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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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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猪到了每天固定的时刻,就自己困了睡着了。我也更了衣,洗漱过,打算掀被子上床。
兰芳却走进来,对我小声禀报道:“二奶奶,二爷还在观荷亭里的喝闷酒呢。”
“嗯?他没有去孙姨娘那边?”
“方才孙姨娘去劝二爷回去休息了,不知说了什么,孙姨娘哭着回去了。”
我想了想,“弄几个下酒小菜,温一壶酒,再在那支个炉子,泡一壶热茶,我马上过去。”
“是。”
换上一件素雅的衣服,晚上了也不再上妆带首饰,再披一件厚披风,手里又给范曾拿了一件,我带了人去找范曾。
“你怎么来了?还没有睡?”
“嗯”,我给他披上披风,“月下独酌,岂不寂寞?我来陪你饮酒如何?”
他抬眼仔细的看我,握住了我的手,点了点头,又道:“南儿,你今天与往常很不一样。”
“那好还是不好?”
“往常也好,此时也好。”
我把他那壶冷酒放在炉子上温着,给他和我自己各倒了一杯热酒,轻轻与他的酒杯一碰,我自己先干为敬。他微笑起来,也端起酒杯饮尽了。我给他碗里挟菜,他也都吃了。没说什么话,就这样一人一杯酒,一口菜的,他眉尖的郁色却消散了大半。
一壶酒喝完,我去拿第二壶的时候,却被他拦了,“你不能再喝了,喝多伤身。”
“也好,那我们改喝茶?”
他点了点头。
于是又用清茶解酒,他轻轻开口道:“我与大哥自幼亲密无间,大哥是嫡长子,我也从未有过相争的念头。只是他不知道听人说了什么,近来竟然防备起我来。我一再退让,表示绝无争夺爵位和家主之位的意思。我大哥表面上和我说是他误会了我,实际上我了解他,他还是不信我。”
我想他就是在烦这件事,但我没想到,他会和我谈这件事。
“世间的事岂能事事都尽如人意?只要无愧于心,就没必要烦恼。因为日久见人心,日后大爷自然会明白你。”
“有时候真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了,再没有俗世纷争,可以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哪怕不再是锦衣玉食,也是好的。”
“又说傻话了。你伤心,是因为尊重友爱大哥,而他却不明白你。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想抛开一切,不顾更应该孝顺的老爷和太太了。若是他们知道,你因为伤心,就想离他们而去,他们该有多心痛?”
“你说的是,我又说了傻话了。幸好有你提醒我,要不我成全了兄弟之情,却忘了孝顺父母,岂不是大过?”
我微微一笑,“夜深了,回去休息吧。凡事只要想开些,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点点头,拉着我的手回了房。
范跞两岁的时候,我又怀孕了。太太提议把范跞抱过去她养,让我安心养胎,我也不便拒绝。但已经能跑的范跞天天吃了早饭就往我这里跑,说要看我肚子里的弟弟,晚上睡着了才被抱回去,和以前也差别不大。再说太太管家也并不轻松,所以最后还是恢复了原状。
我正靠在塌上看书,范跞在玩卡片识字游戏,院中忽然传来了琴声,哀婉悲伤至极,吓了我一跳。
“是孙姨娘在房中弹琴”,兰草轻声禀报道。
我点点头,牵了范跞的手,挺着个肚子带着人去了太太那里联络感情。
范曾一直对孙姨娘不错,从来也不曾冷落她。
我也没有亏待她,月钱什么的,也不曾短了她。而且我喜欢身边的女人打扮得漂亮,因此但凡我要做新衣裳,也不会缺了她的。逢年节,生日,还送她一两件首饰。她的日子过得应该还算不错。
不过近来,范曾和他那班朋友在追捧一个青楼的女子,说是有满腹的诗书才华,舞跳得是京城一绝,而且是个不卖身的清倌。
跟着范曾的人回报说范曾并没有碰过那些青楼女子,只是仰慕这个花魁。我也就放了心,只要他不乱来,不染上什么病,我就随他去胡闹了。
他才二十出头,见识过的女人还有限。家里的美貌女子虽然多,但都是良家女子。所以忽然被那种风流不羁的烟花女子吸引也是正常的。大概还因为她是个清倌,而觉得她是青楼女子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满腹的诗书才华可能还因为她有什么让人心酸怜惜的身世。总之,范曾是忽然被迷住了。
府里上下大概都知道的,但是因为我挺着大肚子,没人跟我说,可能怕我知道了会出什么事。我也乐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范家世代的读书人,以那女子的出身,老爷是不可能让她进府的,哪怕是妾或者奴婢也不可能。范曾最多就是置个外宅,给她赎身,然后把她偷偷养在那里。
但那些是需要银子的。
我没有银子。当初的陪嫁,我都投进了庄子里,让田管事继续买地了,如今都换成了地契。钱拿在手里也没有用,我自然是拿出去让钱生钱了。所以每年庄子的进益,我也继续让田管事买地。如今我的庄子里的田地已经多了不少。
