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我们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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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苑坐在病床边，听着监护仪的滴滴声，呆呆看着昏睡不醒的三井。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是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
三井昨天从球场直接被送到校医院。上杉迅速查看了他的伤势，第一次启动了应急抢救流程。扫描显示他有急性脑硬膜下血肿，万幸出血量不大，上杉也及时采取了止血和颅内减压的措施，身体的所有体征都趋于平稳，但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在EICU里监护了二十四个小时，今天上午才送到病房。
昨天比赛结束后，球队全队冲到了医院，但也只能在EICU外面远远看一眼，就被医护人员劝离了。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浦江，金刚般魁梧的大男人几次都红了眼睛，嘴里喃喃地念着：“都怨我……都怨我……”
原来三井被送走后，球场工作人员迅速查看了篮球架底座的保护层，发现棱角处有一个裂口，应该是之前浦江摔倒时被扯裂了，而三井又仿佛被恶魔诅咒了一般撞在了上面。半泽拍了拍深陷自责的浦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鬼神难侵的阿喀琉斯偏偏被射中了脚踝，自是英雄冥冥中难逃的定数。
阿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守在床边不发一言，也不离开。细川和小薰轮流进来劝她去休息，都被她的沉默赶了出来。上杉拍了拍细川和小薰，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他拉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阿苑身边，盯着阿苑的脚。她的左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圈圈缠上了绷带。
“听说你昨天从看台上直接跳了下来？”他手扶了扶眼镜，“美少女战士那个什么兔，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么？”
她看着爸爸，想对他笑，可心里空落落的，那笑容一脚踩空便没了踪影。
“你不用逗我，我没心情。”
“你当我有心情逗你？幸好只是轻度挫伤，要是骨折或者出血，你知道多麻烦么？你生病后，你妈把你托付给我，我怎么跟她交待？”
她垂下眼帘：“如果是我妈昏迷了，你跳不跳？”
上杉嘴张了张，叹了口气：“行，长本事了，会戳你爸肋骨了。”
他把目光停留在三井身上，一声深深的叹息。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的男朋友就是他。我更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启动抢救流程，也是因为他。真是造化弄人。”
阿苑看向上杉，面露诧异：“你认识他？”
“几面之缘。之前还跟他开玩笑说，打球要是受伤了就来找我。这种玩笑话以后不能多说了，指不定哪一句，唉，老天爷就当了真。”
阿苑呆呆看着监护仪画出规律的曲线，听着机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她感到一阵恍惚。每次伏在他胸膛，感受到的温热的令人安心的律动，怎么会变成了毫无表情的线条？那血肉涌动饱含深情的脉搏，怎么会变成了冰冷的电子脉冲？她被无尽的悲哀席卷着，压得喘不过气。
“他跟我说他一定会赢，一定会突破自己的最好成绩。他说他做到了就不许我走。他本可以不去抢最后一个球的，他不去抢，就不会躺在这里。”
她转头看着上杉，抑制不住泪水潸潸滑落。
“是我呀！是我把他逼成这样的！如果……如果没有我，他就不会躺在这里！如果他从来不认识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宁可他从来不认识我！从来不认识我！！”
绷了一天一夜的心弦，被生生扯断了。她双手掩面，在上杉的肩头放声痛哭。上杉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无言相劝。如果走过这一生，如同写完一张纸，谁不是在正面用力书写着满腔爱意，却在背面留下凹凸不平的伤痕？他长叹一声，扶起阿苑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但你的病也不轻，再这样下去你要是也晕倒了怎么办？你不想他还没醒，我还得分精力医治你吧？你要是真想弥补，就听我的，去医护休息室睡一会儿，然后换上工作服来帮我。这时候我跟他都需要你的帮助，明白吗？”
阿苑强压下抽泣，用力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回头望向三井。三井头微微侧着，胸膛平缓地起伏。他那样安详地躺着，阿苑竟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受伤昏迷，还仅仅是比赛太累睡着了。睡吧阿寿，睡吧，等你醒来了，一切厄运都会终结，而我们的故事，将会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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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累了，阿苑在医护休息室昏睡了整整八个小时。醒来时天已全黑，她换上了自己的工作服，把脚踝上的绷带紧了紧，开始给上杉打下手。她每隔一段时间要记录三井的血压和颅压数据，根据上杉的医嘱增减静脉滴注的药量，观察药后反应。空闲时她就去急诊室给其他病人帮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这样怀着无尽的担忧，又度过了无眠的一夜。
天边微微泛起青色，她回到三井的病房，坐在病床边，安静看着他。窗外依稀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这个季节了，还会有鸟儿在寒风中吟唱啊……做这样一只鸟真好，任冬寒夏暑，四季变换，难阻快乐久长。
她握住三井的右手，把他手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伤口果然又裂开了，流出的血早已凝结成痂。她用棉纱蘸着药水擦拭伤口，那样轻，仿佛不忍吵醒他。他的手指关节处磨出了茧，她指尖轻触，坚硬而粗砺。他的手心温热如昨，暖着她冰凉的手指。对，从那天树林里，你把手伸向我开始，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暖着我。她拿起新的纱布，要重新包扎伤口，却感觉手心里，三井的手指轻轻一动。她抬起头，见三井微微侧着头，眼帘轻动，怔怔望着她。
“你醒啦？”她轻轻地笑着，露出好看的牙齿。
他还是怔怔看着，慢慢转过头，打量着房间。
“我……在哪儿？”
他的声音粗涩低沉，有些沙哑。他听着自己的声音，愣住了。
“校医院。”
“校……医院？”他的声音疑惑着，像是人生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比赛时受伤了，你忘了吗？”她微笑着，手上慢慢缠着纱布。
“比赛？”他愣愣地出神，仿若大梦未醒。许久，他又慢慢转过头，困惑地看着阿苑。
“那……你是谁？”
她的手蓦然停住，惊恐地抬起头，笑容冰霜一般凝结在嘴角。
“你……说什么？”
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三井，而三井，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我……认识你吗？你……是谁？”
我……是谁？
那个树林中被你舍身救下的我，赛场上渴望你眼神的我，湘南海边被你拥入怀中的我，徘徊在生死边缘被你紧紧拉住的我……如果神明把这所有的我从你脑海中全部擦去，那剩下的我………
是谁？
也好，如果他从不认识我，从此便可不必再伤。老天爷，我该感谢你吗？终于有那么一次，你听见了我的话。阿寿，你醒了，一切厄运都已终结，我们的故事，可以合上最后一页了。
她缠好纱布，最后一次打上漂亮的结。
“香取若苑，医院的护理员。很高兴认识你。”
她盈盈的笑在眼角漾起泪光，氤氲在晨曦中。窗外，鸟儿依旧轻唱。世间尘嚣慢渡，锦年静好，寒风不起，水波不兴。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我们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