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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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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新的线索。
但她所说的内容和警方掌握的事实相悖,在这个案件后的第一时间,警方就从通讯公司处获得了沈从昼死亡前一天的通讯记录母本。
负责此案的几个警察早就将沈行昼的电信通话记录翻了个底朝天,上面并没有什么前男友的电话,出事的前一天傍晚,唯一打进来的只有一通诈骗电话。这通电话还是在十三号一早上打进来的,和这个女Beta所说的根本对不上。
等哭得要断气的女Beta平复心情离开警局后,王深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细想了一会儿。
或许沈从昼除了留在案发现场的手机外,他极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手机、另一个号码——
另外一个不在他名下、用来应付那些令人厌烦的人的私人号码。
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这个手机应该是被嫌疑人拿走的。
在这期间,沈行昼的弟弟来警局做笔录了。
王深事先听苗妍说过,先前这沈明宇并不是很乐意来警局,仅仅在沈从昼死后的第一天,他来了次警局。往常受害人的家属都是很讲究让受害人入土为安的,唯独这沈明宇,沈从昼死了近半个月,他的尸体至今还躺在法医部的冰柜中,沈明宇一次都没有过问过。连这次复审也是在警方的强烈要求下,一拖再拖,才来警局。
关于这人,王深翻阅过他的档案,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抵触他的这个哥哥。
沈明宇和沈行昼的父母在十三岁左右就分居离婚,两人的关系很一般,据说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过面聊过天了。
沈明宇不像是沈行昼,他后来随着母亲改嫁,独立了户口本,却再也没有更新过信息。警方有的信息只有由身份证关联的现用手机号,长相、职业,如今一概不知。
头一次打过去的时候,这个Beta还曾恶狠狠的说:“我和他没有一点的关系,别再来给我打电话了!”
后来经过仔细的调查,才明白沈明宇警惕的状态实属正常——沈行昼前些年欠网贷时,将沈明宇的电话填在了联系人的位置上。
两兄弟决裂了很久。
关系之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明白的。
沈明宇来警局等了一段时期,没人来找他,他就干脆一直坐在警局的大厅。
王深走出办公室,见到的就是坐在大厅等候座位上的沈明宇,他慵懒地靠着椅背。听见有声音向他靠近,于是侧着头将目光投到了王深的身上。
——于是,王深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沈明宇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平静时的眼尾微微上挑,双眼皮不宽不窄,眉骨高而眼窝深。挺直的鼻子下,嘴唇的颜色是最好看的,添一分过浓少一分薄情,个子高而体态匀称。
王深觉得有几分眼熟。
几乎是立即,他就想起来自己确实见过沈明宇,在受害人小区外的奶茶店。
沈明宇抿着嘴笑了笑:“我今天下午见过你,你买了好几杯奶茶。”
王深才升起的怀疑被打散了大半:“嗯。”
进了询问室后,沈明宇自然的在桌旁找了一把蓝色的椅子坐下,他的神态和王深先前见到要被询问的许多人都不一样。那些进入询问室的人,不论如何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可沈明宇没有,他的态度很淡然,就像是死者不是他的哥哥。
未等王深先询问,沈明宇就说道:“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我觉得你有可能还要再问我一回。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和沈从昼在上大学后很久没见过了……他考上K大了,我没有,我高三没有读完就退学了。”
——沈明宇和沈从昼的父母是在他们两个十五岁时离婚的。
离婚后,沈明宇被判给了妈妈,而沈从昼则是跟着爸爸。这对婚姻破裂的夫妻在财力上,并不怎么样旗鼓相当,经营着一家小型企业的沈爸爸即使是婚姻的过错方,离婚后他也依旧略有资产。而大学毕业后就成为了家庭主妇的妈妈离婚后并没有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带着孩子过了一段相当拮据的生活。
沈明宇的高中是H城一所有名的私立高中,学费相当的昂贵,就读的学生多数是一些企业家的子女,这笔钱不是生活拮据的单亲家庭能出得起的费用。
档案上的信息显示,这笔钱是沈父给沈明宇出的,他说希望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学习,毕竟他俩是兄弟,高中是一个很重要的阶段,沈明宇在读高中时的一切费用都是他出的。
不过,最后沈明宇并没有读完他的高中……
他还是辍学了。
王深回忆了一遍资料,问道:“从高中结束后,就没有接触了吗?”
沈明宇摇摇头:“沈行昼大学毕业后借过网贷,联系人填的我的号码,为此我换过一次号码。”这件事王深已经知道了。
看得出,这两兄弟的关系确实很差,除却少得可怜的兄弟情,沈从昼死了,沈明宇估计能松一口气。
王深接着问:“警局在沈从昼死后的第一时间,就调查了亲属关系,给你打了电话,你那天为什么迟迟不来,一直等拖到晚上才来?”
