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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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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漫长的上课时间,林奚随着人群走出教学楼。
等林奚反应过来后,自己已经站在了金融系教学楼的门口。
他还没来得及抽身而走,便和鹿溪午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是你?”鹿溪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林奚,“你……是来找我的吗?”
鹿溪午蓦然想起自己上次骑车把林奚撞了的事情,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是上次把你撞伤了?”
林奚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时,林奚的手机却突然亮起,是林修的消息:
[小奚,我来接你,中午我们去跟爸爸吃饭。]
一个计划霎时在心中浮现。
林奚双眸微闪,看向鹿溪午:“我们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谈谈吧。”
鹿溪午不疑有他,跟着林奚走到了离东大门很近的一片小树林旁边。
“deer是你吧?”林奚一开口就是王炸。
“啊……”鹿溪午愣了,他还想捂着马甲安安静静地上个大学,没想到被林奚直接扒下来,半点缓冲都没有。
“就算你是deer,爸爸也不会认回你的。”林奚眼眸深深,“爸爸不喜欢这种职业。”
这是……向他宣示主权来了?!
“所以……”鹿溪午努力让自己跟上林奚的思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强调这件事情吗?”
林奚还是自顾自地说:“你跟爸爸提你是deer也没用,只会惹他生气罢了……”
“你放心,我不会在他面前自取其辱的。”鹿溪午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林家的脑回路真是如出一辙。
但他却错过了林奚眼中一闪而过得逞的光芒。
“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干点成年人该干的事?”鹿溪午无语至极,“你这样像小学生一样的跑到我面前来刷什么存在感,秀什么优越感?”
林修远远走来就只听见鹿溪午的最后几个字,当即脸色大变:“小奚?”
林奚立马跑过去拉住林修的袖子,委委屈屈道:“……哥哥。”
林修立马安慰地拍拍林奚的手,再转向鹿溪午时,眼中已经怒气暗含:“鹿溪午,我到要问问,小奚怎么在秀优越感了?”
没事吧?没事吧?你们没事吧?
鹿溪午今天被这两兄弟搞得心头无名火起,他当即冷笑一声:“我也把话放在这里,林家,我不稀罕,没想过要回去,这林家少爷的位置爱谁谁,跟我没关系。”
说罢,鹿溪午直接转身就走,不再分给这两人半分眼神。
林奚终于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一箭双雕呢。
既杜绝了鹿溪午在爸爸面前提起deer的身份,也顺便拉低了林修眼里鹿溪午的印象分,简直完美。
林修按了按跳动的眉心,目前的情况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小奚,你没事吧?”
林奚善解人意地摇头,“走吧哥哥,等会儿爸爸该等急了。”
这是要把这件事揭过不提的意思。
林修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鹿溪午离去的方向,顺从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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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溪午只觉得今天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尽碰上些倒霉的事情。
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血缘上的亲人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虽然林氏集团从客观上来说确实有令人眼红的本钱……
小时候,他也幻想过自己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幻想过他们丢下自己的苦衷,幻想过重逢的场景。
但现在看来,似乎都是自作多情。
鹿溪午兴趣缺缺地踢着路旁的石子,心不在焉地走到了图书馆的门前。
贺存从图书馆里出来,一身黑色风衣挺括有型,走路时带起衣角翩飞,引得不少姑娘频频回头。
他推了推眼镜,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碰上鹿溪午,而鹿溪午看起来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鹿溪午?”
“……学长。”
鹿溪午抬头,那双湿漉漉的浅色眼眸就这样撞进贺存的视线。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下垂,而睫毛却纤长卷翘,看人的时候,总是格外无辜却又缱绻深情。
但现在鹿溪午的眼睛里,却只剩下迷茫和萧索。
贺存心中微动,关切道:“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鹿溪午敛下眼睫,声音跟往常别无二致:“没有啊,学长是要去做什么?”
贺存没回答,而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你应该是下课挺久了?怎么不去食堂吃饭?”
“我就……随便逛逛。”
贺存的视线在鹿溪午身上睃巡了一圈:“走吧,先带你去吃东西。”
鹿溪午刚想拒绝,但贺存的动作明显更快,已经拉住鹿溪午的手腕往前走了。
“学长……”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吃饭。”
贺存拉着人到食堂坐下,已经过了饭点,食堂这时候有些冷清,连窗口都没有开几个,他只能在面食的窗口点了两碗牛肉面。
过了一会儿,贺存端着两碗滚烫鲜香的面条上桌,一碗给自己,一碗放到鹿溪午的面前。
“不知道你的忌口是什么,没放香菜跟葱花。”说着,贺存掰开了一次性的筷子,把毛刺来回刮干净了才递给鹿溪午。
“谢谢学长。”
鹿溪午乖巧地接过筷子,动作间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灵动轻巧。
“难过的时候,可以做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这样就会好过很多,比如吃点好吃的或者出去玩玩。”
“我才没有难过……”
鹿溪午小声反驳,声音听起来却没有一点底气。
贺存叹了口气:“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就跟我7年前一样,那时候,我每天早晨起来,在镜子里都是这个眼神,哀莫无神。”
“……”
鹿溪午拨面的筷子一顿,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贺存:“学长,也遇见过很难过的事吗?”
