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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早上七点,闹钟准时想起,李久悄悄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住在这儿也有小半个月了,徐知的情况说不上好,但也算不上坏,但总比第一次见面的喜怒无常来得要好,李久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自从上次出去后,晚饭后散步就成了习惯,徐知一听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宁愿和沙发连为一体都不愿意挪动一下,每次都被李久生拉硬拽才不情不愿地出门。李久好像也找到了徐知的把柄,只要每次用着严肃的语气问她 “你想不想病好了”,她就会乖乖就范,揪着衣角一端慢慢揉搓着,带着讨好又有几分歉意的笑容。

      徐妈妈每晚都会和徐知打电话,李久每次都很自觉地远远避开,虽然徐知也没想过要藏,偶尔会听到自己的名字,带着赞扬与放心,这会让李久远远避开,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好意与信任,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

      昨天晚上,许久不联系的林宁女士突然打电话来,笑骂她这个没良心的,还说顺道要来看她,吓得她电话差点没接稳,只得连连应好。

      李久的借口是学校有个实践任务,要整个假期都呆在学校,林宁不大管她,自然没发觉其中的不妥之处,这次说要直接来学校看看,也被李久劝下了,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飞机十一点才到,中午一起吃饭下午再一起逛街就作罢,李久还想讨价还价,被林宁直接挂断电话,只余“嘀嘀——”的忙音声。

      餐桌上,李久状若无意提起这件事,徐知拿着碗放在嘴边,艰难地咽下一小口,淡淡回应:“哦,我知道了。”

      就这样?李久本来满怀期待,看着徐知冷静的模样,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只好讪讪一笑,食不甘味。

      饭后的客厅有些安静,但这却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矛盾一触即发。

      “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妈妈有时候还会念叨你呢。”

      “你会说吗?”

      “说什么?”

      “说我现在精神不正常!”

      “你没有——”

      “我有!”

      徐知瘫倒在沙发上,用枕头遮住自己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在经历过好几次这种阴晴不定的时候,也有了防备,李久也有了应对方法,将徐知手上的枕头慢慢拿开,她悄悄凑过去,细声细气地给她讲明事情的原委。

      徐知根本不想听,将头扭到一边,脸色完全没有缓和,这时候就要死皮赖脸,愈挫愈勇,李久压抑住被徐知嫌恶表情伤到的抽痛感,装作没看到似的哄着她,承诺晚上六点前一定回来。“今天晚上我们再去上次那家烤鱼店,怎么样?上次我们点的是什么口味,我们这次换一个,到时候……”

      “去去去,赶紧走!”徐知打断了李久的碎碎念,把她从沙发上推开,将毯子一掀,钻进去背对着她,“我累了,要睡觉了!”

      唉,李久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小心地将枕头塞好,又整理好茶几,一切整理妥当又回到徐知身边:“记得我和你说的,没什么事不要出门,午饭记得吃,热一下就行——”

      “你好吵!”徐知的声音藏在被子下,瓮声瓮气的,“你再不去就不用去了。”

      这是在催她了,李久挠挠头,顺从地出门,啪嗒——,门一开一合,将两人的所思所想分成两部分,互不侵犯。

      林宁早早下了飞机,在餐厅等着李久到来,见到她时还在抱怨:“我怎么见我女儿还要三催四请的,我不来看你,你也不知道给家里拨个电话。”

      李久听这话只是嘿嘿直笑,帮着将菜单“呈上去”,完全忽视自家老母亲嫌弃的眼神,“得了吧,照你这个速度我怕早就饿死了,菜我已经点了——你们学校怎么也不体谅一下你们,请个假也这么麻烦?”

