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9、陌

　　昱希分外珍惜而今的工作，虽然顶头上司是个怪人，但习惯他大多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好了。和同事们之间的相处也还算融洽，偶尔加班加点也都有加班费，且晚餐可以报销，昱希对于现状很知足。

　　楚仟诺这阵子几乎每天都心事重重，昱希对他的关心只会使他暴躁恼怒，发无名火，于是昱希不再多事，由他去。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昱希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接到季昀祎的电话：“帮我把桌上的文件拿来，尽快，我把地址发给你。”

　　一般这种情况打车费是可以全程报销的，因此昱希急匆匆下地铁，打车回了公司，拿了文件再打车到达季昀祎指定的地点——一家五星级饭店。

　　昱希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推开了一间包厢的门，季昀祎果然在里面，可他一改往日里不苟言笑的作风，不仅笑得谄媚，领带还歪了。

　　昱希战战兢兢地走到他身旁，把文件递给他，一心想着尽快逃离此是非之地。

　　可季昀祎竟一把将她拽到空着的椅子上：“坐。”

　　昱希东倒西歪，脸色一白。

　　另几个中年男性立时哄笑起来，当中一人嘻嘻哈哈道：“季总什么时候招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助理，怎么不早带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区区一个女助理有什么好见识的，昱希陡然心生不安起来。

　　季昀祎一手勾过她的脖子，放肆地笑道：“也就前不久，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应届生，也就只有年轻这点优势，太嫩了，不上道。”

　　另几人笑得更欢，昱希心惊胆战，唯恐吃亏，季昀祎竟还在她耳边小声道：“配合一晚，三倍加班费。”

　　昱希心中一震，不自觉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清醒理智的双眸，只一瞬间，昱希便确信季昀祎不会乱来。

　　所谓配合，绝不包括被占便宜，乃至于失身。

　　昱希稳定心绪，保持微笑，尽量不露怯。季昀祎与另几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拿她和他自己说笑，十分老道。

　　这是昱希生平第一次陪客户吃饭喝酒，所幸有上司领头，无需她太费心力，她只要配合就好。季昀祎表面上装出一副放浪不羁，眼里只有酒色财气的模样，实际却很照顾她，每每不着痕迹地替她挡酒，在旁人不怀好意地靠近她时暗暗将她往怀里带。

　　虽然昱希不免喝了几杯，但好在她酒量还行，至少不会几杯就倒。她整晚悬心，想逃却不能逃，即使作为旁观者，她也并不好受。

　　因为她知道季昀祎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他是在逞强。季昀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心里并不喜欢这样逢场作戏的自己。

　　人活一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连他这天纵英才也不能例外。

　　一位陈老板离座而起，手持酒杯向季昀祎走去，许是觉得隔空对饮不能尽兴，要与季昀祎面对面碰一杯。他脸红得像急了眼的猪头，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来到季昀祎身前，却霍然倒在了昱希身上。

　　昱希惊呼一声，季昀祎立刻把他拽了起来，用力之猛险些害他撞墙。

　　陈老板稀里糊涂地打了个旋，双手扶墙，旋即胃液上涌：“呕——”

　　场面不堪入目，一时间臭气熏天。

　　季昀祎仍然客气微笑：“今晚就到这吧，改日再聚，单已经买了，我来叫车。”

　　他一口气叫了五台豪车，分别把几位老板扶上车，同司机确认过地址并好生交代了几句之后与各个老板挥手作别。

　　最后，他站在路边望着陆续远去的车辆，呼出口长气，神色倦怠地问：“你住哪儿？”

　　昱希也很累，身累心累，可深知远不及他：“我自己打车就好，来回打车的发票等月底我会一起上交。”

　　繁华街灯下，各色喧闹声中，季昀祎眸光低垂：“抱歉。”

　　昱希心里一惊：“工作需要，都是我应该做的，那点意外…也不算什么。”

　　季昀祎抬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我送你回去。”

　　他语气里带有不容推却的意味，昱希张了张口，说不出婉拒的话，只好随他上了车。季昀祎坐副驾，她坐后排。昱希看不到他暗淡疲惫的神色，只看到他稍显模糊的一点点侧影。

　　季昀祎送她到楼下，也没叮嘱什么，径自乘车离开。

　　昱希像刚打完一场仗一样，浑身无力地回到租屋里，楚仟诺不知是回来了又走了，还是又要到很晚才回来。昱希如往常般重重倒在沙发上，本想稍作休息再去洗澡，谁知一睡睡到天亮。

　　睡醒时她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去到客厅，楚仟诺刚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神清气爽地看着昱希：“昨晚喝酒了？”

　　昱希心虚点头，唯恐他借题发挥。

　　谁知他上前两步，在昱希额上一吻：“去洗漱吧，上班别迟到了。”

　　他这是…

　　昱希虽不解，却实打实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