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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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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便到了已故长亭侯和崇国夫人的祭日,兄妹二人的心情都不觉沉重了许多。绕过后院的曲折回廊,二人身着一身缟素来到了南宫世家的宗祠门口。
此时乔婶、木槿和子苏也站在门外,她们三人深受南宫家大恩,虽不得进去祭拜,但每年侯爷和郡主进去祭拜时,她们也在外面遥拜。
兄妹两人推门而入,香案上早已由乔婶带着木槿、子苏置好了供果。在架上的铜盆里净手后,怀璧捻香三支点燃后递给了身旁的妹妹,随后自己燃香三支,面对一排排黑压压的灵位,两人一起举香叩拜列祖列宗。
拜毕,兄妹二人依次将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炉。
祭拜完列祖列宗,两人来到了最末的两个牌位前,只见其中一个写着“长亭侯南宫公无咎之灵位”,另一个写着“崇国夫人王氏闺名若弗之灵位”,除了封号姓氏外便别无一字。
两人毕恭毕敬的上完香,香炉里的燃香升起的袅袅烟雾便像一层薄雾渐渐模糊了这两个牌位上的字迹。
兄妹二人就此驻跸了片刻,并未转身离去,而是绕到了后堂,原来这里面还有个小隔间,里面香案上静静地置着两个牌位。
这两个牌位样式与之前的别无不同,只是分别写着,“先考南宫公讳无咎府君之灵位,卒于皇狩二十一年十月己巳日”、“先妣王母孺人闺名若弗之灵位,卒于皇狩二十六年十月己巳日”。原来这里面供奉的也并非他人灵位,仍是南宫将军和夫人的灵位,只不过未镌刻两人封号,却加上了卒殁时间。
在内间再设灵牌,这是怀璧的意思。他认为封号不过如浮云尘土,头上的封号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而他祭拜的仅仅只是南宫家的列祖列宗和他的亡父亡母。
怀瑾此时看到灵位,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她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上,喃喃地喊着她睡梦中呼喊了无数次的那几个字:“父亲、母亲,你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怀璧也在一旁赤红着双眼,他知道再也没有父亲教他练剑,也再也没有母亲为他讲学了。
此刻,无尽的悲伤充斥着两人的胸腔,每年也只有这一天,他们才尽情地展示着失去亲人的脆弱和痛苦。
今日无风,乔婶她们便在火盆中一边烧纸祭拜,一边感念将军和夫人的恩德,“当年若不是将军和夫人收留了我们母女,哪有我们的今日啊,这么好的人,上天怎么就不开开眼啊!”说完,便忍不住抽泣起来。
木槿随母亲一起伤心起来,“以前,虽然不常见到将军,但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抱过我。夫人也从来不把我当外人,还教我和侯爷郡主一起读书识字。”
子苏虽然入府晚,但也是受过崇国夫人恩惠的。她也被两人的情绪感染了,蹿起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也照亮了她眼角的泪星,她不胜哀伤地道:“我也深受夫人大恩,现在只能尽力照顾好侯爷和郡主。到了九泉下,子苏再继续在将军和夫人身前为奴为婢,以报南宫家对我的再造之恩。”
乔婶听到这催人肝肠的话,一把把木槿和子苏都搂进了怀里,安抚道:“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们一定要尽心照顾好侯爷和郡主,才能对得起将军和夫人的在天之灵啊!”
子苏这时抬起了头,怯怯地问,“乔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夫人是三年前去世的,将军是七年前去世的,他们二人的祭日怎么如此巧合会在同一天?”
乔婶拭了拭眼角的泪,不无伤感地道:“夫人之所以继南宫将军过世五年后,随将军亡于同一日。是因为南宫将军去世时,当时世子仅十岁,郡主也才七岁。将军身死亡故,夫人她虽想立马追随将军而去,却舍不下这双儿女。
想当年人人都羡慕夫人嫁得如意郎君,还加封一品诰命,膝下更是有这么一双碧玉般的儿女,没想到将军再也没能从战场上归来。那几年夫人她总是在人前强颜欢笑,背地里却日日以泪洗面,直到看到世子袭成侯位,看着他们渐渐长大成人。可这丧夫之痛常年淤积于胸,早已忧郁成疾,夫人的病体延挨到了南宫将军去世的那一日,才终于含笑而去。”说完,乔婶更是泣不成声了。
此时,刚刚一直紧闭的祠堂大门推开了,怀璧和怀瑾两人缟素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内,她们三人便止住了哀泣,继续俯着身子为过世的主子烧黄纸。因为她们知道,此刻侯爷和郡主也不愿她们看到那两张哀伤悲恸的脸,还有那红肿的双眼。
大门阖上后,前后两个沉重的步伐就此离去。此时,两阵脚边细风带起了火盆里即将燃灭的两缕火星,随后又慢慢坠落、熄灭,仿佛亡人的一声声无奈叹息。
日落月升,一轮将圆未圆的月轮挂上了树梢,清辉也洒向了昭仁宫的窗牖上。团儿和另一名侍女嫣儿正在帮太后将头上满插的凤钗和珠翠一一取下,太后凝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离十五也还差几日,今日并非什么特殊日子。嫣儿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团儿。
团儿并未看向对面的嫣儿,取凤钗的手也并未停下,“禀太后,今日是十月己巳日,并非什么大日子。”在太后身边伺候的这三年里,她知道太后似乎总会不经意地问起这个日子。
待浑身凤钗珠玉已尽,太后便让团儿嫣儿退了出去。此刻她的脸上没有平时的威仪,有的只是淡淡的哀伤,透过窗牖,她感觉经过了经年的岁月,可她内心出现的那个空洞却怎么也无法弥补缝合上。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失去的便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