      李久忙不迭地将茶水递过去,林宁接过时还有些受宠若惊。“妈,我再和你商量个事……”

      林宁一脸“我早就猜到”的表情,慢腾腾地啜饮着,示意她继续说。

      “我晚上……估计有个社团的会议要开,关于下学期的一些事项安排,所以今晚恐怕要先走了。”

      “就这件事?”林宁倒是很镇定,又不是见不到了,李久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是闹哪样。

      还不知道被亲妈在心里疯狂吐槽的李久一听这话,笑逐颜开,正好菜也上来了,她忙殷勤地夹菜,却发觉大部分菜都是她爱吃的,心头更加热了几分,甚至有些唾弃自己这种“重色轻妈”的行为,虽然三小时后,这种感觉完全消失殆尽了。

      终于能喘口气了,李久看见附近的座椅像是沙漠中发现了绿洲,无力地瘫倒在上面,腿已经不是她的了,谁要的话谁拿去。

      林宁女士还是那样不慌不忙,“李久,刚才那件衣服我觉得挺适合你的,真的不要?”

      李久翻了翻白眼,想起那款死亡色系,连连摇头:“还是饶了我吧,”

      “那就去下一家。”林宁直接拖着女儿,既嫌弃她“羸弱”的身躯,又嫌弃她老土的审美,“看看你这挑衣服的眼光,别将来谈朋友也是这样,我工作没白的头估计要为这个愁白了。”

      李久无奈,“我挑人的眼光还是挺高的。”

      “你这么说是有什么了?”

      “那当然!”

      “……真的?具体说说?”

      林宁就只是顺嘴这么一问,李久也就顺嘴这么一答,过程中没有丝毫的滞涩,林宁下意识就这么问出口,李久一愣,像是打过腹稿似的,温和一笑:“真的。”

      “还不错。”林宁拍了拍李久的肩膀,先一步走在前面:“我以前还和你爸说担心你的终生大事呢。这下他肯定高兴坏了。”

      林宁窥探到了女儿心中最深层次的秘密,好像许久之前,那些她忽视的是时光里,一粒种子早已悄然发芽,直到现在,成熟开花,一瞬间,她失去了接着问下去的勇气。

      “我本来想趁着这次机会让你见见她的。”李久有些俏皮地接着说,“顺便让你看看我们配不配。”

      这话确实不是平常李久能够说出来的话,林宁突然感觉刚才的那些顾虑不算什么了,“你从小就是不让人操心的性子。”看着李久,林宁叹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从小就懂事。”

      李久不知道这句话是遗憾多还是夸赞多,但一向将它看作后者,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妈妈你会支持我吗?”

      李久比想象中的勇敢,虽然林宁还有许多疑惑,但她仍愿意尽全力去支持她,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一次悲剧的发生,社会在进步,人当然也要如此。

      临走时是李久搭车自己回去的,林宁望着李久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只不过身份交换了,她一转头,就能看见小小年纪的李久故作老成的孩子气,又心疼又好笑。

      关上门,李久按住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盯着时钟——5:47,还好还好,她慢慢关上门,坐到椅子上歇息,客厅空无一人,徐知卧室的房门紧闭着,看样子应该还在睡。

      这下李久犯难了,徐妈妈曾经严肃地对她说过在徐知睡觉的时候千万不要打搅她,但现在时间不早了,无论如何都该叫醒她了。

      李久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开门的迹象,该不会出什么事了,越想越心惊,李久快步上前,悄悄拧了拧——门没锁。

      照例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紧紧的,只有床上被子凸起一块,表明还有人。李久不知道徐知到底醒没醒,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知道抑郁症会有嗜睡的效果,但不知道徐知恨不得赖在床上是不是还正常。

      越走越近,被子的凸起动来动去,李久这才发现徐知是闷着被子睡的,四周安得严严实实的,仅剩枕头上的几缕头发。

      醒了就好,李久暗自舒口气,这下不怕吵到她了,慢慢揭开被子,徐知没有太挣扎,露出被熏红而满是汗水的一张脸。

      “不热吗?”李久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徐知猜到是她,看了看闹钟,勉强笑了笑,:“你回来了,说好一起吃晚饭的,我早饿了。”

