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川吟》江上清酒

9、星河

　　江南叶氏山庄，青山绿水，安静祥和。“人间天堂”的美誉妇孺皆知。
　　今日，却不同往时光景。树木焚毁，房屋倒塌，火海肆虐，哭喊声，求救声响彻天际。
　　在一片火光中，叶夫人抱着襁褓中正在啼哭的婴儿轻声哄着，双手不住颤抖。
　　“不哭不哭，清荷不哭，没事的，娘在呢。”不远处，房梁塌了下来，伴着烧灼声，火势更加凶猛。
　　叶宗盛披着湿褥子，闯进了火场。
　　“云芝！云芝！你在里面吗？”火焰燃烧阻隔了他的声音，但还是引起了夫人的注意。
　　“我在这儿！”循声过去，夫人正抱着婴儿蜷缩在木桌下。
　　黄四冲了进来，“庄主，快带夫人从后院逃吧，箭火越来越多了！”
　　叶宗盛用湿的布料包裹住夫人和婴儿，“快，快带她们出去，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
　　“庄主！”
　　“快，带她们走！”
　　夫人眼含泪光，又看了怀中襁褓一眼，道：“管家，你带她走！”说着把襁褓扔给黄四，“走！快走！”
　　“庄主！夫人！”屋脊断裂，劈啪作响。
　　黄四护住婴儿，拼命向外跑。
　　山庄外。叶莲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熊熊大火烧在他的眼睛里，手中的杨梅滚落一地。
　　“爹！娘！”他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却被跑出来的黄四拦下，“少爷，别进去，快走啊，快走！”
　　黄四抱着婴儿，用力拉着莲英，想将他们带离火场。
　　“爹！娘……”视野模糊中，所有难忘的过往，正像眼前景象一般，化为灰烬……
　　就这么跑到了城郊的河边。黄四轻轻擦去婴儿脸上的黑色污痕，叶莲英在一旁看着，双眼通红。
　　“孩子啊，叶氏没有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那婴儿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五年后。
　　银杏树的叶子簌簌的落下来，给寺庙铺上了一层金黄。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坐在银杏树下，倚着树干，回想着刚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小姑娘安静的坐在少年旁边，呆呆地看着飘落的银杏叶。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哥哥，黄四爷爷不要我们了吗？”
　　“不是呀。”叶莲英转过头，温柔的看着女孩儿，“黄四爷爷要去办些事请，不方便照顾我们，所以我们要先在慈济寺生活一段时间。清荷学会照顾自己，就可以去找黄四爷爷了。”
　　清荷听话的点点头，“嗯，我会照顾自己的。”
　　叶莲英摸了摸清荷的头，阳光照在两个孩子的发间。
　　“喂！新来的那两个，还不赶快去扫地，师父收留你们，可不是留你们吃白饭的！”一个光头小和尚，叉着腰冲这边气势汹汹地嚷道。
　　“走。”叶莲英把清荷揽进怀里，“我们去那边。”
　　刚要起身，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三戒，不得无礼！”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胡子花白，慢慢的走向银杏树下。
　　叶莲英忙带着清荷起身行礼，“住持。”
　　一德住持颔首，慈祥道：“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既来之，则安之。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另一个家，不必拘谨。”
　　“多谢住持。”
　　“三戒，带二位施主去后院厢房歇息。”
　　小和尚撇了撇嘴，“是，师父。”
　　厢房里，清荷拉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叶莲英的衣角，问道：“哥哥，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莲英停了手里的动作，“我也不知道。”
　　“也许两年，也许更长。不过没关系，”莲英看着清荷道，“哥哥答应你，一定带你出去，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好，那我们去找黄四爷爷好不好？”
　　叶莲英笑着摸清荷的脑袋，“好。”
　　傍晚时分，后山。
　　“清荷，你乖乖在这里玩儿一会，别到处乱跑。”
　　叶莲英拿着斧头和背篓，“我去林子里弄些柴来，晚上生上火，屋里不会太冷。”
　　“好。”清荷点头答应着。
　　“嗯。”莲英又看了一眼清荷，转身进了林子。
　　慈济寺的后山，有一片竹林，里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杂草。
　　林子和寺庙之间，是一片不小的草地，应是有人料理。清荷蹲在草地上，摸着柔软的草叶，心里想着，“这里如果有条小河该多好呀，我就可以在河里玩儿了。”
　　清荷喜欢水，有时哥哥下河捞鱼，她也会跟着去玩儿。听哥哥说，有个很美很美的山庄，那里花鸟果鱼样样俱全，还有四大名塘各有特色，夏天的时候，站在小桥上，看着四座池塘，就能看到四时奇景。
　　可是哥哥从来没有带清荷去过，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带我去看一看，不然，他就一定是在吹牛。
　　“好无聊啊，要是有个漂亮的大姐姐来陪我玩儿就好了。”清荷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云，不知疲倦地眨着眼。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个清丽的女声，“转过身来看看。”
　　清荷闻声回头，就看到一位白衣仙子，啊不，是仙女姐姐，头戴簪花，衣袂飘飘，脸上带着微笑。
　　“大姐姐就算了，怎么还非得是漂亮的？算了算了，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埋啊。”江浔整理了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怪异，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清荷揉了揉眼睛，“我是在梦里吗？”
　　“嗯？不会，吓到她了吧？果然还是…”正打算撤退，清荷忽然跑了过来，“你是……神仙吗？”
　　清荷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兴奋，江浔定了定神，继续演戏，“哈哈，我不是神仙，但是，我会变戏法，你要看吗，清荷？”
　　“你怎么知道我叫清荷？”
　　“……因为我会变戏法呀，变一变，就知道咯。”唉，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江浔保持微笑，看着清荷无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哇，你好厉害。”
　　“那会变戏法的漂亮姐姐，你能陪我玩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二人坐在草地上，天色渐晚，星月初映，一片祥和。
　　“姐姐你看，好美啊，都是小星星。”清荷眼中闪着光，也像天空中璀璨的星星。江浔看着她，笑意如水。
　　清荷转过脸来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姐姐，你说你会变戏法，那，我可以摸摸它吗？”一只稚嫩的小手伸向天空。
　　江浔笑道，“好吧，那我就给你变一个。”
　　长袖一挥，一条长河横空出世，跨过二人眼前的草地，映出了满天繁星。
　　“哇！”清荷将手探到水面上，轻轻触到了梦寐以求的星星。
　　“姐姐，水里的小星星是暖的，你也摸摸看！”
　　江浔用手轻轻拂过水面，看到漫天星辰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恍如隔世。
　　不远处的慈济寺掌了灯。
　　“姐姐，我快要回去了。明天你还在这里吗？”清荷恳切地望着他。
　　“当然。”江浔拍了拍她的背，“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江浔摘下脖子上的吊坠，“呐，这个给你。要找我的时候，就对着它喊我的名字，我就能听见了。”将水绳系在清荷颈上，江浔看着她道，“记住，我叫江浔。”
　　“我记住了！”清荷甜甜的笑了，在江浔眼中，盛若满天星河。
　　白衣瞬间消失，叶莲英背着一篓柴禾从林中走了出来。“清荷，走吧，我们回去。”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草蚱蜢！”
　　“嗯，走吧，回去玩儿。”
　　“好。哥哥，我帮你背吧。”
　　“不用，哥哥背就好。”
　　不远处上空，一抹白色身影久久停留，像天边的弦月。

作者有话说

　　星河璀璨，七夕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