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初记》令奇生

1、恋爱初记

　　萧曼无疑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对于这点，一向各执己见的舍友曾罕见地全部认同。但在最近夜晚熄灯后的卧谈会，一谈到萧曼，兄弟们却都陷入沉默的时候。我知道，我又多了五个敌手。
　　曾经有个哥们儿说他对萧曼是一见钟情，要抛天弃地地去追他。话还没说完便淹没在弟兄们嘘声一片里。谁不知道萧曼家境优渥，一向清高自傲，对我们这些一穷二白歪瓜裂枣绝不正眼相看。可是“嘘”过之后，却都尝到了深深的苦涩。那曼妙妖娆的身姿、娇俏动人的笑颜谁又不是一见钟情，谁又不想去把她追到手呢？
　　在寝室多次“研讨会”后，终于拟定要推举一个代表去追求萧曼。“那是为了给我们男人挣回面子！”兄弟们个个都跃跃欲试，可是却都不敢真正说出自己的想法。最终我被选为代表，理由却是我的感情史一片空白，萧曼也许会冲这一点，播洒给我一点爱的雨露。再者我还会胡诌几句诗词，这个年代，也许还有哪个女孩子仰慕诗人?
　　没有物质我们就用精神来攻下她！带着众兄弟们的期望和如此这般的豪言壮语，我奔赴刑场般地去了。
　　这不是一个人的爱情，这是一种宣誓或者安慰。在我们这样寒碜的少年时代，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把感情压抑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来回翻滚了兄弟们告知的各种应对招数后，我硬着头皮大胆地表白了。
　　谁不知道这一场“奔赴”表面上是无坚不摧胸怀壮志，私底下却都打退堂鼓，我是唏不啦叽的牛粪，怎么插都插不住那株鲜花。然而结局却令所有人惊叹，因为鲜花娇滴滴地对我说：“可以啊！”事后我却翻来覆去地思量，总觉得不是滋味。就像你在路边看到一个圣洁的如同天使的女人，你甚至想匍匐在她脚下甘愿为牛为马的时候，她却轻飘飘地走过来说：“小哥，想不想住店啊！”
　　我承认我的想法非常龌龊，追到手了却又嫌这一切毫不费力。我一再告诉自己萧曼不是路边的揽客妹，她是倾国倾城的牡丹。
　　牡丹，牡丹！要我拿什么来侍养这株牡丹？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我怕他们一听萧曼是城里人会面露难堪。我那封闭的小村、穷困的家还承载不了她这尊城里的大佛。
　　我退缩了，是真的退缩了。兄弟们说我是真的走狗屎运才追到了萧曼。殊不知萧曼的理由却极为简单：“他们都觉得我高不可攀，所以都不敢追我，你是第一个！”
　　自此我和萧曼出双入对于各种场合，招来了众兄弟嫉妒的眼光。我承认我最初退却的心又开始膨胀了。那一点一点的虚荣让卑微的我敢于抬起头抹杀掉我所有的寒碜和贫穷。牛粪又怎样，鲜花还就愿意跟着我走！
　　她是富家娇惯已久的小姐，我终于知道。
　　吃饭的时候，我再也不只买一份便宜的素菜，而是挑她喜欢吃的。听她懒懒地说“没胃口”，便把只吃了几口的饭剩在桌上，虽然心里很惋惜。饭后我把精心折好的卫生纸递上去，她却不瞧一眼拿出一包纸巾，是那种淡雅精致的包装，我之前甚至都没摸过。她嫌我的衣服太破旧让我赶紧买新的来，以防丢了她的面子。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是在作孽，心开始生生的疼。我想起我那贫穷的家人，想到父亲为供我读大学在农田里刨不出足够的学费，想到妹妹为节省开支把我替下的衣服穿了一年又一年。
　　我觉得自己窝囊，人前风光人后却是心酸无比。回到寝室却总被兄弟们围着问进展情况，爱情如何甜蜜等等。我张张嘴，想说却说不出。
　　萧曼说她晚上睡不好，我赶紧买一箱牛奶给她。我从广播上听到过睡前喝牛奶可以很快入睡。我兴致勃勃地带给她。她觑一眼，说：“我只喜欢喝酸奶，XX牌，进口的。”我不知道那种该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是何种的滋味，只是那一刻，突然非常想念我的妹妹。
　　假期了我把牛奶带回了家，给妹妹喝，却看见她缓缓流下泪来。她说：“哥，以后再也不要给我买这种东西了。省着点钱多回家看看吧。爸爸最近腰疼的厉害。每次从地里回来他都拿着你的照片在太阳底下看。”
　　我知道，父亲的眼睛很早就花了，只有在亮的地方把照片放老远才能看清。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他有多么出色的一个儿子。
　　我赶着回了学校，没有见到念我已久的父亲。因为我无颜面对苍老了的他。
　　现在，不管兄弟们如何劝告，我都不再继续那荒唐的感情。虚荣可以使人暂时的得意，可是却对不住良心持久的捶问。我开始外出做零工，因为我急不可待的想回家了，带着给妹妹的裙子和给父亲的老花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