像贺存这样光环围绕的人,也会有狼狈的一面?
面前的人像极了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委屈巴巴的小鹿,贺存抿了抿嘴角:“那时候我才成年不久,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很幸福,直到……我撞见自己的父亲出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既害怕母亲知道又害怕她不知道。但很快我发现这个担心并不必要,因为我的母亲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鹿溪午瞪大了眼睛。
“在我父母的观念里,他们只是商业联姻,是形婚;可我从小到大所受过的教育告诉我,这叫背叛。我劝他们分开,可他们为了集团的股价并不同意,于是我跟双亲大吵了一架。”
“在过去我一直以父母为荣,曾经不止一次地窃喜我是圈子里唯一的例外,我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但很遗憾,我似乎活在假象里。”
“当真相揭露的时候,那些虚假的庆幸也随之离我远去了。我不过——”
贺存自嘲一笑:“不过是他们那段畸形婚姻的唯一产物。”
鹿溪午听出了贺存语气中深埋的自嘲,他无措地叫着:“学长……”
“我没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于是我跑了。我偷偷给自己办了护照,加入了野生动物保护组织,跑到了非洲。那里没人认识我。我追踪记录非洲象的迁徙轨迹,拍摄猎豹捕食羚羊,跟偷猎犀牛的白人斗智斗勇。每一天都充实得我根本没办法想其他事情。”
“后来呢?”
贺存呼出一口热气:“后来……我被偷猎者的流弹打中肩膀,在博茨瓦纳的医院里躺了一个月。”
“面对医院的四面白墙,我突然惊觉:其实这个世界很大,脚下的土壤中或许正有种子在发芽,不远处斑马群相互簇拥着沉睡,窗外的星光正盛,看起来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我可以在意的事情太多了,有什么必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困住自己呢?”
因为别人的过错而困住自己……
鹿溪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从见到林家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陷入了一个莫名的怪圈,林家的偏见也好,补偿也罢,他总是会先审视自身,仿佛是自己犯错了一样。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当年的事,他是受害者;现在的偏见,是林家自己的行为,与他更是无关。
鹿溪午本以为自己的经历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家世极好能力过硬的人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贺存摘下眼镜,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看着鹿溪午温和地说:“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实在没办法想通的话,也可以趁着假期出去走走,毕竟大自然才是治疗一切社会病的良药。”
在贺存的注视中,鹿溪午蓦然就释怀了,他笑得眉眼弯弯:“那学长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不如跟我一起去呗?”
贺存看着眼前重新活络起来的鹿溪午,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无奈地敲敲碗沿:“吃饭吧,面都快坨了。”
“那好吧~”
送走还企图磨磨唧唧赖在自己身边的鹿溪午,贺存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哄好了。
今天鹿溪午上课前还在跟他黏黏糊糊地发消息,怎么下课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贺存脸色沉沉,摸出手机摁了个号码:“喂?保卫处吗?”
保卫处的人认识贺存,毕竟他的导师在学校领导层拥有职位。
贺存狐假虎威,假借自己丢了东西,光明正大地在保卫处查监控。
“林修?”
贺存好半天才认出监控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曾经在伦敦金融街的某个酒会上见过,他记得林家似乎是靠娱乐业发家,后来转向了实业,但这年物联网经济飞速发展,不懂变通的林家逐渐也有日薄西山的势头。
原来是被林家欺负了。
监控听不见声音,但贺存就是这么先入为主地判断着。
贺存给监控拍了张照片,转头走出了学校保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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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溪午回了家,直接就瘫在了沙发上,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有点累得慌。
想到贺存在食堂里对自己的开解,鹿溪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道个谢?
鹿溪午打开手机,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他无意窥见别人的私事,但今天听见贺存的经历,他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好厉害。
若是把事情的主人公换做是鹿溪午,他可能很难做到跟自己和解。
贺存不仅仅是外表俊美,连精神世界都强大得令人向往。
而慕强是自然界最本能的反应。
鹿溪午半躺在沙发上,整张脸埋在抱枕里:完了,更喜欢学长了怎么办……
不行!学长太优秀了,自己必须主动出击才有机会!
可追人自己似乎并没有经验……
鹿溪午摸摸下巴,对了,他还可以摇人啊!
他麻溜地点开微信:
675:[大佬大佬!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675:[怎么追人最高效啊?]
大佬:[怎么想起问这个?]
675:[最近遇到了一个人,喜欢,想追!]
大佬:[?]
贺·大佬本人·存:………
贺存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机消息,难得陷入了沉默。
675:[他是我的学长啦,人真的超好,我好喜欢他!大佬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建议啊?]
大佬:[……也许你可以试试先主动靠近他,确认一下他的想法?后续我们再制定计划。]
675:[哦~好的谢谢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