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田唐

29、处分

　　Chapter 29

　　陈平再见到杨锦，是来年的一月中旬。学校刚刚放假，学生们都买车票回家了，校园里的公告栏上，贴了新发布的处分决定。
　　不是期末考试作弊，不是学生私自离校，而是化工院的张有为副教授学术舞弊，撤销副教授职称。另外一份是化工院的张爱国副院长，变相收受贿赂，撤销一切职务。深知二人为人的学生教工们暗自叫好，唯有平素和二人交往甚密的教工们人人自危。
　　学院开大会通报处分，陈平才又见到了杨锦。
　　他瘦了好多好多，这才一个多月……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应该立刻拽着他去医院……早知道，早知道会分手的话……
　　早知道会分手，又何必要在一起。
　　杨锦安静的听完张副院长的处分决定，看着坐在主席台上苏校长拧着的眉头，心中百味陈杂。他想起来自己向苏校长提出要调到生化实验室的时候，这位他一直景仰的老前辈，强压着心中的愤怒，对他说：
　　杨锦，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的。他自己又何尝不对自己失望至极。
　　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以前多么的不同，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和一直追求的，根本截然相反……而自己却不能回头。
　　没人知道他有多么失望。
　　忽然间，他像十年之前一样，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大壮，出了事情我知道，但这并不全是你的错。” 病榻上的老人睁大眼睛看着他，“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
　　杨锦点点头，安静的削着手里的苹果。
　　“你知道错了，改了就是。”
　　“我伤了一个最不想伤的人。”
　　杨老教授笑了笑，“我听你们胡主任说，你和许市长家的千金在谈恋爱？”
　　杨锦不想承认，却也只好点了点头。没想到，话才说到这儿，病房的门铃响了，门被推开，来人正是胡主任。老胡主任把塑料袋放在门口，喊了一句，“老杨，我给你买了二十包巧克力花生，五十块钱，你赶紧给我。”
　　“哎呀，胡老头儿，你还没老糊涂啊？”
　　“你还没老死，我哪儿敢糊涂啊？”
　　杨老教授嘿嘿的笑，对杨锦说，“你们胡主任，耳聋心不聋。”
　　老胡主任显然是听到了这句话，看扶了扶眼镜，看清楚站起来给他让座位的是杨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的坐到椅子上，“你儿子媳妇忙的顾不上你啦？”
　　“我们家之凌昨天才来给我拿了一大锅猪蹄，那个好吃啊~馋死你死老头！”
　　“我们家老五媳妇上个礼拜生了个大胖小子，气死你死老头！”
　　“哎，真的？哪天抱来给我瞅瞅？”
　　“你猪蹄还有没？”
　　杨锦站在一边，看着两位老人闲话家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个人，那个温和的人，总是呵呵笑着的人，总是丢三落四的人……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他有没有丢东西，有没有忙的忘记吃饭，也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唉，院里现在乱成一锅粥……”提到院里的事情，胡主任有意无意的看了杨锦一眼，“不是谁都那么有福气，看准了大树高枝儿，就攀上了！”
　　“哎呀，你死老头，又怎么啦？”
　　“老杨，不是我提旧话，要不是当初你出面，苏校长也不会答应给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写什么狗屁推荐信！”胡主任气得站起来，“你看看，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非但把苏校长气得不轻，我们杜骁，刘涛，唐唐，赵京，不都跟着受连累？还有陈平，多好的孩子啊？”
　　杨锦听到那个名字，慌得拽住了胡主任的胳膊，顾不得礼数，大声问，“陈平怎么啦？”
　　胡主任被这一问，问住了。
　　“主任，您快说，陈平怎么啦？”
　　“陈平他也没什么事……”
　　老杨教授拿起橘子扔向老胡主任，“你个死老头，没事你瞎嚷嚷什么啊？没事都让你吓出事啦！”
　　杨锦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快步离开了病房。胡主任愣着坐到椅子上，抓了抓不剩多少的头发，叹着说，“杨锦这孩子，其实也有心。”
　　“废话！！”
　　“那他这是何必啊！”
　　“唉，老胡，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啊，一辈子过的太顺。”杨老教授从枕头底下拿出老伴的照片，深情的看了一眼，“我们这辈子过的太顺，很多事到老了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