名感到不安。他弯腰将脸贴在宋涛身上，眼球紧紧贴在对方的眼睛上。
“楼下的两个蠢货不知道款待贵客，冒犯了两位，我替他们道歉。二位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机械之心的业务呢？”
“我们为顾客提供身体零件的替换与安装，客制化制定相关器械，无论您有什么需要，机械之心全心全意为您服务，也欢迎每一位加入。伟大的存在注视着你我，只要怀有虔诚之心，奉上牺牲，祂必会庇护每一个真心的子民。”
程一梦收回目光：“你之所以欢迎我们，就是因为想让我们信奉你的神明吗？”
“是的。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二位这样优秀的客人了，我们全体都很欢迎你们。”
“下面的那些人类不算吗?”
“他们只是货物、原料，少数得以沐浴我主的荣光，大多数只配称为薪柴。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新生儿，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我我们的新成员！”
说到兴奋的地方，迎宾人挥动起双手，宋涛趁机逃脱了他的束缚，心有余悸地跑到了程一梦的另一边。
迎宾人浑不在意，他立于走廊中央，犹如身处神圣的祭坛上。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琉璃般的人造眼球直勾勾盯着两人，声音如煌煌巨钟，震天动地地砸响。
“是神明让你们来到这里的！”
空气变得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衍生膨胀。滴答、滴答。是水滴声吗？
不，是时钟转动、齿轮摩擦、机械作响、蒸汽通过管道的冷却。
单调而乏味的声音色回响，充斥无穷无尽的信息。通道两旁的门同一时间打开，伸出一张张热切的脸。
他们异口同声道：“您想要购置什么产品？改造您的腿，将会拥有猎豹般的速度。改造您的身体，将会拥有犀牛般的体质。改造您的手，将会拥有章鱼般的灵巧。改造您的头颅...”
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两人的脑袋，唇角上翘，一点点拉到了耳根。兴奋的目光像是凶恶的狼群，贪婪地扫视着猎物。
“您将会蒙受神恩！”
“您将会蒙受神恩！！”
迎客的人造人被一头砸了出去。程一梦稳稳落地，狂烈的声浪汇聚成嘶吼，纯白房门猛然推开，露出里面的真实情况。
数不清的齿轮堆叠在一起，金属管道沉重而粗大。仿佛有小孩子恶作剧涂鸦，将人类的血肉当做颜料随意涂抹在上面，勾勒出极其诡秘可怖的纹路。机械转动时发出低沉的蜂鸣，像是有人正在狂热地吟诵。
伴随咔嚓咔嚓的声音，整个长廊开始转动。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纹。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出现无数机械人脸。神情悲悯，落泪如血。显出一种奇特的神圣与亵渎。
而在各个房间中央，无数金属肢节与链条互相交缠，构成一根古怪弯曲的脊椎，表面长满放大版的钢丝。粗长如倒钩，如活物般轻微晃动。
这场景不由让人想到传说中的美女蛇，可惜这并不是说书游记里古怪离奇的故事，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实。
一条条金属巨蟒顶着疯狂的头颅，向着两人直冲而来。在这个过程中，脊椎表面不断长出新的肢节，密密麻麻像是一条条会爬行的蜈蚣，看得人眼皮狂跳。
宋涛抄起程一梦，一边往前冲一边狂叫：“卧槽这是什么怪物！？”
“受到神明影响而异化的一些怪物，他们将大部分自己献给了神明，换取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强度不高。”
宋涛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希望：“哥，你能打得过？”
程一梦眼底隐约亮着光：“先跑。”
宋涛：“...行。”
程一梦：“电梯在反方向。”
宋涛牙疼似的往后看了一眼，乌泱泱飞过来的人头看得他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他当然知道那边才是正确方向，可问题是跑不过去啊！
他嗷嗷乱叫上蹿下跳，怀里的机械犬观察着四周，安稳如山纹丝不动，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眼看已经到了走廊尽头。宋涛退无可退，只得切换成射击模式，冷汗直冒地盯着那些靠近的头颅，连声催促程一梦。
后者终于鼓捣完毕，像是找到好东西一样兴致勃勃：“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我带你突围，一个是我给你强化，你选哪个？”
“都行都行能跑就行！”
“可能有点痛，你忍忍。”
程一梦话音刚落，眼中绽放出幽微的光辉。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还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黑豆眼，宋涛却像是看到一轮高悬的金日。
光辉洒落之处，万物繁茂昌盛。一花一叶便是一个世界。
但仅仅是眨眼间，血色浸透了整个世界，所有生物变得狰狞恐怖。以那轮血日为核心，嘶哑难听如长笛的音色，叫人头晕目眩、几欲疯狂。
【[神诅者]技能发动，目标：机械警卫。】
他的身体烧了起来。
宋涛的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难以想象的力量充斥在身体里，让他不由得信心满满。
与这种力量相比，这些正在围困自己的家或变得弱小不堪，他甚至为刚刚的自己感到羞愧，能被这种家伙堵在通道里不敢跑，那该有多菜啊？简直就是耻辱！
与此同时，怪物们似乎得到了启示。眼中同样升起了一轮猩红圆日。它们静止在原地，念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祷告词。
“赞美游戏...”
