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缝补补的日子》何荒

8、制伞房

　　Chapter.8

　　进入隔间，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只放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子，一张同款木椅子，桌子上摆放着制伞工具，颜料。

　　程青并不会做伞，把手臂放到桌子上，细细打量着四周，木墙上有几块大片黑红的区域，用指腹在墙上揩了下，不是木料积灰，而是血迹。

　　他蹭掉指腹的血，拿出兜里的人皮纸条，反反复复查看。

　　仍然不知道用处。

　　张烨兄弟并不打算向所有人说清楚全部情况，一直都在隐瞒，不过也正常，人人都有私心，在这活着最重要。

　　根据张烨之前说的，每次进来的世界都不同，可能就因为这个，所以其他人一次两次的人不知道死人身上可能会出现线索。

　　他打量着两条完完整整的手臂。

　　如果做不出来伞会是什么结果？程青思索会，在制伞工具里扒拉。

　　伞是做不出来，但是“替死”娃娃可以。

　　程青把人皮纸条搁到旁边，看眼人皮一二三收神，打算先做个小陈一烛出来，人皮与正常的布料和正常的纸张触感非常不同。

　　他分到的手臂是张慧的，陈一烛拿的是阿斗的。

　　不清楚那边手臂是什么样，但张慧的这块皮肤异常柔软，细滑，温润，并不像是死人的皮，倒像是活人的皮。

　　程青心里犯膈应，不再碰，开始绘图制娃。

　　十分钟后，他听会外面的声音，拿起纸条，悄悄打开门。

　　其他隔间都紧闭，一丁点儿声都没有。

　　程青走到末尾，轻推了推，陈一烛从里打开门，见到是他，眼神发亮。

　　程青走进去，把“替死”娃娃递过去。

　　“伞肯定做不出来，我不知道替死娃娃在这有没有用，”他说，“拿着以防万一吧。”

　　陈一烛接过跟他八九分像的布娃娃，视线落到程青的衣服上，下边短了不少，一不注意就会露出一截细白的后腰，脊骨微凸。

　　他沉默了会，移走目光，说：“哥，你用我的衣服缝个你吧，以备不时之需。”

　　程青没关注他，而是拿起了阿斗的手臂。

　　比张慧稍微粗糙了些，但都是一样的触感，给他一种皮肤还在呼吸的感觉。

　　他嗯了声，在制伞工具里找出个带钩小弯刀，割下一小半陈一烛的衣服。

　　忽而裤兜里滚热，像有什么燃起来了，程青微微凝眉，把人皮小纸条拿出来。

　　发现上面的“一”跟被人用火机燎了一样成了个烧焦的洞，数字只剩下二、三。

　　陈一烛碰了碰，上头还遗留温度，突然心神领会道：“哥，这个人皮纸条是不是可以抵离开隔间的次数？”

　　程青拿着布料，说：“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一块往外走，只有程青离开了隔间，陈一烛无法踏出半步。

　　如果张烨得到的不是这个。

　　那就是说他有机会去其他地方看看？可以很好的避开所有人。

　　程青没有再进陈一烛的隔间，手往门口指了指，说他出去看看。

　　陈一烛赶紧摆手，说危险，让他别去。

　　程青没管他，直接把门关上，径直走出来制伞房的门。

　　他对这里的疑惑太深了。

　　不仅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还来了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全部都没有答案。

　　第十个隔间内。

　　陈一烛没拦住他，便垂下手臂，往桌子上一靠，捞起那个布娃娃握在手中，表情变得冷淡，静静地盯着那扇门。

　　隔间外的墙忽然咕蛹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匍匐，从上方墙往下滑到第十个隔间，无声无息地想要出冲破壁垒。

　　陈一烛像是没发觉不对一样，仍盯着门。

　　桌子抵着的墙上，一对过分细长的白皙手臂挤出来，延伸的越来越粗，手指关节有正常人四五倍长，指甲又尖又利，正缓缓往站在那的人身上移动。

　　异香弥漫于空气中，陈一烛往前一步，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手臂反应更为激烈的往前，愣是从墙里挤出半个浮白、发肿、难以形容的脸，占据大半脸的眼眶布满红血丝。

　　陈一烛捏了捏“替死”娃娃，直接抛过去。

　　下秒，与他相像的“替死”娃娃被五指穿破。

　　拉进墙内，传来嚼食声。

　　…

　　人都在隔间，整个小木屋异常安静。

　　唯一的声音是程青踩在木板上的吱扭。

　　他朝制伞房对面的房间走，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屋内漆黑，有股异香。

　　门开大了，光线漫进去，程青看清环境。

　　对门的一面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红伞，他小心地看一圈，确认老板娘没在屋内，走上前去摸了摸伞，都是人皮制成。

　　淡淡的温热，伞可能是活的。

　　程青继续往里，房间内设很简单，无窗，油灯微微弱弱地烧，比较特别的是对着雕花红木床的竟是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床侧是一台雕花红木妆镜。

　　老板娘对红色情有独钟。

　　程青靠近大锅，那股异香就是从这里传出来，凑近看，厚厚一层熬成黑色的东西附着在上面，不清楚是什么，他起身，在屋内检查一番，最后拉开妆镜侧的首饰盒，发现里面背放着一张照片。

　　程青拿出来，翻过，瞳孔骤缩。

　　这是外婆和十岁的他在那次大集市上三块钱拍的照片。

　　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门口传来响动，程青来不及思考，握紧照片，身型迅速地躲进红色的床幔后。他侧头，看见老板娘又点上盏灯，拿起木梳，对着镜子梳头发。

