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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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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我刚赶了过去,就见那风马六一身的“放浪形骸”。
我那刚刚给他找好的衣服就被他耷拉着在身上,露出瘦削的,带着点伤痕的上身,还有一半衣服拖在地上,已经脏兮兮了。
……实在想不通。
按理说这种不好好穿衣服的行为大多不是出现在两三岁的小孩身上吗?
怎么这么大了还有这种行为。
而与此同时,紧跟着我而来的如意来到了房间。
我刚站在那里,还没说话,风马六的炮口就直接对准我了:“刚好,你来了。这个徒弟我也不要了,刚好给你。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云见红着眼,也生气了:“反正你从小就没怎么照顾我,难道别人对我好,我不能也对别人好吗?”
风马六冷哼一声,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气呼呼地转身进了房间。
我见云见正伤心,只好先上去安慰他:“你师父他不同意?”
云见红着眼睛点点头。
我看了他一眼,才轻声说道:“你师父应该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说是那样说,但是却为了你一个人去查大块头的事情,如今还受了伤。”
云见理解地道:“我知道。”
他的头低下,半晌才小声说道:“可他从来都没有出现。我难过得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出现。”
我沉默了许久,只能告诉他:“爱,是有不同形式的。”
云见抬头看了看我,半晌才轻轻点点头。
我笑了,见他如此乖巧,轻轻地摸摸他的头,道:“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去和老大夫说一声,先请几天假,好好和你师父说说,先把这件事解决。”
云见声音都有点哑了:“好。”
见他们两离去,我在原地沉思片刻,正准备离开时,这才发现如意还站在那里。
我一愣,见我望去,如意也由怔忪转为一点不自在,于是好笑道:“你在这里干嘛?不睡觉?”
如意不知道怎么想的,见我这样问,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点了点头,迟疑道:“……师父,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
我一听,倒是有点惊奇了。
如意已经很少有这样单独和我说话的时候了,这几年她长大,女儿家的心事也多了,很少这样珍重了。
于是我点点头,还开了个玩笑:“你说的事情,不会是明早吃什么这种事情吧?”
她不知为何,好像有点紧张,并没有理会我的玩笑。
若是以前,她肯定是会与我说上几句的。
可现在,她勾在身前细细的手指摩挲了下,看起来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细节让我立即意识到如意今天晚上的确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
这让我稍微严肃下来,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问道:“怎么了?”
她慢慢地抬起头,似是酝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师父,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一愣,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想起那瓶凤仙花汁,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原来正是这么个道理。
我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我表面上却还是温和的,因为我知道,如意现在这么进展,一旦我展露出其他的什么表情来,没准她就不会说了。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时,我露出了这么一个温和的表情,却让如意有点失望似的,她轻轻低下头,半晌,才问道:“师父,一直以来,都很感谢你那么好的照顾我。”
这句话顿时让我警铃大响:等等,她为什么突然说感谢的话?
该不会是受了云见和他师父的影响,想要换个师父吧?
按事实来说,我是知道如意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即便是我不懂武功,她也绝不会弃我而去。
可我不知怎么的,就好像冥冥之中的确有什么心魔困扰着我,让我听见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地联想在这里。
我的心猛然一痛,它仿佛连带着一根经脉,让我原本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手臂也更加疼了。
一股难堪和尴尬的情绪笼罩着我。
我们都同时沉默下来。
我有点不敢再抬头,不敢再去见她。
半晌,我才抬起头,装成一个尽力的微笑,道:“如意,不管怎样,师父永远希望的就是你开心。”
如意猛然抬起头,听了我这句话眼神都亮了很多。
但很快,她的笑就慢慢暗淡下去了,她看着我的脖颈,道:“师父……你那里是?”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咳了下,不自在地撒谎道:“师父……不小心碰到了你的凤仙花汁,估计是不小心溅上去的。”
她的眼神动了动,似有光影在流动,半晌,她轻轻地走在我面前,有些微凉的手臂触摸着我的脖颈。
我甚至有种错觉,只有她那么朝前一抓,我便如吊死的兔子,绝无求生之力了。
我后来仔细回想,才觉得这是因为我当时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因为她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
半晌,她才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
可眼泪却瞬间满了眼眶。
她强行让自己的眉眼和嘴角弯了弯,随即转身而去。
我真的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脑子里还不停的回想着她的那个眼神。
