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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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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臻面露感动,低声道,“孤知道,公公是为孤着想。”
按理说,以太子殿下与平安相依为命十六年,从未红过脸的情分。唐臻无论如何都不该临时起意,情绪上头就要求伴读立刻去接管始终掌握在平安手中的权力,事前、事后都没有任何安抚平安的举动。
打了巴掌也不给甜枣,像是完全没将人放在眼中。
相比薄情的主子,平安的表现可谓忠心耿耿,仁至义尽。
非但没有因此心生怨怼,甚至做到彻底将自身置之度外。只知道为太子有更多可用之人欣喜,因‘担心太子将来得知伴读清点库房的过程中摔坏先祖留下的宝物愤怒’而忧愁。
当真应了他那句话,天生的劳碌命,偏偏东宫处处皆离不开他。
平安见唐臻还是没将私库中碰坏的东西放在心上,也不着急,如同闲话家常似的依次介绍已经摔坏的东西都是什么来历,语气中藏不住的心疼越来越明显。
唐臻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勾得平安喋喋不休,心思却没放在平安所说的事上。
他曾听过句华国俗语。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最值钱的金银最多只是磕碰变形,不会凭空摔没。
况且唐臻心中清明的很,即使伴读清点库房,重新造册,令私库中每样东西的来历都变得清晰,他身为私库真正的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难以真正随心所欲的掌控私库。
最不起眼的金银或者磕坏的金银首饰,反而方便运作。
如今伴读面临的难题刚刚出现,还没看到他们的应对之策,他为什么要因为还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属于他的东西,放弃看好戏的机会去自找麻烦?
没错,在唐臻心中,但凡是还没握在手心,可以肆意捏扁搓圆的物件,都是尚未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等新账册拟好,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分出个库房,专门放昌泰帝每年划分给他的私产。
可惜目前为止,他还没想出谁能有资格,替他看守即将新建的库房。
迈入东宫大门,唐臻抓住平安的袖口,“公公冒着热汗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与我去喝碗姜汤。”
稍稍停顿片刻,他又低声道,“你已经很久没留下陪我用膳。”
平安似乎没想到唐臻站在福宁宫外痴痴的望着琉璃瓦时也会注意到他的身影,惊讶的抬起眉毛,连连点头,“好、好,奴婢谢殿下的赏赐。”
唐臻腼腆的勾起嘴角,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汹涌。
在福宁宫外站了两个时辰。
他因为看到夹在奏折中的批复,心中生出明显不属于他的崇敬,继而掀起的惊涛骇浪,终于彻底平复。
唐臻能肯定,没有任何人与他共享这具身体。
无论是行走坐卧,还是思想,他都是完全独立的人。
忽然萦绕心间的崇敬,更像是刻骨铭心,以至于弥久不散的情绪。
也许原本的太子殿下对未署名的字迹非常熟悉,发自内心的崇拜那个人,才会留下类似肌肉记忆的刻板印象。
想通之后,唐臻依旧无法心安。
毕竟借尸还魂这等离谱的事都能发生,即使自信如唐臻,也会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担心。
想要证明这具身体中究竟是只有原主留下的某些深刻的情绪,还是依旧存在原主的意识,还需要细致的观察。
照顾原主十六年的平安公公,无疑是非常合适为唐臻解惑的人。
即使平安今日没主动来找他,他回东宫之后也会去找平安。
此后数日,平安皆被唐臻留在寝殿。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除了共用三餐饭食,唐臻还特意吩咐人在寝殿旁边,收拾个小屋给平安住。
期间唐臻先是不着痕迹的提起父母,引导平安透露昌泰帝和仙妃的往事,仔细感受有没有不属于他的情绪出现。
心间萦绕淡淡的期待和向往,饶是唐臻仔细研究半晌,也没能分辨这是他的情绪,还是原主的情绪。
没能得到帮助的唐臻又从陈玉开始,依次细数伴读。
提起施承善时,他再次感受到违和,仿佛隔着迷雾却真实存在的情绪。
恐惧、厌恶、惊慌、无助......
唐臻确定,他的情绪不会如此丰富,只会是来自原主。
最后的试探,是那张未署名的批复。
唐臻故意让平安看见他拿着那张批复发呆,然后假装突然发现平安,手忙脚乱的收起批复,笨拙的转移话题,问平安库房那边如何。
平安脸上的尴尬半点都不比唐臻少,低声道,“库房既然已经交给伴读,老奴就不再......免得伴读有所误会,令殿下为难。”
除了亲自去福宁宫外寻唐臻那日,平安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不再关注库房,专心与唐臻回忆过去,再也没提过任何与库房或伴读有关的字眼。
唐臻点头,随意的敷衍了平安几句,脚步凌乱的离开。
又隔两日,唐臻闹起脾气,非要让厨房给他端壶温酒来。
面对平安和宫人的劝阻,唐臻如同有恃无恐的孩子似的骄傲的扬起下巴,“你们再劝,孤就去找岑威和陈玉。绍兴侯府的世兄也说过,无论孤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找他!还有燕翎,他说孤有任何不开心,立刻遣人去陈国公府。”
平安眸色渐深,殿下逼伴读整理库房账册时就是如此......有恃无恐。
唐臻如愿见到温酒,眉宇间难掩得意和窃喜,笑嘻嘻的端起酒壶,亲自给平安倒酒,要平安陪他不醉不休。
拇指深的酒盅刚续上三次,唐臻便目光迷离的抱着椅背掉眼泪。
平安也是第一次见太子饮酒,惊讶之余只觉得头疼,哭笑不得的道,“殿下有心事?可愿与奴婢说。”
唐臻摇头,喃喃道,“父皇。”
单看他神志不清的模样,委实难以判断已经醉到什么程度。
平安昂首饮尽手中的酒,煞有其事的道,“陛下爱您。”
唐臻闻言立刻勾起嘴角,轻声抱怨道,“为什么不肯见我?”
