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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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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不言今夜回了荆府,当得了消息赶回皇宫时,阙阑宫的大火已灭了多半。
看着忙碌的人群,却久久不见他要寻的人影,荆不言眉心不由紧锁。
“大哥,”白浪悄无声息的靠近荆不言。
“找到人了吗?”荆不言觑了眼站在正殿方向的万福宫总管福公公,见那阉人正朝他的方向张望,心口没来由的提起了几分来。
白浪自然也瞧见了福公公,他历来厌烦这些个仗势欺人的太监,于是狠狠朝福公公瞪了一眼,“呸”了一声才回道:“没,她许是已经离开了。”
“她不会功夫,”荆不言摇摇头,“我看阙阑宫的守卫比平日森严了许多,怕是没那么轻易离去,除非。。。。。。”
“大哥是说有人帮她?”
荆不言望着正殿方向灭火的人群,虽杂乱,却有条不紊,似也并不像今夜有人闯入的样子,这般想着,荆不言提着的心也略略松了几分。
就在这时,忽有一个手下悄悄回禀,“头,假山后发现两具尸体。”
“尸体?”
荆不言心头忽然一惊,握手成拳的尾指倏然紧了几分,甚至来不及问那尸体是何模样,只一闪身疾步到了假山后。
就着微弱的火石光亮,荆不言一眼便看见了地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尸体。
待看清两人模样后,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白浪。”
荆不言压低了声音唤了句。
“大哥。”
白浪闻声而来,还未看清假山后的一切,便听到了荆不言吩咐道。
“去,让人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是,”白浪忙点头应了,转头去安排手下守卫。
等白浪再回来时,荆不言正蹲着查看两具尸体。
“是金威卫?”
萤萤烛火下,不知死了几时的尸体圆瞪着双眼,初看令人发怵,细看让人觉得恶心。
白浪撇了撇唇,嗤了一声,他不但讨厌宫里的那些太监,还很厌烦从前跟着常青作威作福的一批金威卫。
“嗯,”荆不言的声巷子胸腔里,咕哝着应了一声起了身。
“死因呢?”白浪见荆不言朝外走,忙跟了过去递上了一张帕子。
荆不言用帕子揩了揩手随手扔在了去,对白浪的问题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利刺入喉而死。”
“利刺入喉?”
白浪诧异扬眉,“这批守卫皇宫的金威卫都是常青亲自挑选的,功夫虽不说十分出众,但三两个人也轻易进不得身,除非。。。。。。”
白浪想起承台山的人,脑中警铃大作,“莫不是承台。。。。。。”
他话未说完,便被荆不言打断,“不是。”
“呃,”白浪语声哽住,狐疑着道:“大哥?”
荆不言摇摇头,并不多言,“回去再说。”
阙阑宫被烧了个大半,尤其是怀煜王爷居住的正殿几乎被燃烧殆尽,唯有几座偏殿尚还完整。
怀煜王爷如今正住在偏殿里,因受了惊吓且体质本弱,大火那日又被烟火熏晕了,直到这日天黑,怀煜王爷依然在昏睡中。
万福宫中,彩灯高照,屋檐脊角仍残留着些许积雪,宫内一角有座小佛堂,香烟缥缈,木鱼声声,衬得整个万福宫安静又祥和。
彩香姑姑伺候着太后礼了佛刚出来,正想活动活动腰腿,便见一个打着细红灯笼的小宫女匆匆走了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彩香姑姑远远瞧见了,不由回首望了望佛堂小门,上前紧走几步,对那宫女喝斥道。
“姑姑,”小宫女一见是彩香姑姑,忙住了脚,焦急的神情里藏了几分仓惶。
“到底什么事?”
彩香姑姑见来人是自己身边伺候的夏儿,口气缓了几分,但念及此刻正是太后礼佛之时,无论如何不能扰了太后,遂拉了夏儿朝一边隐蔽处去。
“姑姑,”夏儿也知这小佛堂的规矩,见他们所在之处四下僻静,这才扯了彩香姑姑的袖子,悄悄靠过去私语了几句。
“当真?”
