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127、第二十五章 婚书

　　仲春时节，最是一年春好处，东风渐暖，嫩柳舒黄，山野烂漫，鸟语花香。
　　虬曲多姿的碧桃枝干抽出新芽，嫩黄浅粉的花蕾疏落有致，点缀其间。
　　石惊天负手立于镂空雕花的朱红轩窗前，目光遥遥落入后山花海。
　　得益于新辟的温泉汤池暖风熏染，后山百花竞放，姹紫嫣红。殷碧亮红绚丽，玉雨洁白似雪，迎春嫩黄娇艳，一簇簇五颜六色的山花随风摇曳，一派春意盎然。
　　玉炉青烟冉冉，室内熏香袅袅，连同素衣锦袍也沾染上一股既馨且逸的沉香。
　　今日是丽月初一，距石惊天与阿舍于新正初一相携前往大觉寺向石头和尚禀明二人意欲结合之事已过了整整一月。
　　自正月初二起，无痕山庄和苦竹精舍便开始为他二人的婚事张罗筹备，期间石惊天陆续行完了纳彩纳吉之礼，接下来便是正式向阿舍纳征请期。
　　石惊天及山庄上下早在三日前便开始斋戒沐浴，焚香更衣，静待这一天来临。
　　和煦春阳融融洒落，棱角分明的俊美侧颜较平日更柔和了几分，石惊天缓缓返回书案前，执起檀木笔架上的紫毫蘸饱了香墨，沉吟静心片刻才开始落笔。
　　“一纸缔约，良缘永结。看今朝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诚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连理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谨占吉期，择定於春序正中花朝之日亲迎。武德辛巳岁丁卯月戊寅日。”
　　骨节分明的右手执笔运腕，描金暗红礼书上的小篆力透纸背，半干墨迹晕染出一种刚劲挺拔的厚重饱满，庄严而又凝重。
　　写罢，他抬腕移至落款处，一笔一划缓而有力地提上“石惊天”三字，搁笔取出一方私印端正按下一枚洒金印信，只待左侧添上另一人的落款印章，这份婚书便正式告成。
　　石惊天长舒一口气，微绷挺直的背脊不自觉放松了几分。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案桌上的婚书，目光定定落在名字旁侧的空处，唇角微扬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双眸如揽漫天星辰璀璨生辉。
　　翠篁绿影婆娑，暖阳洒在竹浪上泛出层层碧海金波，散发阵阵新竹清香，令人惬意舒心。
　　苦竹精舍内，阿得与温璇正一左一右坐在阿舍身侧指点她收针藏线，瞥见这位行事利落果决的剑仙侠女却被一枚小小的绣花针难住，飞针走线之际秀眉微蹙，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二人不时抿嘴回眸，相视而笑。
　　半晌，阿舍终于将腰带上的金银双色暗纹绣好，她剪断最后一根线头端详片刻，又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向身边姊妹展示了一番，得到二人的肯定后才将这根男子腰封抚平叠好，连同以锦带编成的连环回文式同心结等物一并齐整放入描金红匣内，备作答回之礼。
　　阿得看了眼红匣内样式精美别致的同心结，忍笑道：“说来奇怪，姐姐能将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打的丝络也比我和温姐姐做的还要好，怎么一拈起绣针就束手无策左右为难了？”
　　阿舍两手一摊，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女工一窍不通，偶尔为之以表情意也就罢了，倘若指望我时常做或者要求我像你们一样心灵手巧，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
　　“也是，物以稀为贵，凡事过犹不及。”阿得对此表示赞同，话音一转又戏谑道，“更何况，石大哥多半也不会舍得委屈姐姐用这双持剑的手去穿针引线。”
　　温璇闻言微微点头，以指代梳为阿舍拢了拢鬓发，目光平和肃容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既无意于此道便不必勉强自己，更无需以此逢迎示好。女工也不是什么要紧正事，略知能做即可，日常针线自有绣娘缝人，闲暇时可做些贴身衣物或饰品，权当消遣便罢了，除此之外倒不如多练几回剑，多看几章医典经书。”
　　此言正合阿舍之意，阿得亦深以为然，姐妹俩齐齐应声。
　　温璇较二人年长，自相识以来极为怜惜阿得的柔中带刚，更喜爱阿舍的明朗坦荡，少不得又借机指点一番，只盼她们日后能过得称心遂愿。
　　三人正说着，阿舍忽然打住话语凝神倾听。
　　阿得心思转得快，瞧见姐姐似乎察觉到什么动静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即闪身出去，眼波一转笑意盎然，忽而扬声道：“张叔，备茶迎客！”
　　阿得口中的张叔即原来张府的总管，如今早已奉阿舍为主，得知主人喜事将近特意挑了一队护院侍女从临汾赶至长安贺喜助阵，今日更是早早便守在苦竹精舍外院静待来客，此时听闻院内传唤，又远远望见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
