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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秦瑛篇(二十一) ...

  •   “不过是个歌舞坊的男儿,值得你这般上心?为了他,连家都不回了。”陈语陌同着秦瑛坐在离朝廷的前廷极近的安仁坊的一家酒楼中,这家酒楼是户部尚书钱文婷家中新开的,院子里竹林掩映廊榭清幽,房间中陈设舒适华贵大气简约,极适合谈事情。
      她同秦瑛在明帝的睿思殿一道回奏那男子国的事,回奏到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明帝的英贵君薛恺悦身体不适,明帝前去看望英贵君,几个臣下各自散去,她就约了秦瑛来这处酒家,谈秦瑛偷纳了白榆一事。
      秦瑛低头喝闷酒,没有接话。
      她今个儿本就心情不好,下午在敦义坊的小院子中同白榆温存,没多大一会儿,廖校尉就过去吹口哨,她赶忙舍下白榆奔出去问廖校尉什么事,却是明帝召她去睿思殿议事,她骑马赶到睿思殿,谈论男子国的时候,又被陈语陌当众爆出来她金屋藏娇偷纳了白榆的事,后来明帝有事回了后宫,她也急着赶回去继续同白榆缠绵,陈语陌偏偏要拉她到这个酒楼中用餐。好巧不巧,这个酒楼正在江澄当年购买的私宅的旁边,她一进这家酒楼,就认出了隔壁那座大门紧闭楼台紧锁的小院落正是如今已经成为林府别院的江澄的私宅。

      “阿瑛,你我都是女子,我自己也有七个夫郎,我自然不会反对你纳新人,可是你不能为了纳新人连家都不回吧?”
      陈语陌看秦瑛不接话,就也不同她绕圈子,径直讲出自己最不能够接受的地方。
      “我以后会回的,你无需担心。”秦瑛简单明了地回复陈语陌,回复完了,就继续低头喝闷酒,思绪朦朦胧胧地飘到她当初悄悄地到这私宅中会见江澄的情景。
      那是戊子年的初夏,是当今天子明帝陛下即位的第六年,江澄已经满二十五岁,却尚未受到天子的青目,绝望之下,与她彼此有意,只待被天子放出宫去就嫁给她做继室,知道她在京城过生日,特地从淮州跑到京城来叙职。但他的身份还是天子的宁贵人,不能够随意与她相会,她便找了个需要咨询军中如何打水井的借口,到他这个私宅里来看他。
      她至今记得,当时江澄就站在他自己设计的又宽又大的窗台前,一任落日的余晖洒满他的衣襟。他的客厅全是按他的心意陈设的,在京城繁花似海绿树成荫的时候,连一盆花一颗树都不曾摆放在房中。客厅的正中间放了个巨大的高低地图,客厅的屏风处挂的是四国地图。就连博物架上、小方几上放的也不是富贵人家常见的花瓶瓷器,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弄的小水车、小木房、小瞭望楼。
      江澄着了一身灰蓝色的衣裳,头上也只戴了一个银簪子,看上去素朴无华,许是在江堤上水里来水里去地待久了,他的肌肤和状态都不好,可以说是有些老气。
      他给她倒茶,请她用点心,问她军营中的事,又给她详细地讲如何根据土地的颜色植被以及湿润程度,确定军营与水源的距离。
      他讲得很认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可是脸上始终没什么笑容,那峻峭锋锐的眉头,也一直没有舒展过。
      她当时以为他便是这样一个人,容貌不扬不会打扮又不苟言笑,与她的元配夫郎差别非常大。可是她是一个忠厚的女子,既然已经说了要娶他,纵然发现他不是一个适合给人做夫郎的男子,也没有反悔的打算,她当时想的是,只要他能够正常出嫁,那她就娶他。
      江澄在她同说了一晚上话之后,看了看更漏,催她回去,她记得他当时送她下楼,到得大门前,同她说了唯一一句涉及到两人感情的话,“阿瑛,我怕我误了你啊,若是有人给你说亲事,你该答应就答应,不必管我的。”
      江澄的声音中是她当时还不能理解的惆怅与痛苦,不过虽然不理解,她也不能按他说的办,她只是跟他说让他不要太担心,若是他没有办法出宫,她可以向天子当面请求把他赐给她。
      她记得江澄当时很慌张,竭力劝她不要这样做,说是他已经到了年龄,天子应该会把他直接遣出去的,无需她出手向天子讲这些。
      她看江澄那样拦阻她,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地喜欢她,或者说他并没有一定要嫁给她的想法。他既然不是认定了她,她失望之下,也就没有向天子开口。
      后来江澄遭了官司回了京,很是过了几个月狼狈糟糕的日子,她曾经一度认为,她没有及时向天子开口是错的,可是当她瞧见他站在天子的朝堂上,侃侃而谈神采飞扬,她便明白,她不曾做错,像他这样的男子,就像一个能够呼风唤雨改变一片天空的大鱼,是不能够养在小池塘中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语和说你纳了新人的事?我听说你那个藏娇的住所很一般,不如早些把新夫郎领回家,你秦府地方够大,什么样的房子院子没有?何必让人在外面受委屈呢。”陈语陌看秦瑛只管喝酒,就再接再厉地劝她。
      陈语陌打定了主意,要让秦瑛早些搬回去住。她自己便是个风流多情的女子,十分明白女子若是喜欢了新的男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想要天天腻在新人身边,这时间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两三年,像秦瑛这样性情忠厚的女子,多半会是那个两三年的类型,她可不想让她弟弟陈语和在这两三年中,天天独守空房。
      秦瑛立刻把思绪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她连连向着陈语陌摆手,“这事说不得,说不得,我准备能瞒多久瞒多久,你也别告诉他。”
      “怎么就说不得了?你怕语和发火啊?他发火你就听着呗,哪个男儿遇到这种事,都不会乐乐呵呵的,我估摸着语和生两天闷气也就默认了。”陈语陌依旧不以为意,甚至拿自己的经验去揣测自家弟弟陈语和的行动。
      秦瑛本不想同陈语陌讲太多陈语和的坏话,听陈语陌这么说,连忙把话挑明了,“语和是什么脾气,语陌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他要只是生两天闷气,冲我发几顿火,那我受着就是了,可是语和说的是我要是敢纳新人,他就抱着怡儿跳楼!”