彩香姑姑闻听夏儿传来的消息,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奴婢不敢瞎说,”夏儿垂下了头,不敢看彩香姑姑的脸色,“方才奴婢恰巧路过福公公的住处,一不小心听到小安子与福公公说话,奴婢还听见。。。。。。”
夏儿咬了咬唇,十分惶恐不安,不知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还听见什么?别扭扭捏捏的。”
彩香姑姑听了方才那消息心中正发堵,再见夏儿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火气便不打一气来。
“是,”夏儿自打偷听了福公公与小安子的对话,便心中不安,此刻被彩香姑姑这么一喝,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将福公公与小安子两人的算盘一一道了来。
“听小安子的意思,腾姐。。。呃,腾婴身边有个宫女,好像名唤阿不的,身量轻挑,长得很是白净,福公公似乎,似乎。。。。。。”
夏儿毕竟是个小姑娘,有些话听得却讲不出,所以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他又看上了阿不?”
彩香姑姑一听就明白了夏儿的意思,开口便冷笑哼了声。
“是这个意思吧,”夏儿将头垂得更低,她不敢说她听到的那些话更难听,更猥琐,更让人觉得恶心。
彩香姑姑蹙着额头想了想,“这话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夏儿慌忙摇头,“奴婢不敢说与旁人听。”
“好,”彩香姑姑点头,望着夏儿的眸色幽幽变暗,也只那么一两瞬息,彩香姑姑的神色便又恢复了寻常,“你先回去吧,且记住,今日这些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说。”
“是,姑姑。”
夏儿深深埋下了头,目光里闪过一丝顺从与悲伤。
她进宫也有好几年了,对于宫里这些辛秘之事从不敢听也不敢打探,今日撞见小安子与福公公的密谋本就不由自主,她本可以什么都不提,只把这听来的话烂在肚子里,可是,可是,想起那小安子若有似无望向她的眼神,她隐约猜着小安子应是发现了她。
她不想无声无息的死去,更不想成为福公公之流的玩物。
在这万福宫里,她若还想活,唯有赌一把,便是将一整个身家性命找一方托付。
福公公自是不能托付之人,那么便只有在这万福宫里与福公公可分庭抗礼的彩香姑姑了。
也许彩香姑姑同样会杀她灭口,但,她已别无选择。
夏儿想到这里,眸色中的希冀已经渐渐熄灭,她知彩香姑姑已起了杀她之心。
夏儿失魂落魄的转过身,打着灯笼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人都有畏死之心,即便猜到开头,却仍是惧那即将到来的结果。
“夏儿,”夏儿身后,彩香姑姑的声音又响起。
夏儿的脚步沉重,想转头去应,却身不由己的震了震。
夏儿没回头,也没应,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你多大了?”
彩香姑姑问她。
夏儿眸中含泪,但还是生生压下了胸口的涩意,压低了声量应道:“回姑姑,夏儿再过两日就满十六了。”
“十六了啊,”彩香姑姑咂摸了一句,忽而又沉默下来。
夏儿不敢回头,脚步沉的更是抬不起来,她只能顺着彩香姑姑的话附和着道了一句:“是,姑姑。”
不过一瞬间的沉默,仿佛一辈子这么久,夏儿最终也只等到彩香姑姑一句,“回去吧,夏儿。”
“是,”夏儿浑身一颤,终究还是闭上眼死了心。
她以为彩香姑姑与福公公不一样,彩香姑姑是和善的,待她们这些小宫女太监是存着几分怜悯的,可终究没什么不同。
夏儿浑浑噩噩的走了。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何处。
等她清醒过来时,只觉万福宫死寂的可怕。
“咯吱咯吱”脚步声响,似乎有人来了。
夏儿抱紧自己的脑袋蹲在了地上,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你听到了什么?”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是个男人的声音,寒冷,生硬,凉薄,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夏儿犹犹豫豫抬头,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亮,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你是荆。。。。。。”
“想活吗?”
男人居高临下问她。
她毫不犹豫点头,“想。”
“我可以救你。”
男人说。
“真的吗?”
夏儿不敢置信。
“把你方才与彩香姑姑说的话重新说一遍与我听。”
男人说出自己的条件。
“好,”夏儿别无选择。
夏儿一五一十将自己从小安子与福公公那里听来的话全都说了,腌臜的说不出口的,她也说的面无表情,尽可能一一还原。
直听得面前的男人皱紧了眉,攥紧了拳,直起了背。
“小安子打听到永巷令腾婴昨日恰巧去了阙阑宫,而阙阑宫又恰好发生火灾,他们怀疑腾婴纵火。。。。。。还有阿不,呃,就是永巷令腾婴身边的小宫女,福公公看上了阿不,小安子便让福公公向太后告发此事,太后一怒之下必然会治罪腾婴,届时只要福公公稍用手段,阿不便会落入福公公手里。。。。。。”
夜色严寒,肃杀的深宫里,有无数人悄无声息便消失了,但想活着的人仍在竭尽全力,抓住每个可以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