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我当替身》紫青悠

5、第 5 章

　　今天的江贺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他很少穿这种浅色衣服，他的衣服要么深灰要么浅灰要么纯黑。深色的衣着和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总给人一种寡夫给人守节的沉重感和阴郁感。

　　这是程宁第一次看江贺穿白色，抛开一切不说，穿白衬衣的他还挺好看，褪去了深色给人的阴郁压迫感，白色的衬衣竟让他整个人明亮了不少。

　　程锦棠大概也认出了他，她快步走过去，两人却在即将靠近彼此时默契停下脚步，似乎是近乡情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相凝望。

　　有那么一刻，程宁觉得那两人身上的滤镜都跟周围不一样了。

　　今天的程锦棠穿了一条长袖的百褶裙，一头黝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从小到大她都留着这一头长发，又黑又亮，从小到大也爱穿裙子，现在也是一样。干净简单明媚，她似乎一直都是如此，是江贺记忆中该有的样子。

　　春末天空湛蓝，阳光清透干净，大概也不需要环境的渲染，两人站在一起，更不需要言语，那种久别重逢的故事感就迎面而来。

　　“江贺哥哥？”沉默片刻程锦棠才不确定唤了一声。

　　江贺那握着手杖的手指紧得泛了白，面色却故作镇定，声音有些微变调。

　　“你还记得我？”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好多年没见了，江贺哥哥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也不需要多么热烈的反应，寥寥数语就足以宣泄情感。那一刻，身边的人好似都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板，自成滤镜的两人自然是这场戏的主角，极具故事感的氛围用简单的几句台词便承载了十八年的时光变迁和情感。

　　激动？失而复得？喜悦？

　　太复杂了，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程宁呆呆看着这两人，她突然想到，在江贺和程锦棠的这场戏里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旁观者？还是小丑？

　　突然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打断了程宁的思绪，她下意识侧头看去，却见程祈年站在不远处，她这一侧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好奇也不像在看她的好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眼神一盯程宁就下意识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员工面对老板的心理，还是说从小就习惯了对他的敬怕，哪怕此刻心情这么复杂在面对他的目光时她都下意识想了想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出了错让他不满？

　　程宁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想法比程祈年这眼神还要莫名其妙。

　　不过程祈年的目光倒是没有停留太久，他若无其事移开，这会儿程宁心情乱七八糟的倒也没有再多想。

　　江贺并没有呆太久，毕竟今天是程家人和程锦棠团聚的日子，属于一家人的私密时间，他不请自来便已是冒犯。他行事谨慎，大概也是太想见到程锦棠了才会如此冒失，所以和程锦棠见过面确定之后他跟程家人道了声歉就告辞离开了。

　　一家子还算其乐融融，程锦棠的房间是一直留着的，程宁为了欢迎她回来还特意装点了一翻，程锦棠为此还非常诚恳表达了感谢。

　　吃完饭之后一家人陪着程锦棠聊了许久，今天是周末，一般周末程家人都不会呆在家里，各自有行程，不过因为程锦棠大家都推掉了一切邀约陪伴在她身边。

　　程锦棠简单讲了一下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即便她只是寥寥数语，可是却也能窥见她人生的艰辛和曲折。程锦棠在游乐园跟家人走失之后就很不幸遇上了人贩子，好在她机灵，趁着人贩子内斗时逃跑。她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后来被一个哑女救下，在人贩子手里时她就生了病，又加上连日的奔波和逃跑，她的病情加重，被哑女救下之后她发了几天烧，再醒来时她就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好在哑女是个善良的人，她因为身体残疾一直未婚，就把程锦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靠着捡垃圾和卖推车小摊供养程锦棠长大，还供她上了大学。程锦棠小时的记忆也是最近才恢复的，为了搞清楚记忆是真是假，她带着养母来到了安城，又她循着记忆找到了以前住过的小区，不过她当时并不确定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被小区保安拦下之后就放弃了进去的想法，很幸运，她被程淮康发现，这才重新回来。

　　对于她的遭遇程家夫妻都心疼不已，程宁听到这些也是良久沉默，本应该养尊处优的程家小姐却要遭遇这些。

　　不过程锦棠对这一切却表现得很豁达，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满和怨恨，遭遇了这些之后她依旧乐观，甚至她还很感激能遇到那么好的养母。
　　“对了，那时候是一个叫乔允的人找到我，是他带我去了医院做了手术我才恢复记忆的，不过我恢复记忆不久之后他就离开了，他是你们派过去的吗？”

　　听到这话，程家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程祈年也摇摇头。很显然，这个叫乔允的人并不是程家人派去的。

　　“乔允？姓乔？是乔家人吗？”杨婉诧异道。

　　程淮康道：“应该不是，没听说乔家有这号人，可能只是同姓。”

