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哀毒 ...
-
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棺材,横七竖八,细看地上还有些碎骨,想来刚才的幽光是荧荧鬼火。回头看看他们出来的地方,竟也是一口棺材,虽把棺材盖复了位,此处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此处原本令人作呕的尸腐味微乎其微,倒是有淡淡檀香从远处飘来,看来此处不止他们三人。棺材岔开的路引到了另一间房,比先前的一间小了许多,随着檀香味寻去,一直走到了正殿,正门前的佛像上恭敬地供着三炷香,两侧燃着白烛,里侧放着一口偏小的棺材,梓木陈色尚新,棺材盖上放着一块新的灵位牌,牌前供了些瓜果,燃着一盘檀香。檀香所剩无多,不消多时便会熄灭。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怜,小小年纪就离开了人世。”苏清凝熄了火折子,走近看那灵位牌上的名字,傅锦,傅家的十岁女童,前日放来的灵位,算来今日是要入葬了。她算着时间,取出江雪吟给的第一个锦囊,里面有着一个药瓶和一张纸,药瓶用红色蜡纸紧紧封住口,瓶颈上纸条上娟秀的七个字映入眼帘:
“置之死地而后生”
案台上的白烛摇曳得厉害,檀香被风吹熄,檀灰“啪”一声落在了梓木之上。
“呜……呜……呜……”
一阵哭声随着风声进入了灵堂。
皊苒将手中的风帽扣在了爰昊头上,将他一下拉到了自己身后,“不知哪位高人也在此处,还请现身一见,不要装神弄鬼。”
爰昊虽然不会武功,但大场面见多了,只是现在被两个女子护在身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一位披麻戴孝的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面容惨白,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奴家不是什么高人,只想再看看我可怜的孩子。”她轻步走来,白色麻衣掩住了她的双手,她的身子有些颤巍,缓缓走到棺材面前,忍不住附身哭泣,“呜……呜……我的锦儿啊……今日娘就看不到你了……呜……。”
爰昊饱读孔孟之道,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阴阳两隔,不免心生恻隐之心,一时间想要走上前安慰几句。
这回是苏清凝挡在了爰昊面前,重新燃上了檀香,放在了灵位前,“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谢谢女侠好意……只是我的锦儿是被那贱人害死的……她竟然下毒……她竟然下得了手……我的锦儿还那么小……”那妇人抽泣得更加厉害了,声音越发虚弱,“锦儿……你一个人不要怕……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终于也死了,娘让她喝了你的血,拉她陪你来了……”话音刚落,那妇人倒在了棺材之上,不再说话,没了呼吸。
爰昊见到这一幕,觉得甚是悲惨,哀极伤身,转过头去不愿多看。
颠簸的马车声从屋外传来,一位中年男子冲进屋来,看到了这一幕,只剩下一声长叹,低头顿足,他终究还是来晚了。
“老爷!”中年男子身后的两位家丁也跟了进来,随后默不做声。
中年男子缓步走上前,想要伸手扶起已经离世的夫人,却被一柄祭雪剑挡在身前。那人愣了一下,举起的手已经放回原处,目光中尽是哀伤。
“大胆,可知我们老爷是谁?”身后的冲上前来,却被前方的老爷示意退下。
“傅老爷,夫人仙游,还请节哀,夫人中毒而亡,还请两位家丁拿了金丝手套再来请夫人回家。”苏清凝放下了手中的祭雪剑,向着傅老爷行了个礼。
“罢了,苏女侠说的是,老夫这一把年纪,弄得了家破人亡,造化弄人啊!”看着亡妻和那口小棺材,傅老爷不经目中泪光闪烁,“今日乃是小女出殡之日,待日头一出,时辰一到,即刻送走,众位侠士们早早离去吧,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说罢,傅老爷拂袖而出,命两位家丁快快回家取了辟邪驱毒的金丝手套安顿夫人遗体。
待傅家人走远,苏清凝走上前,细细看着傅夫人的遗体,面色青黑,手指末端发青,尸体上有股海藻的味道散发出来。这种毒药她早先听过,是封灵冢暗杀的毒药之一,毒药溶于血,人死之后,血液最毒,继而尸体散发出的海藻味也能在半个时辰内夺人性命。
