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76、甜筒与气球

　　“啊———”
　　随着金属器械在高空轨道中飞速驶过，坐在上面的人们发出一阵又一阵激动的叫喊。
　　男孩坐在长椅上，纯净的黑眸呆呆望着。他的眼中，旋转360度的过山车车体逐渐扭曲变形，长出眼睛和嘴巴……
　　“小语，再不吃要化掉了。”
　　宁语顿了一下身子，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他赶紧握着手里的甜筒舔了几口，完了对着身旁的少年眯眼大笑：“好吃！”
　　这副纯真可爱的模样让宁遥弯了弯唇角：“待会还有什么想去玩的吗？”
　　他说着仰头眺望开始坠入云层的落日。
　　“有有有！”宁语兴奋地跳起来，一下子又列出了几个游乐设施。
　　宁遥无奈地笑了笑：“很多都玩过了，天也快黑了，你不累吗？”
　　宁语睁大眼睛：“天黑了就更好玩了，哥哥你知道吗，尤其是摩天轮，要在晚上坐才好看……”
　　“丁零零……”
　　宁遥记录册发出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宁遥看了他一眼：“我去那边接个电话。”
　　宁语乖乖点头，坐回长椅上继续吃自己的甜筒。

　　走到弟弟看不到的角落，宁遥才把记录册取出来，手指轻轻拨动，接通的视讯电子屏投放在空气中。
　　“哟，【钢琴家】，这是在哪里这么热闹？”视频里的叶灰坐在桌子前，笑嘻嘻地明知故问。
　　宁遥早已恢复了往日一张冷脸：“有屁快放。”
　　“唉，太冷漠了。”叶灰摇摇头，拿起旁边的杯子嘬了一口，神情也正经了几分，“提醒你一下，4v4过两天就开始了，这次你不能再请假了。”
　　宁遥：“我知道了。”
　　叶灰：“哎呀，看来某些弟控还是能拎得清工作和私人情感的嘛……”
　　宁遥：“没事挂了。”
　　叶灰：“别急——最近你有没有留意过新人榜？”
　　宁遥锐利的眼角颤了颤：“你是想说林宴？”
　　叶灰拍手：“不错，你有所了解就好办了。”
　　宁遥：“怎么？他要入会？”
　　“呵，他已经加入了一个无名小信会。”叶灰冷笑一声，“挺可惜的，他很符合我的要求，但请不进来，所以……”
　　宁遥不耐烦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我记得我不负责清理部门哦？”
　　叶灰：“你别急——我没让你帮处理的意思，只是接下去如果你和他有接触，多留意点。”
　　宁遥翻了个白眼，然后讽道：“你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看起来好痛苦哦。”说完没等对面吐出半个字，他就结束了视讯。

　　退出通讯界面后，宁遥一边往回走一边进入信件实时热度榜，碰巧此时高挂第一位的正是林宴的【笼中人偶（U01）】信件回放。
　　宁遥没有点进去看，他只是扫了几眼论坛：“刚来没一个月的新人，能和【火雀】走得这么近？……【溺水船】信会……下个月刷新排名估计就要掉出前100了。”
　　许多疑惑让少年摇了摇头，关闭了记录册。此时，昏暗的路面齐刷刷亮起了彩色的夜灯，整个游乐场随着欢声笑语进入更热闹的夜晚。

　　宁遥回到那张长椅处时，看到宁语挨着扶手睡着了。男孩手里还握着吃完甜筒后剩下的包装纸，嘴角能看到一些巧克力碎屑。
　　宁遥的嘴角不自觉勾起，走上前从口袋里取出了纸巾。
　　说不累果然是骗人的。
　　一直到帮他擦拭干净手指和嘴角，宁语都没清醒过来，中途有一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是自己哥哥，又迷迷糊糊闭起。
　　宁遥靠着长椅背，让宁语枕着自己的大腿继续昏睡。他的右手被宁语无意识扣着，空出的左手偶尔会拨弄对方的发丝。
　　黑暗的云层被霓虹灯照映得有些炫彩，宁遥还在沉思什么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琴声。
　　他的脸上覆上了冰霜，缓缓握紧右手手指。
　　这里是中央广场，不远处有为街头表演搭建的舞台，此时在群众的围观中，一名长发少年坐在钢琴前，用他修长的手指按动琴键。细框眼镜下是一双古韵颇丰的狭长双目。薄唇略有上扬弧度，看起来有种似笑非笑的神秘感。
　　他的演出结束了，众人向他鼓掌告白。他一一谢过，随后一个抬眸，和几米之外的宁遥对上目光。
　　“小语。”
　　耳垂突然被掐痛，宁语皱眉睁开了眼睛：“哥哥？诶？我睡很久了吗？！”
　　“很久了。”宁遥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我们走吧，你不是还有很多想玩的东西吗？”
　　“嗯。”宁语跟着他起身，这时，他看到了正在朝他们这里靠近的一个人，“咦，你是上次一起参加信件的……”
　　“走。”耳边突然响起兄长冰冷的命令，宁语吓了一跳，茫然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被宁遥拉走了。
　　张孟然在原地停下，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他双手插/进长衫口袋里，细长的眼眯起，露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要买气球吗？要买气球吗？”
　　穿戴玩偶服饰的小贩牵着一大串漂浮的气球从他身旁经过。
　　“等等。”张孟然喊住他。

