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想要的幸福》几木几木

4、4

　　中考成绩放榜的时候，丁小越和叶凌一起回到学校去看结果。丁小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面想知道结果一面又害怕知道结果。
　　叶凌拍拍他的肩说，小越，别紧张，没问题的。
　　丁小越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没想到丁小越的考试结果尽然出乎意料，不仅和叶凌进了一所学校，还是普通班，虽然没有叶凌的实验班强，但是，丁小越也已经很满意了。那天晚上他失眠了，是因为开心，因为他们又是同学了，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三年。
　　上了高中的叶凌越长越帅气，个子一下子就串上了180，因为学习好，脾气也好，成为了学校的焦点人物。而丁小越身材虽然长高了不少，可是依然很纤细，他们依旧一起回家，但是丁小越发现自己和叶凌越来越远了。
　　丁小越看着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叶凌，看着在考上上意气风发的叶凌，看着被女生追逐的叶凌。可是自己，却仿佛还是停留在15岁那年，站在楼下叫：叶凌，你快点下来。
　　丁小越一直在追逐他的脚步，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所以每天早上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为他准备一杯热热的豆浆和早餐，然后在他的楼下等他一起上学。看着他吃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其实也是一种小小的满足。
　　其实从天堂到地狱就是那么一秒钟。丁小越后来想，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精确了。
　　冬天的早上，五点多天都还没有亮，丁小越就早早的去市场买好吃的，坐在叶凌家楼下的楼梯上。因为昨晚忙到很晚，所以都没有睡好打着瞌睡的丁小越在听到楼上有人说：妈，我走了；然后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之后立刻清醒过来。
　　叶凌从他手里接过早餐，搭着丁小越的肩膀，说:小越每天这么早，还给我送早餐不累么？
　　丁小越嘿嘿的笑了笑，不会啦，顺便满。
　　叶凌哦了一声，把早餐塞进书包。丁小越奇怪问到：今天不吃么？
　　叶凌傻笑了一下，准备拿去给袁茵呢，她之前说胃不舒服，估计是早上不吃东西的缘故吧。
　　这下轮到丁小越傻了，袁茵？是青中校花那个袁茵么？
　　咦？连小越这么低调的人都认识她，看来是真的很有名气呀。不过袁茵真的不错呢，人长的漂亮，学习也好。叶凌说完还叹了口气。
　　丁小越看着叶凌一脸向往的表情，突然觉得真的好冷啊，出门怎么忘记多穿一件了呢？丁小越停下脚步，拉紧领口，看着叶凌的背影，你喜欢他么？丁小越轻轻的问了一句。
　　叶凌并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丁小越想也许他和叶凌会一直保持这样的朋友关系，然后看着叶凌找到喜欢的人，之后结婚。自己只要能一直看着他就好了。可是世事难料，丁小越没有想到叶凌这么快就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像丁小越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冬天的早上，会再次看到那个女人。
　　丁小越打开门冷风蓦地灌进他的衣服里，外面天是黑的，路灯还没有灭。丁小越打了个冷战，朝手里哈了口气，就听到那个女人叫了一声：小越。
　　丁小越顺着声音看过去，在楼道的阴影背面站着的是他想了很多年后来忘记的差不多的女人，他应该叫她妈妈。丁小越突然很庆幸张勇康最近跑长途不在家。
　　丁小越嘿嘿的笑了笑，侧过身子摆摆手，对她说：你先进来等等，我马上回来。然后他走下楼梯，到马路的对面，那个女人从楼道的窗户看过去，看到丁小越站在一个男孩面前说了些什么，不到五分钟丁小越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油条和豆浆。
　　丁小越回到家，看到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借着灯才看清楚她的样子，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日光灯管下惨白惨白的，丁小越看着有些惊心，却只是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早餐，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丁静华看着丁小越，两只眼珠子一眨都不眨，丁小越被他看的不知所措，然后听见丁静华朝自己身后招招手，说，小然，过来叫哥哥。