我在这里有月钱,吃喝玩乐都有供应,根本无须花钱,手上也不会留什么钱。我想范曾也不会好意思为了这样的事向我伸手。
范曾自己也有些私房银子,原来是珠儿,钏儿管着的,后来珠儿被打发出去之后,钏儿就很知趣的交给了我。范曾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没钱了就从里面拿钱。那银子置个小宅勉强够了,给一个青楼花魁赎身么,那就难说了。
防着他这一点,我拿出了一部分银票,转身就拿去换成了地契,只留了一千两多一点银子,肯定够他平时花用了,却不够他在外面金屋藏娇的。反正范曾平时总觉得谈钱太俗了,也从来弄不清楚钱银数目,好糊弄得很。
得不到想得到的女人,也许他就会明白现实,知道权利和金钱的作用。能一举两得也挺好。
孙姨娘肯定是听到了那些传闻,所以整天抑郁的,悲悲切切的。我也不阻止她,被范曾看到了听到了才好。也正好看看他是个喜新厌旧的,还是个喜新不忘旧的。要是后者,那他还有得救。否则我干脆专心养儿子得了。
到了太太那边,严氏过了一会儿也来了。待了半下午,告辞出来的时候,严氏也起身告辞道:“我送弟妹一程吧。”
然后就在路上添油加醋的和我说了外面的传闻,那语气里的恶意和做作简直和泼妇无意。我有些纳闷的看着她,当初我嫁进门的时候,她明明还很有风采气质,只是偶尔对下人有点刻薄。现在不过是被丈夫冷落了两年,心态的失衡就让她变得如此厉害,简直像个市井泼妇了。
严格来说,我与她目前还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似乎也颇乐意去做。这恶意是因为自己不幸福,所以也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多谢嫂子的关心了,等二爷回来,我会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的。二爷的人品我信得过,八成是外面的人乱传的。嫂子岂能当真?”
她一怔,“你爱信不信吧”,一甩帕子转身走了。
我微微一笑,带着我那一串美人回了院子。琴声已经停了,兰芳过来回禀说,范曾已经回来了,正在孙姨娘房里。我点了点头,径自回房了。
“兰草,今天严氏和我说的那番话,可传出去了?”
“没有小姐的话,奴婢和兰芝自然不会吐露一个字出去。不过那几个跟着的小丫头并没有特意被嘱咐过,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我点点头,那么不久就会传到太太和范曾的耳朵里。
“如果二爷私下问你们,一个字也不要改的告诉他。”
“是”,兰草,兰芝一起轻声应道。
没多久严氏被太太叫去了骂了一顿,然后是范曾被太太叫去说了很久的话。我倒没有被叫去谈话,太太只是派人送了许多补品过来,算是补偿?
范曾在问过兰草,严氏究竟和我说了什么之后,才有些惭愧的到了我房中来。我正打算睡了,抬眼瞧见他,笑道:“怎么过来了?我以为你在孙姨娘那里。”
“南儿,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事情也不是传言里那样的。”
我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才开口道:“二爷的事情,我却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孙姨娘今天在房里弹琴,尽是哀伤之音,我还纳闷她怎么了。她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反而是我,没有丝毫察觉,实在是我有愧于二爷才是。”
“南儿,你别这么说。那是因为你信我,才不会往歪处想我,也不会留意那些传言。是我有愧于你才对。你有了身子,我才禁止那些下人到你跟前嚼舌头,没想到大嫂却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大嫂今天说的那些话,把你说成了个沉迷酒色的浪荡公子,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
范曾握了我的手,在我身边坐下,慢慢开口道:“这事儿我本来就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你听我细细的说给你听。那兰婷姑娘虽然身陷青楼中,但我与她并不是在那里结识的。我和你成亲之前,有一次偶然救了个自杀落水的姑娘,就是兰婷。她父亲是个小官员,因为获罪被斩首了,她作为女眷也成了奴籍,因为容貌出众被青楼买了去。她为了保住清白,才跳水自尽的。我救她上来不久,她就被人带走了。之后再见面,她已经成了青楼里的头牌。她私下和我说,宁可那时候直接死了,也不愿意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因此总觉得对她是有责任的……”
这逻辑,被救的不感激,反而故意让对方心里不好受。救人的反而觉得亏欠。这兰婷姑娘,也不是什么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