　　青年壮汉排成两列齐整队伍朝这厢行近，乐呵呵应声吩咐下去。
　　红绸盖覆的马车稳稳停在精舍正门空旷处，翻身下马的青年个个鲜衣亮甲，气势昂扬。
　　阿舍在温璇和阿得的陪同下缓缓从内室走出正厅，只见精致小巧的庭院已被一个个画龙描凤的朱红木箱塞得满满当当。
　　厚实的礼单和聘金聘礼皆放在一字排开的红漆木盘匣箱等物中，一匹匹绫罗绸缎，一件件金银首饰，一斛斛珍珠玉石列于堂前，琳琅满目，光彩耀眼。
　　秦总管正与张总管抱拳寒暄，见阿舍现身立时率众上前恭敬施礼，随后敛衽朗声道：“在下无痕山庄总管秦钟毅，今日特奉命代蔽庄少庄主石惊天前来下聘，求娶石头大师之高徒阿舍姑娘为妻，愿同偕白首，永结琴瑟之好！”
　　言毕他双手高举，恭敬奉上一个通体光滑铮亮的金丝楠木盒。
　　锦盒以红绸黄缎为垫，平平整整地放置两份描金暗红礼书并一枝凤首玉簪，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阿舍身上。
　　阿舍仪态端庄，双手交叠虚置身前，手掌宽的裙腰束带仅系了一根五彩罗缨，较之寻常佩戴环绶宫绦压住裙幅的式样更为利落轻便；长及曳地的海棠色交领襦裙俏丽娇艳，越发衬得她黛眉如画，面若桃花，浅笑嫣然间更是明眸皓齿，显然是精心妆扮过的。
　　温璇长姐姿态尽显，上前一步侧身替阿舍稍稍遮挡众人视线，语声不高不低，温和而又不失郑重地征询她的意见：“阿舍，你意下如何？”
　　阿舍澄澈目光如蜻蜓点水从各色红漆匣箱上逐一掠过，最后定定落在长方状的锦盒中，习武之人极佳的眼力让她一眼就瞥见了礼书上精刻的一行小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阿得伴在姐姐身侧，见她桃腮微晕转头冲自己轻点螓首，会意一笑移步上前。
　　秦总管只觉手上一轻，抬眸只见清丽温婉的阿得笑意盈盈，双手捧过锦盒微微屈膝一礼，回身朝阿舍走去。
　　温璇抬手作延请状，语带笑意温和道：“烦劳先生稍待片刻，里面请。”
　　未曾直接回绝而是接了礼书，这便喻示着有允婚之意，秦总管面上又添几分喜色。
　　清雅内室，阿得面朝镂空雕花竹屏，漫不经心地把玩垂落秀肩的长发，眼神有些悠远。
　　屏风后，竹案前，白瓷釉面光润，瓶中桃枝花蕾疏落有致，含苞待放。
　　阿舍轻轻展开两份礼书，整齐划一的小篆笔画圆润遒劲而又不失锋芒，红纸墨书起首的“婚书”二字鲜艳亮目，洒金私印落款的“藏锋”表字煜煜生辉。
　　左侧留白处是新娘的专属，签下这份聘书便等同于二人正式定立了夫妻名分，从此荣辱一体，休戚与共。
　　阿舍面容沉静神色庄重，广袖微扬露出半截纤细皓腕，手执兼毫在落款处工整书写两个小篆，末了也取出私章按上同色印信，着意篆刻的“千雪”二字乍看之下竟似是“天舍”的字样！
　　目光停留在并排而列的两个落款印章上，阿舍唇角轻扬，如娇艳的玫瑰花瓣缓缓绽放，清浅笑纹迤逦扩散至眉眼，波光潋滟，秋水明眸，人面桃花相映红。
　　正厅内，秦钟毅受到了温璇与张总管的盛情款待，他看似不急不燥谈笑风生，但不时抚须的动作却透露出他的翘首以待。
　　少顷，后厅内室终于有了动静，侍女从侧门□□鱼贯而入分立两旁，手上也托着一个个红漆匣箱。
　　依旧捧着金丝楠木锦盒的阿得当先迈入厅中，其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青丝半挽的阿舍转过门阁踏光而来，斜斜插入发髻的玉簪凤首闪烁点点耀眼金光。
　　秦钟毅闻声望去，一眼瞧见红漆匣箱内放置的精致丝络、珍贵丹药等回盘礼。
　　他猛地站起身，紧接着又见款款而来的阿舍以凤首玉簪挽发，顿时替自家少庄主一阵大喜。
　　阿舍先是对迎上来的温璇和张总管微微点头，而后示意妹妹将锦盒奉回，里面是一份新人双方均已落款印章的礼书作为答婚书。
　　她转眸目视秦钟毅及身后众人，颔首启声：“秦总管，有劳了。”
　　这便是答婚允嫁的意思了！
　　秦钟毅及一干护卫面上皆洋溢着喜色，闻言齐齐朝阿舍躬身俯首，深深一礼，毕恭毕敬应声道：“是，少夫人！”
　　一声“少夫人”，昭示阿舍正式成为继石惊天之后可以统驭无痕山庄的主人。
　　不同于名分未定的暗敬于心，亦不同于当年阿得的玩笑戏称，此刻的阿舍也不再有丝毫忸怩闪躲之态，落落大方地受了众人之礼，应下这个称谓。
　　接下来便是双方交换礼单，互相纳礼。
　　秦总管率领的一干护卫皆由石惊天亲自择定，有几人动作较其他人更为敏捷利落，有意无意间将手捧婚书锦盒的秦钟毅簇拥其中。
　　阿舍只一眼便知那几人必定出自影卫，多半是奉命前来护送婚书往返。
　　两厢礼毕又商定了一些细项，秦总管这才率众启程，快马加鞭赶回山庄向少庄主报喜。
　　阿得环顾几乎无处落脚的庭院厅堂，手肘轻撞身旁的阿舍姐姐，作势福身促狭笑道：“石少夫人，这厢有礼！”
　　话音未落立刻机敏往温璇身后一躲，又探出小半张脸冲粉面含嗔的阿舍挤眉弄眼，笑声得意又欢快。
　　温璇眸光柔和既不阻拦也不劝解，任由她姐妹二人围绕在身侧恣意嬉笑打闹。
　　数十里城外，两支服饰各异的外域商队渐渐驶入长安辖地。
　　策马领先的是两个两个少女，一人额间系蓝佩，一人眉心点朱砂，绿衫
　　娇俏，粉衣灵动，正凑在一处悄声嘀咕着什么，说到尽兴处更是眉飞色舞。
　　红杏枝头春意闹。
　　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