　　杨婉道：“不管怎么样他也算帮了棠棠，我们该好好感谢他，棠棠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程锦棠摇摇头，“没有，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久，我恢复记忆之后他就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虽然这人有些神秘，这事听着也透着几分怪异，不过今天是棠棠回来第一天，其他的事情程家人也没心思去计较，话题又转到程锦棠这些年的生活上。

　　聊了一会儿之后程淮康道：“对了宁宁，我打算安排你二姐去产业园实习，你以后负责带带她。”

　　听到程淮康的话程宁有些疑惑，从谈话中得知程锦棠大学学的是师范类的专业，跟产业园那边完全不沾边，不过对于养父的话程宁从不质疑多问，她急忙应道：“好。”

　　程宁曾经有过的担心并没有出现，程锦棠没有怨恨她，她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矛盾。而她回来之后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她依旧每日五点半起床跑步，帮养父煮咖啡，帮养母照顾郁金香。

　　程锦棠的正式欢迎宴是在下个月，这个月她主要就是熟悉家里的生活。

　　这天一早程宁跑步回来刚洗完澡正准备帮养父煮咖啡，程锦棠突然来到料理间问道：“这是帮爸爸煮的吗？”

　　“嗯，煮好爸爸起床就能喝，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我帮你吧？”

　　程锦棠要帮爸爸煮咖啡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程宁也不会拒绝。

　　“要用这个罐来煮吗？”

　　程锦棠说完便拿手去碰，瓦罐并不隔热，程宁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哎呀！”

　　被烧烫的瓦罐烫到，程锦棠惊呼一声。

　　“没事吧？”

　　程锦棠指间被烫白了一块儿，倒也不算太严重。程宁打算去拿医药箱帮她处理一下，不想程淮康和杨婉听到程锦棠的惊呼急忙从楼上下来查看。

　　“怎么回事？”

　　程淮康本来就是一张严肃脸，眉头一沉下来就更具压迫感。虽然这件事跟程宁关系不大，可她见到程淮康这表情就不由自主紧张。

　　程锦棠急忙道：“我不小心烫到手了。”

　　杨婉一脸心疼上前查看，大约是太焦急了，她过来时也没注意到程宁撞了一下她。程宁没料到养母动作这么急，被撞得差点没站稳，她下意识抓住什么稳住身体，这一抓就不小心挨到还燃着的炭火上。

　　程宁手掌边缘被烧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养父和养母此刻注意力都在程锦棠身上也没注意到她。

　　“烫了这么大一块啊？”杨婉一脸心疼。

　　“先带她去医院。”程淮康说道。

　　“不用不用，没多严重。”程锦棠道。

　　“你让老李开车，我们带棠棠去医院看看。”

　　听到杨婉这话程淮康便给司机老李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夫妻二人便急匆匆带着程锦棠出门了。

　　程宁用冷水冲了一下被烧到的地方，低头一看上面已经开始起泡。

　　程祈年听到动静下来查看，料理房就只有程宁一个人了。

　　“刚刚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了？”

　　“二姐不小心烫到手，爸妈送她去了医院。”

　　“这么严重？需要去医院？”程祈年说完才看到她烧伤的手掌，“你也烫伤了？”

　　“嗯，没注意弄到的。”

　　程祈年没说话，转身出了料理房，程宁出去时就看到程祈年站在客厅中，那隔断用的储物柜上放着拿出的药箱，程祈年在里面翻找到要用的，冲她用眼神示意。

　　“过来弄点药。”

　　程宁走过去，正要接过，不过她烫到的是右手，左手上药显然不方便，程祈年见状便道：“手伸过来。”

　　“你……要帮我抹？”

　　他没回答，只给她一记反问的眼神。

　　“……”

　　倒也不至于受宠若惊吧，毕竟程祈年也会对受伤的员工表达一些客气的人文关怀，可是程宁很有自知之明，她干笑两声，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程祈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把药递给她。

　　虽然程宁动作有些笨拙，不过最终也顺利把药抹上去了。

　　“包个纱布？”

　　“不用了吧，没那么严重。”

　　程祈年找到一个大的防水创可贴，“贴这个吧，可以防水。”

　　程宁想了想也行，不过这东西，一只手贴就不方便了，程祈年把创可贴撕开，冲她示意了一下。

　　虽然程祈年帮她可能就是作为同处一个屋檐下毕竟还是兄妹的一种客气，可程宁面对他时总有一种无措感。

　　不过她也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异样，乖乖将手伸过去，程祈年便帮她将创可贴贴上，动作干净利落连皮肤都没挨上。可程宁收回手时才发现因为紧张手指都有些僵硬。

　　“谢谢哥哥。”程宁乖巧又客气道了一声。

　　“不用客气，近期别碰水。”

　　“好的好的，有劳哥哥了。”

　　程祈年没忍住看了她一眼，程宁此刻的表情除了客气外，还带着一种诚惶诚恐，程祈年在许多下属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程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