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快快快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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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弟弟？”缪伊尔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眼皮，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弟、弟？”
饶是爱丽丝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不对来，鉴于缪伊尔在“诚信”上的高标准严要求，要是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是绝对会被狠狠教育一顿的，过往惨痛的回忆令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可同她容貌相仿的银发男性仍十分嘴硬。“就、就是……弟弟。”
尽管全程都眼神闪烁地盯着自己的足尖，嘴唇哆嗦得话也说不清楚，他也十分勇敢地重复，而后扒拉开缪伊尔的手，紧接着马上往旁移了一步，低着头不说话了。
就连逃避时的小动作都与她大致相同。
爱丽丝不由得再次仔细观察起那人，虽说她本来就只是随口一问，但他越是这样强调，反倒越是令爱丽丝不相信这个猜想了。
但这样相似的容貌，就算不是弟弟，要说没有血缘关系，也绝无可能。
“你前面是想要……”那人顿了顿，抬手指向爱丽丝手中的眼珠，刚要继续说什么就瞬时胀红了脸，又收回手，拧着衣袖轻声道。
“我、我是维加，你喊我，你喊我，喊我……”
似乎是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银发青年努力令自己颤抖的声线能吐清每一个字的字音，但他说着说着就消了声，半响才重新抬起紧张不已的脸庞，满脸希冀地问，“如果我帮你弄清那颗眼珠的来历，你能、能不能喊、喊我……”
他的嗓音又低了下去，潋滟的桃花眼不安至极地左顾右盼，等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时，却又因远处人偶奇怪审视自己的视线而急匆匆地垂下脑袋，挪着脚尖又缩回缪伊尔的影子里去。
“……”
悠长的叹息后，缪伊尔拧着眉，以指抵额，语气疲惫。“爱丽丝，这是你的……”
不过才起了个头，维加就几乎像是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向缪伊尔。“别说！这是命令！你不准说！！”
他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连连抖动着唇瓣，匆匆抬手就向爱丽丝弹出一个金色符文。
霎时间，天地翻转，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个陌生的符文，爱丽丝就感到一阵强烈至极的头晕，刚摇摇欲坠地向后挪了一步，就被尤安一把撑住肩膀。
“创造主！”他的语气有些急了，就连箍着她肩的力道也险些失·控。
爱丽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同尤安已经被传送出了教会。原本庄严肃穆的教会内饰在一瞬间被郁郁葱葱的绿所替换，鸟啼与虫鸣相互交织，浮动隐隐薰衣草香的空气新鲜到几乎将大自然的恩赐直接具象化。
——毫无疑问，这里根本不是她工坊所在的那座山。
她惶恐地按住胸口，出于与魔王的契约，她的活动范围仅限那座城镇。像昨夜那样的意外也就算了，但这接二连三地在短时间内破坏契约，难保古九方不会对她生出些愤怒来。
“是一个高阶传送术。”待爱丽丝站稳后，尤安第一时间松开了自己的手，担忧问道。
“您还好吗，若是传送距离过远，被传送者可能出现一些不适症状。”
爱丽丝摇摇头，反问 ：“你认识回去的路吗？”
她看向尤安，对方正谨慎打量着周围，片刻，率先迈步向南方走了几步，伸手抚上那处粗糙而墨绿的树干，静心感受魔素波动。
树干因此诡异地动了动，爱丽丝闭了闭眼，很自然地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尤安则明确感受到了手下的晃动，正警惕地抬眼扫视树冠。几乎是在树影摇动的瞬间，他就下意识地快速回撤至爱丽丝的身前，浑身紧绷地背手而立，显然已进入了警戒状态。
可爱丽丝却对危险毫无感知，她甚至还因此处环境陌生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座森林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茂密而葱郁，虽遮天蔽日地覆盖大地，但又神奇地漏下缕缕灿阳，混着漂浮在空中的细小光屑与到处旺盛生长的藤蔓，映照得此处更显神秘。