“赞美游戏...”
宏大的意志降临于此，几乎将时间暂停。倘若有人此时身处庭院，就会发现黑夜凭空升起了一轮猩红血日。哪怕只是寥寥数点光辉都让人难以直视。
庭院中的雕塑在被照到的瞬间直接异化。他们身上的制服剥落，眼瞳猩红地扑向大楼入口，却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直接碾碎。
整座机械之心仿佛黑夜中被触怒的巨人，庭院门外的迷雾翻涌升腾，涌出无数机械手臂。宛如一位酣眠于地面上的万手观音，层层叠叠如莲花般绽放，又在绽放的过程中不断扭曲，被同伴撕扯成碎片。
更多的手臂升起，一层又一层，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边毁灭着同伴，一边托举起烟灰色的雾气，遮住了那赤红的圆日。
下一秒，光辉散尽。
强化只有一瞬间，血日同样只出现了一瞬间。
【你正在被凝视，幸运-1】
【你正在被凝视，幸运-1】
【你正在被凝视，幸运...】
虚幻的骰子落地声响成一片。短短一秒，程一梦的幸运狂降20点。他拍了宋涛一巴掌，后者回过神来，抓住机械犬一头扎进了面前的怪物堆里。
肢节表面的倒刺与金属外壳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机油、金属与腐烂的血肉味道融合在一起，黏腻地封住了感官，往身体里钻。
宋涛憋着一股劲，硬是以从未想象过的速度滑溜溜地钻了出来。坚硬的金属外壳剜出了道道深邃刻痕，像是刚刚被人拿刻刀做了个spa。
他觉得脖子很不舒服，但机械警卫哪来的脖子？这就是个大白垃圾桶而已！
念头电光火石地闪过去，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复杂，实际上仅在眨眼之间。待宋涛刚跑出两步，怪物全部反应过来了。
“亵渎!亵渎！亵渎！！”
“杀死那个渎神者！！！”
追逐者齐齐咆哮，眼珠子红得滴血。所有脑袋在空中转了个弯，几乎缠在了一起。恍若化身为希腊神话的百首提丰，欲要吞噬一切反抗者。
最前方的目标跑得飞快。宋涛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部分，一般叫嚣着将所有挡住自己的东西撕碎。另一半则时刻提醒着自己这里是副本，不要浪。
“哥，你对我用了什么啊？我现在感觉自己能够活撕一头牛！”
“没什么，就是点违规兴奋剂而已。”
“什么兴奋剂的效果这么好，回头给我来三打！卧槽，这可是90的敏捷！”
机器警卫爽得飞起，丝滑地甩开一众追逐者，直接从楼梯跳了下去。
楼梯从中间分成两种色彩，上方是无机质的白，下方是黯淡的木色。仅仅踏过一阶楼梯，就像是切换了游戏章节，周围的气势立刻变了。
宋涛一边往下走一边乐颠颠地举起机械犬，大肆夸奖：“哥你真是我的福星！我们双剑合璧，一定所向披靡！什么副本什么核心，统统都是垃圾！”
程一梦被举在半空中，默默给对方的副作用上加了【弱智】二字。
按理来说，除了点数技能以外，普通天赋技能是不能向其他玩家释放的。但机械在游戏里的判定属于道具，于是他尝试着单独强化了机械警卫。
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机械犬有点嫌弃地推开了对方的脸，任由他抱着自己，嚣张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庭院中的雕像不翼而飞，只剩下满地粉末。或许一会儿就会有东西来替换，程一梦看了一眼头顶，黑蒙蒙的天空没有月光。但在他们走出大门时，白昼又至。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机械之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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