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人》仙德艾丽丝

33、活着也许更加痛苦

　　是洛离！他何时进来，又何时来到床边，我完全没有知觉。我只感觉自己在一个漆黑的深渊里不停下坠，耳边有厉鬼在叫嚣，有各种各样恐怖的声音，直到这个柔软的身躯贴近我的背脊，将我整个人揉进他宽大的怀抱。这样的感觉，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根救命草，看见了生的希望。冰冷的身体极剧需要热量，我轻轻在洛离温暖的怀里转了个身，伸手紧紧环住他细窄的腰，脸深深埋进他胸前。隔着层层衣服，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子。此时此刻，我忘了洛离的冷酷无情，忘了与他的种种矛盾，我只是依赖，贪恋，索取着这样的温暖，仿佛很久很久以前，躲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

　　洛离紧了紧臂腕，温柔的手指轻抚上我的头发，非常轻柔的声音：“不要太自责，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完全是那人的错！”

　　“那个……人？”头依旧埋在他的胸前，很安全的感觉，说话的声音有些呜咽。

　　洛离的手指顺着我锦华的衣服滑落至背脊，按在正中央，说：“记得这个字吗？我背上也有一个。”

　　“云？”如果这单纯是个纹身，我会很喜欢。而现在，我对它厌恶至极。

　　“对啊，是云。你现在总应猜出他是谁了吧。”

　　我应该知道吗？伸出埋了很久的脑袋，疑惑地看着洛离，脸因为呼吸不畅而有些发烫。

　　洛离眼里有着怜爱的神情，抚摸着我的脸说：“你怎么忘了？储云国皇族的姓氏不就是云吗？他就是储云国的太子云修。”

　　“太子？不是银银教的教主？”

　　“都是一丘之貉。”

　　原来上了贼车！银银教竟然和太子勾结在一起，一个太子修差点要了我的命，万一再来个教主，我的玉石任务这辈子看来是没指望完成了。这样的话，要不回奶奶的玉石，也就没脸回去见奶奶……我的命也太悲惨了……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别难过了。紫香是死了，但是这也许是她最好的结束。如果还活着，她说不定就要遇到更加危险更加痛苦的折磨，指不定死的更加凄惨。与其相比，这样的结束也算是解脱。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虽然他会错了意，但洛离能说出这样安慰人的话，让我大为惊讶。

　　“原来，你竟然想得如此深远。是啊，世事难料，这一世受够了折磨，说不定下一世等着她的就是荣华富贵。这样想想，死人有时比活人幸福啊。”我勉强挤出个笑容，“谢谢你，真的，让我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谢我？呵呵，应该是我感谢你，你化解了我这么多年来郁积在心中的痛。”洛离秀美的脸庞在跳动的烛光下映映生辉，眼里闪动着迷人的柔情，“这个道理，是紫香说给你听的，那句谢谢你，是她最深最真的心声。”

　　对不起，谢谢你，是紫香生前留给我最后的话。真的吗？解脱让她终于找到了释然。

　　洛离挽起右袖，手腕上扭扭曲曲的粉红色伤疤紧贴在皮肤上。“这……我母亲留给我的。”

　　“什么？”我猛地跳起来，然后重重跌坐回锦被上，被这样的答案惊得说不出话。怎么会有母亲舍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而且是一个在儿子心目中最爱最信任的母亲……

　　“很惊讶吧。当时看着母亲手里的刀子嵌进手腕的那一刻，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鲜血前仆后继涌出来，眼前是越来越模糊的容颜，耳边却清晰听着她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快乐。那年我才八岁，不明白为什么我最爱最信任的母亲会杀我……”

　　“一定是有苦衷……我相信……”

　　我伸手抹去洛离脸上滑落的眼泪，洛离却突然再次把我拥进他的怀中，低头在我的耳际低低重复着：“我，能相信你吗？你愿意从现在开始做我最爱最信任的人吗……我能相信你吗？……”

　　他突然变得像个孩子，只会一遍又一遍恳求着别人，执著的希望听见自己满意的回答。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安抚了这个受伤的孩子，在他的耳边倾诉：“从此，相信我吧。”

　　那个晚上，我在洛离的怀里，听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有一个幸福的孩子，父亲是一国之君，威武严肃，却会在深夜里床榻旁为他讲故事；母亲虽要母仪天下，对他的爱却分毫不少。这个孩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但是，一次和另国交战中，他父亲的身边出现了叛徒，将最重要的军事机密泄露给敌国。对方势如破竹，七天便攻陷了都城，杀进了皇宫。慌乱中，有人举报皇后是叛徒，具体描绘了她和敌方将军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只有皇后最容易得到如此重要的军事机密。大臣们纷纷上奏，要求皇上赐死皇后。最终，深爱着皇后的皇上没有这么做。待着敌方杀进宫来，孩子的父亲自刎了，孩子的母亲亲手割了孩子的脉，最后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那个孩子没有死，被一个高人救走，从此不再幸福……

　　“我以为她不再爱我，我真的以为她就是叛徒，所以才会忍心杀了我……我多么傻，当年连父皇都能够相信母后，为什么我却要怀疑她？她也是不想让我独自孤零零留在世上，让我面对不可预测的羞辱与孤独，所以才会……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如果当时死了，现在，也许我们还是快乐的一家……永远快快乐乐的……”

　　迷糊中入梦，我看见一位着装华丽的妇人，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表情却非常痛苦，手里的刀子滑过怀里孩子的手腕。她轻轻将昏迷的孩子放在温暖的毛毯上，在大火映红的天空下，将锋利的匕首扎进胸膛，鲜血四溅，脸上笑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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