两人的父亲在沈从昼大三那年因为破产负债而跳楼自杀,至于剩下唯一一个作为亲缘关系纽带的母亲,则是在沈从昼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因病去世。
沈从昼还活着的唯一一个近亲就是沈明宇。
沈明宇说:“我以为是新套路的诈骗电话。”
王深笑了一声,随即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一共通知了你三次,其中一次是警局的座机,我想上面应该有显示派出所的标识。”
沈明宇即使被拆穿了,也半点不显得尴尬,他摊手,脸上有风轻云淡般的笑:“我一点都不想要和沈从昼扯上半点的关系了,他这种人……”
“老实的说,他死了我反倒觉得高兴。”
沈明宇瞧着王深,他眼睛瞳孔的颜色是琉璃般棕红色的,像是被锁在实验室深处柜子里药罐瓶子,给人一种浸泡在酒精中迷离而糜烂的错觉。他嘴唇的颜色也像是一尾溺死在鱼缸里的金鱼,因为泡得太久,腐烂出一种糜烂、裸|露、诱人的粉。
很难以形容这种一瞬之间突如其来的危险悸动,王深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为了从这种正在被蛊惑的诡异状态中抽身,他打断了沈明宇的话:“你哥哥、沈从昼大学时交的男朋友你还有印象吗?”
话才说出口,王深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这对兄弟的关系势同水火,沈明宇显然不会有太多有关沈从昼的信息。
沈明宇如王深所料般地摇摇头:“我大学真的和他没什么接触。”
“不过说起来,他高中的男朋友我倒是有些印象,我听我们以前同过班的高中同学说,他俩在大学时也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恋爱,后来莫名其妙的分了手,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了。”
例行问过话后,王深合上登记文档,左手边的小时钟显示着标准时间晚上七点二十六分,已经很迟了,他叫沈明宇先走。
自己重新的坐回了办公室的位置,王深叹了口气,又是没什么新线索的一天。他收拾好自己没什么东西的公文包,出了警局,在车棚处找到自己的自行车。
大致看起来,沈明宇这人没什么大问题,他表现得很正常。
谈吐、态度,都很从容。
不正常的人是他自己,王深按了按自己额角,琢磨着什么时候回复一下那位被他冷落了很久的心理医生。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审讯还是有些价值的。虽然王深准备回家了,但自发愿意留下来加班的人还有不少。
文员整理的审讯文字版文稿与录音现在恐怕已经打包成压缩包传到了几位负责案件的刑警手机上,接下去,案件的突破口极有可能将重点放在这位女Beta口中所说的沈从昼大学时期的前男友上。
刑警队的同事们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这是难得的一个线索,他们联系了从前沈从昼的大学同学与辅导员,打算找到这个听上去有很大嫌疑的“前男友”。
所有人都难以掩盖自己的兴奋,这算是这案子半个月以来第一个好消息,可在回家路上的王深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坐在询问室里的沈明宇。
这种直觉没由来,而且奇妙,王深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他拎上自己的公文包,从车棚寒酸地推出自行车。
“王深!王深!”听到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王深回过头,发现是就坐在自己工位旁边的陈莹。因为她时常在早上会给王深带个三明治的缘故,王深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陈莹坐在车里,把车缓缓地停到了王深的边上,车窗下降,露出一张清纯的脸:“我刚刚在你进车棚的时候就看见你了,你回家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王深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陈莹的车标,很好,他在现在岗位上工作十几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的车。在这样鲜明的对比下,他也一点都不显得自惭形秽,王深拍了拍他的自行车把手:“不用不用,我也有车。我住之前单位发的安置房里,去那边的路都是小道,开着累不说,现在估计正堵着呢,不过谢了哈。”
见王深这样说,陈莹捂嘴笑了一声:“大家都是同事,你怎么这么客气。”
她把车窗升上去,升到一半,又降下来对王深说了声:“明天见。”
夏天的夜晚,骑着自行车回家是一件很凉快的事情。
虽然晚餐王深已经在单位的食堂里吃过了,不过路边遇到摆着凉皮摊的小贩,他还是上去打包了一份。好在晚上黑,这小贩眼神也不太好,大概没能看清楚王深穿着什么衣服,王深如愿以偿,路过小区门口,还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回播几年前的电视剧,王深也不看电视,一门心思地边吃凉皮边琢磨起这件案子。
经过一下午的调查,不少人都觉得嫌疑人就是他那位女Beta同事口中的大学时期前男友。至于这人是谁,现在还没有结果,因为沈从昼大学时的男朋友也不止一位,其中一人至今也找不到下落。那位女Beta并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也没有听沈从昼详细的讲过他们的曾经,若想要百分百确认,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想了一会儿,王深觉得自己脑袋有点疼。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挂在电视机上的时钟,已经是十一点过半的时间了,他关掉电视机,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又想起了今天见过几面的沈明宇。
短短一天时间里,这已经是王深第无数次想起他了。
王深翻了个身,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天花板上沉淀着比周围要更浓稠的黑暗。他嗅到了屋子里薄荷的香味,又爬起身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吃了一颗信息素抑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