这般富有生命力的木质十分罕见，要是用作人偶的部件，或许会促使人偶拥有一些特殊的属性。要是能砍一段带回去就好了，但是在王国伐木又需要许可证……爱丽丝想得有些出神，就连脚边已爬满枯绿而诡异的藤蔓都未察觉。
“你觉得……”
爱丽丝转头想要询问尤安，却被一阵晃动打断。
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想要维持平衡，可某种强韧而冰冷的物体却与尤安焦急向她探来的手臂一同缠上她的手腕。
不过一瞬，无数支或黝黑或枯黄的藤蔓就横到他们中间，奋力隔开她与尤安。即便看上去柔软而无害，可当它真正把自己从土里完全拔出来时，爱丽丝才发现这漫天挂着的藤蔓似乎都随之蠕动。
“创造主小心！！”
尤安努力扯开那些缠住爱丽丝的藤蔓，可越来越多的藤蔓蜂拥而至，他快速勘察了一番此处的地形，一个无需吟唱的范围魔法很快成型，只要他想，这具性能卓越的军用人偶就能把这周围一代的绿色全部用橘红的火光覆盖。
可他又在爱丽丝不赞同的眼神中顿住。
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犹豫就意味着败北。若是往常，尤安决不允许自己有片刻迟疑。但只有创造主的命令是绝对的，任何人偶都不可违抗，包括他。
于是，两人就这样被一层又一层的藤蔓裹了个严严实实，像个挂在树上等待破茧的蛹。森林悉悉索索地摇动惊起飞鸟，好奇心强烈的小动物则远远望向这罕见的一幕。
裹着他们的“蛹”向南方移动着，尽管动作笨拙而缓慢，需要路过的树木主动为它让路，但“蛹”的移速却一点儿都不慢。好在这个“蛹”内并没有什么惹人厌的粘稠液体，爱丽丝还算能够忍受，便有些恍惚地在“蛹”内整理思绪。
突兀的，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飞到她的眼前。流动的荧光映在爱丽丝的脸上，明明灭灭，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仿佛与“蛹”融为一体，带着近乎古朴的质感，白皙却布满细碎疤痕的纤细手指慢慢抬起，还未触碰到那点微弱的荧光，便被注视她已久的人偶谨慎叫停。
“创造主。”尤安冲爱丽丝摇摇头，“……请您小心，这种昆虫的外壳可能会使人类过敏。”
爱丽丝的手指顿了顿，而后故意快速轻轻碰了碰那点微光，含情的桃花眼也随之眨了眨，像是正无声而俏皮地宣告着“看，这不没事么”。
尤安下意识地攥了攥指骨，他始终弄不明白爱丽丝现下这种闲适懒散的状态是从何而来，只得继续道。“为什么不让我处理掉这些？”
相较于他，显然更为孱弱的少女人偶师则有些松怔地靠着蛹壁，漫不经心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手掌，检查自己的指甲。
片刻后，爱丽丝认真作答：“因为森林里禁止明火。”
更重要的是。
她绝对不要再见一次古九方，又或是再背上一笔因纵火罪而落下的罚金。
可“火”似乎是森林的禁词，仅仅只是这样不带恶意地说出口来，就惹得这些藤蔓不满地抽紧，向她与尤安施压。
“别！”爱丽丝急急制止下意识反击的尤安，她已然被抽紧的藤蔓按在了人偶强健的腰·腹上，正仰着头，用眼神指挥对方收回正在建构术式的手。
尽管全然不理解为何要这么做，尤安还是再一次听从了爱丽丝的命令，只屈膝试图将这些藤蔓给踢松一些，好让爱丽丝别贴他这么紧。
“别动！”爱丽丝感受着身侧不小的摩·擦力道，也使劲挺起上半身，在憋屈的蛹壁内顺着人偶的身体向上爬了爬。
这回似乎换做尤安僵住了，他的双手均被爱丽丝不放心地按住，虽看似毫无抵抗，但浑身上下却高度紧绷，甚至因过分用力而轻轻颤了颤。
“森林里不可以放火。”爱丽丝看向对方低垂的眼，头一回有些理不清尤安现下的攻击性是从何而来，但若是公平地来看，在陌生环境保持警惕，他绝无过错。
于是，爱丽丝的语气又软了下来。“纵火罪的罚金可不是小数目，现在的工坊负担不起。”
话语间，自藤蔓间隙中漏出的墨绿逐渐向深紫过渡，层层叠叠的藤蔓后，藏在森林深处的薰衣草花田慢慢显露出来，伴随着馥郁花香，“蛹”将内里裹着的两人吐到了众多精灵聚集的薰衣草广场上。
尤安刚护着爱丽丝落地，就被团团围拢。这群早就候在广场上的陌生人大多长着一双长尖耳，几乎把自己精灵的身份亮在明面。
——“你就是母树选出的冠军吗？”
——“圆耳朵……是人类人偶师！？”
——“好香啊！是接受过邪神祝福的人偶师！”
精灵们七嘴八舌，其中胆大者早已难掩好奇地接近，但爱丽丝早在触及多数向她聚拢的视线后直接宕机，全然没了先前那份安然泰若的气势，战战兢兢地直往尤安臂弯内缩。
“我不太、不太适应人多的、人多的环境……”爱丽丝费力挪动着唇瓣，拽着尤安衣襟的指骨白得骇人，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尤安则对这样的爱丽丝有些陌生，也弄不懂为什么先前还笃定神闲的创造主会一下落入恐惧的深渊，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上抬臂弯，勉力为那双泛起湿意的桃花眼驱敢烦忧。
“您……”他顿了顿，转而开口质问广场上那些呱噪的精灵。
相较于人类，没什么花花肠子的精灵族要好相处的多，不过是最简单的问句，就能引得质朴好客的精灵们将“此处是哪儿”，“他们是谁”，“又在做什么”给交代得一清二楚。
