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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彭公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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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无仕杏林真国手,术精岐黄消百疾。尔江南江陵府竹三七,英姿俊爽,学贯经典,技通百家,德医双馨。淮南大疫,朕甚忧虑。尔舍身命,忘吉凶,一心赴救,以医技普救众生,世人称之。晋王戚珺奏闻,朕实嘉之。兹特赐尔仁心仁术一匾,以旌闾里,以彰潜德。另赐白银千两,绸缎十匹,以作嘉奖。钦此。”
“草□□三七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竹庄主,快请起!”宣旨的小公公正是往年给六合山庄送年礼的那个彭公公。
“彭公公。”说着便递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封,“我可是早早就给您备上了。”
“竹庄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咱家就不客气了!”
见彭公公这次来穿的宫衣较往年华贵了不少,三七心领神会,“还没恭贺彭公公晋升之喜!”
“竹庄主真是眼明心亮之人,”他将三七拉倒一边低声说道,“来六合山庄之前,皇上提了我的位份为直殿监掌印太监,等完了这项差事便走马上任。这都是托竹庄主的福!”
“彭公公客气了!这是您自己差事办得好得皇上信任,我可担不起这虚名!”
“这是皇上看重六合山庄,器重竹庄主您啊!这样的恩泽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多谢皇上!”三七朝着建宁的方向拜了拜,又从袖中取出一大包银子悄悄递给彭公公,“还未恭贺公公晋升之喜!”
“竹庄主这可使不得!”彭公公假意推辞道。
“诶,方才那银子是慰您一路辛劳,您不是还得和底下的人分分嘛!这包银子是贺您晋升之喜,凭的是你我之间的交情,您可一定得收下!”
“既然竹庄主都这么说了,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
“还得劳烦您在皇上面前替六合山庄多多美言呢!”
“竹庄主见外了不是,凭你我的交情哪还用您特意交代!”
“那三七可就全指着彭公公照顾了!”说着还对彭公公鞠了一躬。
“哎呦,您这可是折煞我了!”彭公公赶忙扶了一把三七,“这差事咱家也办完了,皇上还等着小的回去复旨呢,这就告辞了!”
“我送彭公公!”
“不敢不敢!”
三七送走了彭公公,一屁股瘫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揉了揉笑僵了的脸,接过薏苡递上了的茶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薏苡依言又给三七倒了杯茶,三七又是咕咚咕咚一口闷,“庄主,您慢着点!”
两杯水下肚的三七拍了拍略微鼓胀的肚子,长叹一声,“啊,舒坦了!”
薏苡忍俊不禁,眼神中却又透着些担忧,“看庄主和彭公公说话可真替你累得慌!”
“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可那宫里却是小鬼好见,阎王难缠!小鬼你捧着他奉承他也就完了,这上头的主子们心思七拐八拐,说话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能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如坠深渊!”
“总觉得彭公公同往年有些不一样了!”薏苡低头沉思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刚升了职说话做事自然是与往常不同了。”
薏苡凝神看着方才彭公公站过的地方,“这权势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哦?怎么说?”
“为了享受一番权势和财富的滋味争得头破血流,机关算尽害人不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三七粲然一笑,“可见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家薏苡竟也会有这般伤春悲秋哀叹世事的时候!”
薏苡不好意思地摩挲着手,“只是这些年随着庄主走南闯北,又见了不少达官显贵,所以才有这般感慨!”
“权势和财富本身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怕的不过是人心而已。”三七低声自语道。
“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看得透呢!”
“你啊,”三七宠溺地戳了一下薏苡的脑袋,“只要负责好好绣嫁衣,等着做个羞花闭月的新娘子就好啦!”
薏苡低垂着一张红扑扑的脸,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三七故作姿态地叹了一口气,“唉,白白便宜了陆英!”
“庄主说什么?”方才薏苡的脑子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陆英自然没听清三七说了什么。
“我说,我家薏苡这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白白便宜了陆英那个混小子!”
“庄主!”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三七见她的脸比方才更红了几分,觉得有意思得很,“去吧,去把你的如意郎君给我叫来。跑得倒是快,彭公公一走这人都不到躲哪儿偷懒去了!”
三七吩咐陆英几人将原来正堂上的匾额拆下来,换上了皇上赏赐的“仁心仁术”的匾额。虽然她更喜欢原来那块由父亲亲手题写的匾额,但这是皇恩她必须欣然接受。她抚摸着匾额上的“敬慎”二字,这一笔一划里皆着父亲对她的谆谆教诲。
她命人将拆下的匾额挂到书房,仰视着那新的匾额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这块匾额的分量还真是重,差点就把她送进阎王殿了!不知这阎王殿有没有匾额,若是有是不是也是这般的金光灿烂!
这彭公公口中天赐的恩泽她可是差点就无福消受了!
与此同时,在建宁太师府的书房内,青烟袅袅,满室生香,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专心致志地在桌案后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顷刻间四个大字便已写成。笔力遒劲雄健,字形圆润饱满,可他却好像并不满意,将刚写成的一张随手丢弃到地上。随着一张又一张的字帖飘然落地,桌案前的年轻男子也越来越惶恐不安。老者每扔下一张,他都忍不住双腿打颤。
良久之后,老者端视着桌案上的纸张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你派人去江陵了?”
“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他的声音像是柳絮一般飘在半空中。
“去的人都回来了?”老者头也不抬似是毫不在意地问道。
“没...没...没回来...”年轻男子的牙齿止不住发颤,“许是路上耽搁了,过几日便能回来了!”
老者指了指桌案上放着的一张白色丝帛,“看看。”
那男子只看了一眼,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老者走到他面前盯着那个发抖的男子,片刻之后缓步离去只留下短短一句话,“跪着,跪到清醒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