　　兄弟俩在人群中穿行，宁语不解：“哥哥，你不喜欢孟然吗？”
　　宁遥冷冷看着他：“谁让你这么叫他？”
　　“……”突然被哥哥凶了一眼的宁语懵了，“我觉得孟然是个很好的人啊……”
　　又被触及雷点的宁遥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要提他，也不要靠近他。”
　　“……你又这样。”宁语咬着唇挣开他的手，这下让宁遥有些错愕。
　　“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什么都不让我做。”宁语的眼眶很快就红了。
　　宁遥感到太阳穴开始发痛：“……很多东西你根本看不到。”
　　“你永远都以为我看不到。”宁语说完自顾自跑进了人群里。
　　“……”

　　旋转木马设施旁边是一个小型人造水塘，许多大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里钓取小鱼游玩。一个母亲带着一对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其中一个高高举起手里的鱼竿：“我又钓到一条！”
　　另一个急忙伸手去拉他：“快坐好，小心掉进水里去！”
　　母亲捂嘴偷笑：“程程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呢，总是在保护弟弟，妈妈很欣慰哦。”
　　那个小男孩叫起来：“就算我是弟弟，我也可以保护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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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语抱着自己的膝盖，把眼眶里新溢出来的泪水努力憋了回去，独自一人嘀咕道：“笨蛋哥哥，什么都不懂……笨蛋……”
　　突然，眼前飘来一阵荧光，宁语抬眸，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气球。粉红色的“Be Happy”在小熊图案上闪闪发亮。
　　牵着气球的主人把脸露出来，对他友善地笑了笑：“又见面了。”
　　宁语：“孟然！”
　　“送给你。”张孟然把气球递给他，顺势在他身边坐下，“喜欢吗？”
　　宁语握着气球开心地点点头。
　　张孟然哑声笑了一下：“你哥哥呢？刚才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男孩摆弄气球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吸了吸鼻子，故作冷漠：“不知道。不想管他……”
　　张孟然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在那段露出的雪白脖颈上停留许久：“要和我一起去玩吗？”
　　宁语：“好啊。”
　　张孟然：“那就去坐……摩天……”
　　宁语正准备答应，身旁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宁语？”
　　张孟然抬眸，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对视，目光中飞快划过一丝凶狠。
　　“啊，小年！你怎么也在这里？”看到熟人出现，宁语兴奋地抓住对方的衣襟。
　　“不要扯我的衣服。”陆小年平静地按住他的手，“游乐场是公共场所，每个人都可以来，也包括我。”
　　宁语撅嘴：“哼，又摆出一副冷血动物的样子！”
　　陆小年：“这也能叫冷血动物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的比喻太夸张了。”
　　宁语：“好了你闭嘴！”
　　陆小年瞥向他身旁的男人：“这位是？”
　　宁语：“啊！他是我上次信件认识的朋友，叫李孟然。”
　　张孟然微笑着纠正：“张孟然。”
　　宁语大惊失色：“对对对不起，因为名字太好听了只记得名字了……”
　　陆小年叹了一口气：“连别人三个字的姓名都记不清楚，还把对方当朋友，你未免太不走心了。”
　　宁语：“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批判我啊！”
　　陆小年：“陈述事实并不等于批判。”
　　宁语捂住耳朵：“吵死啦——”
　　张孟然看着二人的氛围，浅浅勾了勾唇角：“宁语，既然你朋友来了，就和他待在一起别走散了，你还未成年，要多注意安全。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啊，哦，好的，孟然再见！”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灯火璀璨的人群中，陆小年眨了眨黑眸，他垂头看了一眼宁语手上的气球：“这是？”
　　宁语：“这是孟然送给我的，很可爱吧？”
　　陆小年：“虽然你确实是未成年，但已经是16岁而不是6岁了吧？”
　　宁语气红了脸：“我到60岁也要在家里挂满气球！”
　　“已经不可能到60岁了哦。”
　　“讨厌！！！”
　　他没意识到的是，陆小年早就偷偷踩住了他的鞋带故意拉开，然后平静地说：“低头看一下鞋子哦。”
　　“诶？什么时候？你帮我拿着。”
　　陆小年接过气球，看了看上面的荧光字体，然后垂眸打量男孩的发旋，手指自然地松开：“哎，呀。”
　　“啊！你是笨蛋吗？！这都抓不住！”宁语跳起来想去追那只已经飘上空中的气球，结果被陆小年一个伸腿绊了一脚，整个人失去重心摔进了陆小年怀里。
　　“……”
　　清幽的竹香涌入鼻腔，宁语愣住了，直到陆小年搂住他的腰肢，在黑暗中吻了吻他的耳垂：“我再给你买一个就行了。”
　　宁语的脸颊开始泛红，抓着陆小年的衣领：“小年是笨蛋！哥哥也是笨蛋！我讨厌你们！”
　　陆小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看到摩天轮下面排队的人不算多哦。”
　　牵着男孩的手穿梭在人群中，陆小年趁着宁语环顾四周时，单手在记录册里发送了一条信息。
　　“今晚他不会再出现了。”
　　对面很快回复：“好，辛苦你了。”
　　“不必客气。”
　　陆小年看了一眼通信对象的备注【钢琴家】，把记录册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