但很快，就有人慢悠悠地自人群中走出，抬手截断精灵们完全无防备的话语。很显然，这名拥有一头盐白长发的女性精灵就是此处精灵们的族长。
“你们看上去像是误入这片森林的异邦人，想要离开森林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她始终和善地微笑着，眼神仅浅浅略过惶恐的爱丽丝，就很快移开，还通过手势告诫周围的同族也移开视线，不要吓到这位怕生的客人。
周围的精灵们在接收到信号后，马上毫无疑问地照做，凝聚力与执行力都是一等一地高。
此刻，他们正在进行十年一度的人偶师大赛。规则很简单，所有人偶师带着自己的作品进入布满结界的森林，期间，扎根于此的精灵母树则会通过整座森林仔细观察散落在各处的参赛者与其所制作的人偶，经过漫长的审定后，才将优胜者与他的荣誉作品一同带来广场。
“可是族长，结界要等决出优胜者后才会开放。”暗色皮肤的小精灵眨眨眼，语气中难掩倦态，“我们已经等了四天，才总算等到了一组人偶师……”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精灵们也马上出声附和——
“对啊，族长，不如就赶紧结束吧。我能接受异邦人，就算是人类也没关系。”
“母树从不出错，这位小姐应该就是森林内技术最顶尖的人偶师了。”
当然也同样有反对意见，似乎就算是出自母树的裁决，族长也有着自己的思考，迟迟都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反倒是爱丽丝很快理解了现下的状况，悄悄探身去拽尤安后腰处的衣料，尽管对方被她突兀的行为弄得浑身紧绷，甚至差点儿无意识地踮了踮脚，仍是没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她用一种近乎蜗牛的速度拖拽着悄悄向后挪动。
“走走走，快走。”爱丽丝小声催促着，有些遗憾地最后再看了眼那些富含生命力的树枝。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精灵们的数量已经非常稀少了，更别提他们赖以生存的母树，这里绝对有蹊跷……或者说，她之前疯狂的假设正在以一种荒诞的形式成为现实。
精灵族长自然也注意到了爱丽丝的小动作，她端详了尤安那只混色的眼珠许久，才道。“不如我们让这位人偶师小姐领了奖品，就送她出去吧。”
既不承认异邦人是冠军，也不违背母树意志，又能巧妙地终结这场长达四天的拉力赛，真不愧是一族之长，相当了解“折中”一词的含义了。
随即，在众多精灵赞同的掌声中，一块极为罕见的黄绿色矿石被精灵族长双手递了过来。
天然形成的矿石表面覆着一层闪耀的光斑，交互融合的黄与绿带着旺盛到野蛮的生命力，又萦着说不尽的春之烂漫，是一块人间难寻的艺术品。
只一眼，爱丽丝就欢喜地停住脚步，近乎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她已然兴奋起来，出于职业上的敏感，她直觉这块矿石一定会为她的创作带来不小的改变，但她的手又很快顿在半空，因那块矿石的配色而束手束脚地不敢上前。
她着实谨慎，谨慎到已经透过这块矿石瞬时理解了有关那颗眼珠的一切，但又着实胆小，胆小到会为了既成现实而不去主动改变任何过去的轨迹。
最终，爱丽丝还是叹息着收下了那块矿石，四周的人群祝福着她的优胜，待到广场上人群散去，一名体格极为健壮的精灵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精灵们通常都拥有不错的相貌，喊住爱丽丝的人偶师也是如此，那双森精灵们典型的纯粹绿瞳嵌在满是凶相的五官上，正带着些许试探向她投来。
他嗓音偏低，嘴角自然微垂，虽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说出口的话还算礼貌。“请问，这位人偶师小姐有兴趣同我合作制作一具人偶吗？”
爱丽丝不答，她几乎能够确定这就是暗精灵的创造主了，虽然知道结果必然，可还是好奇自己是怎么会同他合作的。
“您的手艺真是精妙绝伦。”精灵人偶师嘴上夸奖着爱丽丝，眼睛却死死盯着尤安，又或者是那只工艺成熟的混色眼珠。
“我还没有见过哪位人偶师能将混色……尤其是代表基本功的红褐混色做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感觉！”他有些激动地摸了摸腰间束着的小巧金锤，又靠近一步。
“跟我合作，将这手艺献给神明吧！”
爱丽丝抚摸着手中的矿石，安静地端详眼前精灵人偶师腰间熟悉的金锤，虽已然开始思考如何将这块矿石制成不会褪色的颜料，但面上却是冷淡不显的，好似她对此毫无兴趣一般。
精灵人偶师急了，他抹了把面上的汗，险些端不住礼貌的伪装，若不是尤安挡着，掌面粗·糙的大手几乎就要向爱丽丝探来。
“你这手艺不用浪费啊，做什么花架子人偶，拿来和我一起祈神，肯定能把森林外那些杂碎轰飞！”
见爱丽丝始终没有答应，他又补了句。“我出市场价十倍！不，百倍！！”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快快快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