      “这个不急,你浑身都汗湿透了,先去换套衣服,要不感冒了就不好了。”李久犹豫再三,还是不让徐知瞎折腾,床旁边就是衣柜,夏装在最中间,一层、二层……

      “等一下!我自己来!”徐知有些急切,慌忙跑下床往李久的方向猛冲,猝不及防撞到床脚,闷哼一声又跌回到床上。

      ……

      换好衣服再次回到床上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李久无奈地向徐知招招手:“我看看。”

      徐知不情不愿地将腿伸过去,小腿光洁白皙,五个脚丫莹润可爱,唯有脚踝处的淤青分外显眼。

      李久模仿着骨科大夫捏了捏小腿上紧绷的肌肉,徐知立马龇牙咧嘴,表情有些扭曲,李久忙停手,疑惑地看着她:“我应该还没碰到。”

      徐知这才明白自己反应有些大,赶紧掩饰:“是,是吗——哈哈,我是不是骗到你了,你也这么容易上当——”

      徐知话没说完,李久生气地用力一按,徐知眼泪差点飙出来,但还是忍住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落下。

      “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累着了。”

      “徐知,你的病想不想好了?”

      每次说这个李久都会分外严肃,这是真生气了。

      徐知依旧一言不发,李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开始仔细回想,猛地想起门口的鞋柜,脑子里突然有个荒诞的念头,:“你出去了?”

      徐知低垂的睫毛动了动,开始揪着被子的一角揉搓,这更确定了李久的猜想,她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你……跟着我出去的?什么时候?”

      沉默,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最终还是徐知先败下阵来:“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的,”

      这话恐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李久确实是气极了,要是真在路上出什么事她就是有十个胆子都不敢将徐知一个人留在家。

      “那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什么。“徐知想将腿抽走,奈何李久根本不放,”就是多走了两步,有点酸。”

      有点酸会疼成这样吗,李久深吸一口气:“我们去医院。”

      徐知一向对医院没有好感,“不,我不去!”

      “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腿酸。”

      “徐知!”李久有些无可奈何了。

      “真的!”徐知的泪终于落下,“腿酸得使不上劲,浑身都难受,使不上劲,,就连哭……哭都没力气了,我看我这样都烦,更别说你们了。”

      像是要将这一下午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明明只是晚出发十分钟,李久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被她弄丢了,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被蛊惑着踏出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又只能拼命融合,伴随着嘲笑与谩骂,她只能拼命的跑呀跑,跑呀跑,咬牙跑,含泪跑……

      哭累了,一股非常温暖的触感贴上徐知的脸颊,轻轻熨帖着她焦躁的心情,耳边是李久取笑的声音:“眼睛都哭肿了,你这下就是想出去都不行了。”

      徐知直愣愣地盯着她,随后沉默地将李久手上的热毛巾抢到手里,发狠地擦着已经通红的双眼。

      李久没有阻止,反而靠得更近,拼命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好了,现在能好好对我说吗?”

      腿脚僵化酸痛——抑郁症的常见症状之一,徐知确实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准确的估计,或者说,她下意识忽略了背部、腰部还有腿部无时无刻的慢性疼痛。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之时徐知常常会想着抓住什么,手无意识地摸索着,但最终还是虚弱地放下,在混沌中沉沉睡去……

      李久在徐知讲话时一直在为她的小腿按摩,不重不轻的力道,她很快抓住了重点:“你晚上是一直失眠?”

      徐知沉默,“为什么不和我说?”

      “没必要。”徐知还在嘴硬。

      “徐知——”李久几乎丧失了继续对话的勇气,“不要瞒我,什么都不要瞒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可是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了,已经被抛弃过一次的人又怎么奢求再次相信别人,没有谁能带我走出去的,肯定……没有人……就让我自生自灭,去那无人知晓的地方。

      徐知一瞬间就想通了,既然谁都不能拯救她,再拖累着李久也于事无补,她勉强抬了抬僵硬的腿,甚至轻松地开起玩笑:“你看我这腿,像不像人死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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