她取出先前江雪吟锦囊中的药瓶,倒出三颗药丸,分别给他们三人服下。她已经明白江雪吟的用意,傅家是扬州城富甲一方的商贾,傅小姐入葬定是厚葬,苏清凝将祭雪剑放回腰间,准备把傅夫人的遗体移走。爰昊走上前来,挡在面前,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他摇了摇头,表示此举打搅死者清明于礼不合,况且此地不祥,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苏清凝点了点头,自是知道这样做不妥,她转身欲走,却反身一个手刀将爰昊劈晕了,站在一旁的皊苒走上去接住了这个书生。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苏清凝也不愿这么做。她朝着傅锦的棺材灵位恭敬地拜了一拜,打开了棺材,棺材中躺着一位秀丽的女孩儿,华衣锦服,面容安宁,四周都是陪嫁的金银珠宝,件件贵重。这里头最贵重的是放在傅锦枕畔的一朵碧色长生花,花开妖艳。
长生花取于长生萝,是以万毒为养,所养之毒越是厉害,此花开的越是娇艳。这种植物在整个扬州城只有一人能种,也一个人会种,既然这里有花,那么留花者意在告诉他们离开扬州城的时机已到。
午时三刻,傅家送傅锦出殡,一路送至扬州城门口,傅老爷抱着灵位走在最前头,一路上,众人都纷纷摇头惋惜,实在令人同情,这傅家老爷真是一个可怜人。
傅老爷膝下本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傅睿同番邦做生意,早年给家里挣得不少钱,一路风光无限,本想早早归家侍奉老人,谁料在回家的途中惨遭土匪杀害,身家财产尽数被抢,尸身也不知下落。傅睿死后,傅睿亲娘开始变得精神恍惚,对庶出的傅锦甚是刻薄,前几日更不知为何,竟是下毒杀害了傅锦。傅锦的亲娘得知这个消息,痛不欲生,昨日亲手做了掺着傅锦毒血的糕点送给正室傅家正室,在傅夫人死后,自己也服毒自杀,两人都在今日魂归于西。可怜傅家如今只剩下傅老爷和他的一双高堂。高堂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又听闻子嗣噩耗,更是悲痛欲绝,卧床不起,现在出殡的队伍里除了众多家仆只有傅老爷一个人。
傅家队伍一路送至扬州城门口,被守城的官兵拦截了下来。
“圣上有旨,为防凌烟阁可疑人等上京,凡有离开扬州城者均需例行检查!”
几个官兵拿着可疑人士画卷和来人挨个比照,傅家家仆确无可疑。
行至棺材之前,官兵围着棺材看了许久,棺材是由四位家丁用梓木扛着,四周紧紧的封闭着,不像一般的棺材。
一位官兵在棺材前停了下来,觉得甚是古怪,说道,“这个棺材可以藏人,我要打开检查。”
此言一出,所有家丁脸色难看,一位年长的家丁上前阻止,“官爷,今日是我家小姐出殡的日子,这棺材是钉死的,不能再打开。”
“你这个话就是不让查了?那我就更加要查!”那官兵向着棺材伸出手去。
“官爷自重,打扰死者,可是大不敬的!”那家丁抓住了官兵的手,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官兵一把将家丁甩开,毫不理会地骂道,“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违抗圣旨!”
“小女是中了封灵冢的‘茶罗藻’之毒死的,本就死得冤枉,官爷执意打扰小女,老身也无话可说。”傅老爷的话说得不紧不慢,抱着傅锦的灵位继续迈步向城门走,头也没有回。
“别碰棺材!”一名将军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那官兵已经碰到棺盖。
将军提起一剑便砍掉了那个官兵手臂,又一把火烧掉了尚未落的断臂,那毒药的海藻味还来不及散发出来,已经在烈火中染成了灰烬。
“末将管理属下不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快放傅老爷出城!”
将军一声令下,扬州城门立即开启,官兵们目送这队送葬人马出城。
那个被砍断手臂的士兵心里实在不甘,忍着疼痛,跪地劝道,“将军,他们百般阻挡,棺材里一定有人,若现在放了他们出城,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可是担待不起啊!”
看着眼前愤怒的士兵,将军答得不慌不忙,“就算棺材里真的有人,他也已经是个死人了,既是死人,又何须我们再动手。”
若不是他即使砍掉了官兵中毒的手臂,眼前这个人早就是死人一个,更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说话。“茶罗藻“用于暗杀,杀人只在片刻之中,这毒药固然厉害,但更骇人听闻的是封灵冢下的毒从来都不会只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