　　丁小越才发现他开始时候忽视的那个女人身后的黑色影子，竟然是他弟弟。怯生生的走到丁小越面前，低着头，嫩嫩的声音叫哥哥。丁小越感觉这个弟弟好熟悉，后来才发觉，原来他第一次被丁静华带到张勇康家也是这样一幅怯生生的模样，然后叫张叔叔。
　　丁小越走过去抱起面前的孩子，拿起桌上的油条撕了一半递给他，小然饿了么？吃点东西。然后看着孩子吃得满嘴油渍。
　　丁小越有点不敢相信，丁静华走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会回来找他，短短的几天，丁小越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妈妈每天会接送自己上下学，每天回到家会有热热的饭菜吃。其实丁小越想他要的就是这么简单。丁小越辞掉了一份晚上的工作，想多些时间陪陪丁静华和岳然。他没有问丁静华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要回来还带着岳然。就像他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一样。丁小越这个时候才感觉，这个老住宅楼老房子真的像个家了。
　　在张勇康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丁小越才觉得有必要跟丁静华好好谈谈了。
　　他看着丁静华抱着睡熟的岳然到他的房间，之后出来轻轻的带上门，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来。丁小越关掉电视，转头看着丁静华，等她说些什么。但是丁静华什么也没说，走过去打开卧室的门，在门闭上的瞬间，丁静华好像听到丁小越说了句什么，轻轻的，等她准备仔细听时，却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中年男音。
　　丁静华没有听到的是丁小越说，妈，你要走了么？
　　第二天，丁小越依然早早的起来，穿好衣服到岳然的房间，岳然还在睡觉，小小的身躯紧紧地裹在被子里，房间里没有了丁静华的身影，桌子上留着一张纸和一个存折。
　　丁小越看着存折又看看那张写满字的纸，瘪瘪嘴，把存折放进口袋，那张纸丢进旁边的储物柜。看了看墙上的钟，五点半。没时间给叶凌买早餐了。丁小越叹了口气，走出家门。
　　中午回到家的时候，岳然已经起来了，一个人坐在长沙发上，对面坐着的是张勇康，看起来张勇康的脸色不怎么好。丁小越走过去，在岳然身边坐下。
　　丁小越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口打破了沉默，说：张叔叔，这是我弟弟岳然，以后跟我一起住了。
　　张勇康抬头，随手把用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的踩了踩。指着丁小越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当老子家是开旅馆的，来了一个野种不够又来一个，你老娘真当我是慈善家哈。真是婊子养的！
　　丁小越把岳然抱进自己的房间，说：小然乖，在房间呆着，等哥哥叫你再出来。看到岳然点头，柔柔他的小脑袋，关上房门。
　　丁小越刚转身，张勇康就抓着他的衣领，一路拖着被丢到沙发上，丁小越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然后腰部疼的厉害，他知道是撞在扶手上了。之后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张勇康两个巴掌抽在他脸上，一边还骂：老子养你一个就对得起天地了，你他妈的又整出个拖油瓶，下次让老子碰到你老娘，老子非宰了她。你老娘就是个□□，婊子养的！
　　丁小越看到张勇康气的发红的眼睛，心想完了，这下一定会被打的很惨。
　　逃，一定要找地方躲起来。丁小越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丁小越一只手挡住张勇康伸过来的巴掌，对着张勇康一阵胡乱的拳打脚踢，趁着张勇康没有注意的时候，冲向自己的小房间，啪嗒一声上了锁。张勇康在外面狠狠的踢了几下房门，之后听见他喊了句：小兔崽子，有种你别出来！
　　丁小越闭着眼睛靠在门后，缓了缓，他听见那个嫩嫩的孩子的声音说:哥哥，你打架了？妈妈说打架不是好孩子。丁小越伸手抱住岳然圆圆的身子，哥哥在和你张叔叔逗着玩呢，不是打架。然后看到岳然朝自己甜甜的笑了笑。
　　丁小越听见自己这样和岳然说：小然，你妈妈走了，也许以后都不回来了，你以后就和哥哥一起住。
　　这一年，丁小越十七岁，叶凌十八岁，岳然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