      “啊?语和这也太决绝了吧!”陈语陌被惊到了,她蹙着眉头思量了一下,愣是没敢说语和这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的跳楼的,她自家的弟弟她知道,那脾气上来,谁劝都不灵,没准真敢去跳楼。
      “可是你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震惊过后,陈语陌还是开了口,这次她的语气已经开始替秦瑛发愁了。
      “过一段时间再说吧,我三十多岁的人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冒不起这个险啊。”秦瑛看陈语陌话风开始转变,她便也不兜圈子,有什么说什么。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语和说,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把怡儿接家里住着,语和他捞不着怡儿,再怎么样闹腾都出不了人命。”陈语陌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就想出了个主意。
      秦瑛感激地举起酒杯,敬了陈语陌一下,“多谢语陌,你要是肯帮我,那我就在祭天大典之后挑个日子跟语和讲,祭天大典之前你我都忙忙碌碌的,语和闹起来,你我都不能安心当差了。”
      陈语陌深以为然,“祭天大典之前的确不行,就语和这脾气,你敢在祭天大典之前告诉他,他就敢在祭天大典上闹给你看,那可是要出乱子的。”
      秦瑛看陈语陌如此替她着想,立即站了起来,亲自给陈语陌斟了个酒,“这事还要语陌你多多帮忙,你要是不帮忙,我这新夫郎是带不回家的。”
      她以往很少对陈语陌这般殷勤,虽然陈语陌是她的大姑姐,但是她与陈家结亲的时候,已经是凰朝三大主帅之一了,陈家这么亲事,她绝对算不上高攀,她也不是个会献勤的人,对比她小一截的陈语陌,自然也就用不着太尊敬。可是今个儿却觉得,若是陈语陌能够把陈语和的暴脾气给摁住,那她对陈语陌敬着些也是应当的。
      陈语陌看她这般识趣,倒有些疑惑,“那位白公子,我也见过一面,是生得很漂亮,可也不是那种绝无仅有的漂亮,再说我家语和和屈公子那在容貌上也都很过得去啊,阿瑛你至于这么一副不带回家不罢休的架势吗?”
      秦瑛感慨地一笑,“语陌,我活了三十几岁了,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夫郎,什么样的男儿最适合我,我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我如果错过了阿榆,我会后悔到老的。”
      她的小花园,固然养得了玫瑰花和蔷薇花,可是对她这个不大会莳弄花草的人来说,还是白榆这样有活力不娇气还能够给她遮出一块小凉荫的小绿树,更让她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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