　　裤兜里骤然发热，程青呼吸一滞。

　　老板娘在人皮纸条“二”消失的同时猛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他的位置，放下梳子走来。

　　程青减缓呼吸，尽力缩小存在，他在思考能不能以武力解决老板娘。

　　但老板娘的手刚碰到帷幔。

　　对面的制伞房发出一阵短促的尖叫，然后就没什么声了，老板娘表情微变，诡异地笑了笑，收回手，转身往外走。

　　程青松口气，没敢动。

　　等了几分钟，他才试探地走出去，动作很轻的拉开门往对面看。

　　走廊没见老板娘，对面的制伞房门紧闭。

　　他贴耳在门上听了下，确认无事，快速溜进第一个隔间，坐在椅子上先缝出跟他长得差不多的娃娃，放到旁边，从兜里拿出照片。

　　照片上的人物变了，不是他和他外婆。

　　而是老板娘在海棠花下拍摄的黑白照，相片上未标注时间，但背面右下角的位置写了六个字。

　　（送伞娘——沈书中）

　　老板娘名叫伞娘。

　　程青手指摩挲照片表面，陷入了沉思。

　　…

　　除去那声尖叫，上午意外的平安无事。

　　临近中午，老板娘再次出现。

　　她打开门，站在门口轻唤道：“诸位可以出来了，明日再继续制伞。”

　　陈一烛第一时间冲进程青的隔间，看见他好好的坐在椅子上，终于松了口气。

　　程青看他紧张样，不由得朝他笑。

　　“走吧。”

　　两人到门口，张烨他们慢慢都出来，等人齐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童话没出现，除了老板娘之外，在场的表情都变得紧张起来。

　　陈一烛直接跑回去。

　　张烨紧跟其后。

　　剩下的人蠢蠢欲动，见老板娘没什么反应，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张翼路过程青，冷冰冰扫过去一记。

　　程青眼神紧张中混着害怕，被他看的一愣，等他再反应。

　　张烨已进入制伞房。

　　程青回看眼一动不动的老板娘，不紧不慢地走在末尾。

　　陈一烛比张烨快一点推开第四个隔间的门。

　　童话只剩下张人皮瘫在桌子上，周围没有一丁点的血迹。她分到挺大一块阿斗的皮，所以做了个伞骨架出来，人皮固定在一个角上。陈一烛没去动她，眼神内飞快闪过嫌弃，脸上确是很害怕的表情。张烨上手把童话反过来，比起另外两个人只剩皮的死法，童话却是被从脑门开始往下剥，直接摊开的一大片，而且没有任何线索。

　　“她都做出伞了，”张烨看眼伞骨，“怎么会死？”

　　而且童话没在头尾的隔间。

　　陈一烛扶着门框，背对众人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就是做出来才会死？”

　　张烨抬头看他，其他人脸色剧变。

　　陈一烛没有避开张烨的视线，疑惑地说：“很难理解吗？我们这些人中谁会做伞？大概只有童话。”

　　赵朝不忍地移开眼，眼圈开始红，站在她侧身后的李云声音打着颤：“制伞期间出不了隔间，做出伞会死，做不出伞还会死，那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了？是不是出不去了？我明明才第二次进来……”

　　她一说完，气氛僵固起来，徐财西装皱巴巴挂在臂弯，显然崩不住了，开始暴躁：“草，老子这次要是能活着离开，别说一百万，就算砸一千万，我都一定要弄出那狗老板的真实身份活埋他！”

　　最外围的程青：“……”

　　“诸位，时辰已到，该去吃午饭了，过了饭时对身体可不好。”

　　老板娘的声音轻轻柔柔，她说话声并不大，但可以清晰地传入房内全部人的耳朵。

　　规则三：必须按时吃饭。

　　“先下去，”张烨起身说。

　　程青排在第一位，抬眸望眼门里的陈一烛，最先出去，停在门口等他出来。

　　“你真的是第一次进来？”张烨等人走了，上下打量陈一烛，眼神中带有考究，冷静地说，“这次难度很不一样，不如我们组个队吧，其他人都是拖后腿，但我跟我弟不一样。”

　　陈一烛刚转身，闻言，偏回头，对他慢慢摇了下头，“我第一次进来。”

　　张烨沉默了下，说：“你说不说实话，是不是都不重要，我有第四条规则，而你们在张慧身上肯定得到了什么，目前我们合作是最好的。”

　　陈一烛支起眼皮睨他，有点茫然地挠挠后脑勺，并未答话。

　　“你们考虑一下，”张烨说。

　　陈一烛没吭声走了。

　　张烨盯着他的背影，两秒后，跟着他向外走。

　　陈一烛懒洋洋地用余光往后瞄眼，紧接着就脸刷白的出现在门口，见到等他的程青，他眼眶立马泛红，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惊惧样子。

　　“陈哥，童话死的好惨……我…腿软的站不住。”

　　程青伸手扶住他，大学生在发抖，低声问：“还好吗？”

　　陈一烛往他身上靠，毫无力气地回：“不太好。”

　　最后出来的张烨停在张翼身边，视线扫过那两个新人，与身侧的弟弟互相看了眼。

　　众人之外的老板娘漆黑无光的眼珠子轻动，对上陈一烛的眼睛。

　　她朝他不着痕迹地微微俯身作辑。

　　陈一烛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