“这是为您好。”平安又给自己倒了次酒,干脆拿着酒壶喝。
他平日便有自酌自饮的习惯,自从被唐臻缠住,只能暂时放弃这点小爱好。
安静许久,唐臻突然没头没尾的道,“世兄和阿翎是不是相互看不顺眼啊,总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很怪,好烦。”
平安发出声轻笑,“他们又没对您发脾气,您何必在意?”
唐臻安静的抬起眼皮观察平安。
发现太子醉酒之后,平安变得冷淡的同时依旧对太子没有恶意。
可是表面对各方势力端水,实际早就有偏向的人也是他。
活了两辈子,唐臻第一次见墙头草当得如此潇洒自如的人。
也罢,这不重要,起码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事。
唐臻又闹了会,从地上捡起张皱巴巴的宣纸,哽咽毫无预兆的冲出喉咙。
正是那张未署名的批复。
平安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的瞟了眼宣纸,神色忽然变得复杂,欲言又止数次,选择闭嘴饮酒。
唐臻眼中闪过失望,大力将宣纸拍在桌上,赌气似的道,“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您这又是何必?”平安苦笑,“每次他来您都不开心,他不来,您还惦记。”
“我要杀了他!”唐臻面目狰狞,无能狂怒。
平安忍了忍,转头轻笑。
如果太子殿下说狠话的时候底气能足点......依旧唬不住孟首辅。
唐臻满意的放下贴在胸口的手。
如果这具身体再次因为这个人,生出莫名其妙的反应,他真的会杀了这个人,原主安心离开,他好好的活下去。
皆大欢喜。
看来上次的反应,真的只是类似肌肉记忆的刻板印象而已。
只要他再多提起这个人几次,知道更多与这个人相关的消息,形成新的印象,早晚都能将剩余的情绪消耗殆尽。
察觉到平安不想多提这个人,唐臻只套出这个人的名字和身份就做出精疲力尽的模样,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总算是没让平安看出破绽。
首辅、孟长明。
唐臻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仅有的两次上朝,搞事最积极的老大人,发须斑驳,老当益壮。
想法刚冒头,他就嫌弃的皱起眉毛。
下次上朝,让朝臣挨个自我介绍,肯定能找出孟长明!
唐臻放下桩心事,装作因醉酒羞赧,终于不再时时刻刻念着平安,大发慈悲的放平安喘口气,等着看库房的大戏怎么唱。
没想到先搭起戏台子的地方竟然没在库房,而是在他身边。
原本在唐臻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突然接二连三的出差错。
刚开始的时候,唐臻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能鼓起勇气求饶,他都愿意给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左右不过是打碎个茶盏、碗筷或者其他摆设,损失些财物而已。
虽然他没有上辈子的赚钱能力,但他有丰厚的私库。
总是能换得起日常用的物件。
某日去院子里闲逛消食的时候,唐臻却听见宫人的悄悄话。
两人在假山后面,刚好是视线死角,看不见唐臻。声音一个甜美一个清冷,极好分辨。
“你胆子也太大了,前日已经磕坏个金丝嵌宝石的香炉,今日怎么又摔了个玉佩?”甜美的声音气急败坏,依旧难掩关切。
清冷的音调却满不在意,“殿下身侧人来人往,怎么会注意到我?”
“别生气啦。”清冷的音调服软,解释道,“翠柳姐姐说了,殿下最是心软,只要我们及时认错求饶,殿下绝不会与我们这些贱奴计较。他高高在上,岂会失了身份?况且摔坏的东西不会再入库......”
假山后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幸亏唐臻的耳朵足够灵敏。
“上次的香炉从翠柳姐姐那里换来整整五百两银子,摔坏的玉佩也能重新雕琢成小物件,已经交给翠柳姐姐,姐姐说等东西重新雕好卖出去再给我银子。只要再做一次,凑够千两银子,我就收手。”
唐臻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翠柳,有点耳熟。
啊,是上次在他和燕翎面前打翻茶盏的宫人。
燕翎原本要严惩她,唐臻却觉得没必要。
如今回想起来。
燕翎那副明明不想同意却拿你没办法的模样,依旧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