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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前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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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个水杯被碰翻了,液体顺着花岗岩的台面一滴一滴的落下,仿佛石英钟单调的走音。
骆笑眯眼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破棉絮般的天空,让人无缘无故的心情低落。
她扶起水杯,指尖沾了一点水渍。她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她的心快跳了一拍——她看见了一点猩红。她头皮发麻,动作敏捷的捡回纸团,展开。
纸团上有一点红色,仿佛春天还未开花的蓓蕾。随着她手指越来越快的动作,顶端的红也越来越快的扩散开,向下层层浸染。很快,整个纸团都展开着妖异的红,仿佛开到荼蘼的野玫瑰。
不对,怎么会这样?!
骆笑惊慌的抓住围裙,结果雪白的围裙上绽开出同样鲜艳的红色。她擦了擦,那点红色好像长了触角般,充满生命力的向她身后蔓延……
骆笑感觉身后被滚烫的东西抵住,蠢蠢欲动的要扎进她的身体。她颤抖着双手探去,发现手上是整片整片的猩红。
她头皮发麻,脚下一空,就整个的往后摔去。她茫然的抬眼,发现这是一个厨房,她手里攥着一条鱼。
黏湿的、呼吸困难的鱼。她胸腔里的空气被悉数压了出去。
她觉得她和这条鱼一样,几近窒息。
瓷砖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变成红色,她绝望的看向窗外,灰蒙蒙的、破棉絮般的天空……
骆笑猛的惊醒,眼前的厨房、鱼、天空海市蜃楼般的消失。她抬眼环顾四周,依稀看出这是在病房。李昱东睡得很沉,呼吸安稳悠长。周围擦黑,她拿过他的腕表研究了一会儿。是凌晨三点多。
她摸了摸脸,上面的眼泪早已转冷。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骆笑记得她收到那份礼物之后,就连鱼带水桶的扔进了男厕。然后再浑浑噩噩的回来,再浑浑噩噩的睡着。
她不想去追究是谁干的。她只能确定不是那个人。
自己的好日子马上要结束了吗?
骆笑害怕。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只是想一想,想自己可能离开李昱东,她就会受不了。
她微微一笑,恨意在这一刻忽然达到了极致。
都是李昱东害的,都是他害的!
骆笑压抑的哭起来,滚烫的眼泪渗出指缝,像无数蠕动的爬虫。
她恨李昱东,她恨他来招惹她,恨他给她一个终究无缘的孩子,恨他和她重逢让她成为他的情人让她看着自己软弱的步步沦陷!
他是一种眼泪,永远只能让她徒增伤心。她抓不住。
李昱东悠悠醒转。他睡觉一向很安稳。除了在外的五年因为恨意和心痛辗转反侧之外,他总是睡得极沉极踏实。
他这么蜷在床尾,刚醒来的时候每根骨头都错位般的酸痛。
他看见他的小女人正支着身子,咬着唇嘤嘤哭泣。他不喜欢她咬唇。骆笑体质偏干,一到秋冬嘴唇就会开裂,被她这么一咬,无疑雪上加霜。
她的哭泣仿佛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凌虐着他的心。他想摸摸她、抱抱她,告诉她这不是那灰暗的五年,连个像样的怀抱都没有。
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他倾身过去,轻轻搂住她。似乎拍再多一份力气,她就会消失似的。
他软声哄着:“别怕,我在这里。”
骆笑呆呆的看着他,嘴动了动,开始放声大哭。李昱东换了个姿势圈住她,拥着她慢慢摇摆。
骆笑挣开李昱东的怀抱,开始蛮不讲理的拳打脚踢。李昱东掌住她的腰,一声不吭的受着。
他想,既然有力气打他,证明身体情况还不错。
骆笑恨恨的踢过去。她本来想踢他胸口,大概哭得太厉害了,她的攻击很没准头的被他收进手里。
他握住她的脚,微微蹙眉:“怎么这么凉?”说完他把她的脚放在怀里:“好点了么?”
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总是她,一直是她。
骆笑眼光一闪,毫不留情的咬在他肩膀上。
她带着鼻音哼哼:“疼就说,我不勉强。”
他沉溺在她的发间呢喃:“疼一辈子都行。”
骆笑语塞,拳头软软的落在他的手心。
她忽然想起自己讨厌甜食的原因。
很久之前她去参加她父亲的婚礼,新娘是她的继母。
她那天穿着纯白的蓬蓬裙,面前是盛开的马蹄莲。白色的花朵清雅美丽,象征着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他们的忠贞不渝、永结同心,以她父亲的变心为前提——多可笑。
新娘递给她一块蛋糕。她或许该把蛋糕扔在她脸上?
那时的她想了想,否定。一来矫情二来她不想享受猴子的待遇。
她接下蛋糕,咬了一口:甜,甜得发苦。
糖太多了就会苦,生活亦然。她默默描绘着李昱东的眉眼,想,她不得不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