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欲之城》夜遥

44、十五（2）

　　阮水青手中那杯水果茶变得很烫，也很酸，好象应该再多加点蜂蜜。她端着漂亮的白色瓷杯，让自己平静地再抿一口，眼睛盯着电视上正在放的广告：“要出差啊？去哪里？”
　　“国外。”
　　“国外？去哪里？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概也就一周左右吧，去加拿大。”
　　阮水青点点头，把瓷杯放在茶几上，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我再加点蜂蜜去，今天这水果茶怎么这么酸。”
　　刚站起来的身体被聂山猛地又拉回去，他把阮水青揪到怀里，按她坐在自己腿上。这个粗鲁的动作很具有聂山的风格，阮水青用手抵住他的胸膛，低声叱道：“无聊不无聊？你一天要吓我几回？”
　　聂山扬扬眉毛：“到底是谁无聊？”
　　阮水青看着他的眼睛：“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但是聂山的脸很快变得肃然了很多，双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只有嘴唇的唇角还向上微扬着：“确实，答案确实很明显。阮水青，你觉得，你是不是很无聊？”
　　阮水青张张嘴，气乐了：“你说谁？我？我无聊？”
　　聂山没有跟她一起笑，他抬起一只手，把手掌慢慢贴在阮水青的一侧脸颊上，让她的皮肤和他的手心完全贴合在一起：“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不要绕弯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阮水青的笑意也有些难以继续：“我没什么……没什么想知道的……”
　　“关于我去加拿大的事，你真的就没有想知道的了吗？”
　　“没什么了……”
　　“真的？”聂山点点头，唇边的最后一点笑意也全部消失，“我为什么要去加拿大，或者是……我要去干什么，和什么人一起去，这些问题，你就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吗？”
　　阮水青别开脸，努力想从他腿上站起来：“我知道那么多干什……”
　　聂山按紧她，又强硬地捏着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盯着她黑亮的眼睛缓声说道：“你宁可相信苏静妤的胡说八道，也不愿意亲口向我求证。阮水青，你在担心什么？在怕什么？”

