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20、一

　　这一日，梅思衡与往常一样，去往山中采药。
　　他虽不是武林中人，在江湖上却颇有几分名气，只因他是采药制药的行家，尤精各种毒物。时常有些受了伤中了毒的武人，千里迢迢寻他来医治，只是他脾气甚怪，非特殊怪异之毒决不耗费心力。一般寻上门来的人，多半也是奇毒难解才找他救命，倒也少有被拒之门外的。至于普罗大众的疑难杂症，他向来不闻不问。
　　他本是北地人，搬来川中居住，也是因为这里气候湿润，植物繁茂，而且地形复杂，从雪山高耸到峡谷深幽，十里不同天，许多珍稀的药材便只此地方有。结庐深山竹林间，与世无争，专心研习药理，也颇为自在。除了偶尔寻来的江湖人士，他家中便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僮仆。

　　在一条清溪跃下青石山崖变做的小瀑布边，他见到了夏兰儿。
　　起初他不知道那是夏兰儿，他只见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低头从涧中取水。抬头时，她有一张生动的脸和一对倔强的大眼睛，看人的目光非常直接。
　　“你是谁？”
　　她的问话中竟有万千雍容堂皇气象，定不是个普通女子。
　　梅思衡拱手行了一礼：“在下梅思衡，进山采药，惊扰了姑娘，实在过意不去。”
　　夏兰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许久，笑道：“你就是梅思衡？你可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此言大出意料之外，梅思衡惊愕地抬头：“姑娘此话怎讲？”
　　夏兰儿还在笑。当她笑起来时，本来灵动的眼睛更加神采飞扬，只是此时她装束简单，风尘仆仆，眉目间带着些落寞的倦意，使她的笑容不够明朗纯粹。
　　“你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敢请问姑娘芳名？”
　　“我是夏兰儿。”

　　梅思衡大吃一惊，夏兰儿？
　　然而面前这个姑娘，容貌，气度，言谈，尤其是她飞扬的神采不由得他不信。心念辗转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梅神医就住在此山之中吗？”夏兰儿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敢当。寒舍便在山后竹林中。”
　　“梅神医，我要在这山中呆几日，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梅思衡又是一惊，见夏兰儿低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淡漠中带着一丝哀伤。

　　一年后，山后竹林的空地里，围着梅家的樊篱种满了金黄的菊花。夏兰儿笑着，说，这下梅兰竹菊都全了。
　　三年后，女儿诞生，小名叫做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