那个失落到极点,眼眸却如此清澈纯粹的眼神。
我的心在狂跳。
这注定是个谁都无法休息好的夜晚。
一个庭院,两队师徒,同时遭到了关系的裂隙。
只是一个是师父生气,一个是徒弟别扭。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早早起来,想要去找如意,探探昨天的事情。
我希望那不是我的错觉。
然找到后到底如何说,该怎么说,我发现我竟该死的毫无章法。
我想了一整夜,想出的都是不能体现我价值的东西。
因为我的心也无法言明。
我能感受到它的跳动,可它太过于聒噪,无时不刻不响,无法停下来给我一个答案。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我一大早就去如意的房间,想要和她好好聊。
这是如意,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我绝不希望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我自己。
当然,我也对我这点猜测半信半疑,我本就脸皮不厚,此刻又去询问这样的问题,的确有几分尴尬忐忑。
然而我失望了。
如意没在房间。一大早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我平日里没怎么到如意的房间,因为这里算是闺房,我和云见都小心地保持了这份尊重。
而昨晚月色缭绕,我也没有仔细看了清楚。
此刻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有很多小玩意。
我拿起那个兔子石雕,看着看着突然笑了。
这个兔子石雕是我和如意刚刚相遇时,那时候她经常半夜醒来,非常害怕。
我没办法,因为我有时候也会出去“劫富济贫”,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在白天做,而那时我也只是刚刚认识如意,自然也不会告诉她。
如意不知道我去哪里,害怕得发抖。
我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还是后来有一次途中下雨,我提前回来了,这才知道这件事情。
后来我没有办法,只好给她雕了这个小兔子,代表着我出去了,很快就会回家。
为什么呢?我还记得如意当初问我这个问题,我还记得我当时笑着打趣道:“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我得要到远处去。不过我还是会回来的。”
我的嘴角慢慢地敛了点,看着那小小的兔子石雕,熟悉的让人一眼想起过去。
可我放眼望去,每一个小东西都能够让我瞬间想起过去。
如意看起来有点小娇纵,可是比谁都感念,比谁都会感恩。
她会因为报恩,感激,或者是突然的好奇而喜欢上一个人吗?
我没有勇气去询问这个问题。
“哎,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正这么看着,如意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我扭头望去,她已经一脸灿笑,与以前一样,似乎昨夜突然的哭泣只是我的一个梦。
她抱着一盆大大的花进来,笑道:“师父,我正好找你呢。你昨天看的是不是这瓶?”
她拿出了我昨天碰过的那个瓶子。
如意眉眼一弯,带着打趣:“师父你怎么这么笨呀,现在哪里有什么凤仙花汁,我刚刚中下花籽,哪有这么快就开花了。这瓶呢,是云浣香,调制的,很名贵的。”
她说完,像是证明什么似的,又递给我闻闻:“不行,你试试。”
我被动地站在那里,香气逼近,的确和昨晚的很像。
如意带了点得色道:“现在知道昨晚被你洒出来的那点多贵了吗?就这小小的一瓶,三两银子呢。我昨晚看到它滴在你的身上,就感觉白花花的银子瞬间落了地。”
她做了个有点浮夸的表情。
我将瓶子放下,问道:“所以你昨日才哭?”
她微微睁大眼睛,“嗯呐”了一声,没好气道:“不然还是因为什么?这香多名贵啊。”
我有点不相信,于是我继续问道:“三两银子,你怎么得来的?”
我之前的钱藏在不同的地方,后来治伤的时候倒是告诉了如意,但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况且凭借我对如意多年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自己去买这么贵的东西的。
于是,我一字一句地看向她,几乎带了点严肃。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逼问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希不希望她承认。
我的心复杂得就像是刚刚锻造好的剑,既烫得让人发慌,又蓦然入到水中。
一冷一热,我感觉自己好像出了汗。
“好了!”如意终于不堪我的审问:“那……我告诉你吧。是……霖少爷。”
她说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很小,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遇到他的?”
如意看了我一眼,道:“好几天前了。那时候我就看到他一面,当时他跟着一个姑娘在一起。那姑娘见到我好像有点不高兴,霖少爷也有点生气,就把那个给我了。”
我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她很久很久。
如意像是接受着某种检验般,强行着迎向我的目光。半晌,她笑笑,笑得像个憨厚可爱的大猫:“师父,你不相信嘛?”
她笑了下,但并不是那种特别明媚的笑。
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我的目光静静地打量了她下,感觉心仿佛被什么极快极深地扎了一下似的。
过了许久,我才移开目光,看向了她的手上:“这个是涂指甲上的嘛?”
她估计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先是看了眼那云浣香,才点点头:“……是。”
我看了下,屋内只有一把凳子,我只好将它挪到床边,拍了拍床,看向如意:这是不是不好自己涂?我帮你吧。”
她的嘴抿了下,坐在了床边。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沉默地握住她的指尖。
她骨骼很小,指节几乎感触不到,带着点凉意。
我的手覆在她的指节上,在接触时极快极重地握紧了一下,然后松开了。
然后将她的大拇指制住,打开云浣香,小心地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