　　阮水青生硬地笑笑：“我怕？没有啊？怎么会怕……”
　　聂山的眼睛象是可以看进她的心底，他很明显已经有了一点微薄的怒意，看向阮水青的眼神里有很多种难以一一分辨的情绪错综交杂：“你是个胆小鬼，阮水青，你一害怕就会发抖。你现在在发抖。”
　　阮水青用力握紧双手绷紧身体：“我没有……”
　　聂山的手从她脸颊上抚落，向下滑到肩头，再缓慢地抚过僵硬的手臂，最后停在了她的腰肢处：“说谎都不会，你看你抖成什么样了。”
　　阮水青拂开他的手站起来走到窗边，用几个深深的呼吸来让自己恢复镇定：“说了我没有……也没害怕！”
　　聂山没有跟过去，他舒服地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跷起二郎腿，微微歪着头笑看着她：“那你就是在担心。担心什么？担心你上当了，被我骗了，还是在担心我跟她去了加拿大就不再回来？”
　　阮水青没什么勇气义正辞严地反驳聂山的这个问题，也没有勇气继续和他对视。聂山耸耸肩：“说你笨还真是笨到无可救药！相信我，我的口味没那么重，喜欢上你这么一个孩子他妈就已经够了，我没有专门挑你这种熟女下手的习惯。”
　　阮水青一滞：“我没有说你挑她下手……”
　　“我也没有骗你的必要。阮水青，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骗，我骗你能落到什么好处。我丢开自己的事业，为了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宁浦公司整天忙死累活，你就没想过这又是为了什么？”
　　阮水青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手扶在窗台上，眼睛无意识地看向窗外，心却在越跳越快：“我，我……我没这么想过你……”
　　聂山很坦然地笑了笑：“在去尼泊尔之前我确实没打算过要跟你怎么样，就是在到了尼泊尔以后我也没想太多，我觉得应该只是一时迷惑，可能因为以前没遇到过你这样的女人，所以有点好奇。如果不是你傻乎乎地跑到道拉吉里峰去找我，可能我对你也就仅仅是好奇地迷恋一段时间而已，很快就会撒开手了，阮水青，你其实没那么大的魅力，基本上你不太可能让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窗外是夜晚时分灯光璀璨的城市风光，树木、房屋、车辆全都淹没在灯海里。阮水青出神地盯着窗外，仔细回想她坐在直升飞机上飞往道拉吉里峰时，透过舷窗看到的那幅天堂般的美景：“那现在呢？还是仅仅因为好奇地迷恋吗……”
　　房间里的灯光照在阮水青身上，她身前厚厚的玻璃仿佛象是一面朦胧的镜子，从聂山坐着的地方看过去，她半侧着的身体隐隐约约地倒映在玻璃上，看不清她的眼睛是不是在看着镜子里的他。
　　聂山向后靠坐得更舒服些，微眯起的双眼久久停留在阮水青身上：“现在依然很好奇，也依然很迷恋，但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了。你让我给你时间，你让我等你，现在又来怀疑我，你这样对我太不公平。”
　　阮水青立刻低下头，披在肩后的头发滑到了胸前：”我不是要怀疑你，我只是……”
　　“你只是怀疑了太久，怀疑得太多，已经有了怀疑的习惯。这也是我为什么想让你立刻就跟我离开的原因，水青，女人笨一点，哪怕蠢一点都不要紧，只要善良、乐观就好。你很善良，但是不够笨，也不乐观，所以你活得一点也不开心。有很多烦恼都是你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我和梁以真去加拿大的这件事，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源源本本地告诉你。”
　　阮水青摇摇头：“不用说了，我……是我不该胡思乱想……”
　　聂山轻声笑着朝她勾勾手指，她迟疑了片刻，老老实实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还记得我们俩第二次见面，在青峰大厦地下停车场里，我告诉你梁以真要开记者招待会的事吗？”
　　“记得。”
　　“你这个脑袋瓜不够笨，也绝对不够聪明，你就没想过我那时候刚刚回来，怎么能这么快就了解她的举动？”聂山轻叹，“这件事是梁以真告诉我的，所有遗产继承人里，她是第一个主动来跟我联络的，她告诉我她想要做什么，并且请求我帮助她。”
　　“你答应她了？”
　　“是的，我答应她了，因为她和你一样，”聂山说着顿了顿，“不只是你一个人知道真聂山已经不在人世了，梁以真也知道。”
　　阮水青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聂山：“她怎么可能……”
　　“她比你聪明太多，不仅知道我是个冒牌货，还立刻猜出了我的来意，她愿意帮我，我当然乐于接受一个象她那样的演技派同伙，因为我不知道我假扮聂山能扮到什么程度，所以必须预先准备好所有的防范措施。记者招待会就是梁以真帮我出的一个主意，她先把你和天蓝是母子的消息公布出去，再让我给你出个验明正身的主意，让天蓝和聂涛去做亲缘鉴定，这样我就可以拿到天蓝的血样，如果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和聂涛再去做一次亲缘鉴定，只不过送去鉴定的血样依然是天蓝和聂涛的。有这份报告在手，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聂家大少爷，谁也怀疑不了我。”
　　阮水青紧皱眉头，半天之后轻声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她真的是很聪明……”
　　“是的。她是很聪明，聪明得不象是个明星。”聂山轻柔地把玩着阮水青的手指，“而且她很善于隐藏自己，她知道往往人们会对亲近的人刻意防备，反而忽视了看似疏远的人，所以她和你们所有人之间都保持着距离，即不让你们察觉到她的接近，又能大概了解你们所有人的言行。你跟我说她想要跟公司解约，想要移民国外，这些事其实她处理起来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我帮她，她这样告诉你，只是想通过你让别人知道，这比她自己表现出来的要更可信更真实。”
　　阮水青的眉梢跳动了一下：“除了你，她还想让谁知道？我只告诉过你，没有告诉别人。”
　　聂山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子：“用得着告诉吗？你以为围绕在身边的那些人都只会用耳朵听吗？他们会看的，你这样的人，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得通通透透。”
　　“是郭安琪，还是苏静妤？还是她们俩都有？”
　　聂山看着阮水青，突然失笑：“好了，不要再想了，反正梁以真就要走了，她终于下定决心让自己解脱，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出于感激，也是我最初对她的承诺，所以我要陪着她到加拿大去，在那边帮她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
　　“什么意思？什么叫彻底了断？”
　　聂山耸耸肩：“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假的，梁以真看上的也正是这个，她想要彻底离开大众的视线，加拿大并不是她的目的地，在那里我会想办法帮她换个身份，之后天高海阔，她就可以完全地自由了。”
　　阮水青心中一动，握着聂山的手，慢慢靠在了他的怀里：“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
　　聂山听着她这一句简单的话，不由得沉声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阮水青闭起眼睛，轻轻摇摇头：“没有。这是个好办法，她真的是很聪明……非常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