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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瘟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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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中,本就没什么醉意的高颎,这会被吹得完全清醒了过来。回到红衣她们居住的小院子前,阿芷搀扶着半醉的萧安,高颎则抱着早已不省人事的红衣。他推了推门,虚掩的院门应声而开。他抬头一看,发现院子的树下站着个男人,身影被月光拉着挺拔而修长。那男人转过身来,看向高颎怀中的人,大步走向前来站在他身旁伸出双手。高颎顿了顿,然后才将红衣交给了他。
高颎站在月光中,看着那对人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偶尔传来的虫鸣声让这夜寂静得令人无所适从。许久,他才转身离开。
睡梦中,红衣感觉到有人坐在她身旁,心里想着,这都什么时辰了,阿芷那丫头还不去休息。但又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叫道:“阿芷,好渴,扶我起来喝水。”说着便要坐起来,‘阿芷’制止了她的动作,“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水。”红衣听着便乖乖的躺好。很快,‘阿芷’就倒了水过来将她扶起,然后说道:“慢着点喝,别弄湿了衣服。”红衣喝了一口,然后说道:“阿芷,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
‘阿芷’顿了顿没再说话,红衣又继续说道:“阿芷你怎么不说话了,虽然声音难听了点但还是可以说话的。”
“...”
“阿芷,你的肩膀怎么变得这么厚实?”
“...”
“阿芷,你怎么有喉结?”
“...”
红衣忽然颤了颤,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你是个男人对吧!你一直隐匿在我身边意欲何为?”
‘阿芷’叹了口气,然后用手帮她轻抚着后背,慢慢的,传来红衣均匀的呼吸声。总算是睡着了,睡梦中的红衣抓着他的衣领硬是不撒手,他就这样靠在床沿上坐着。夜阑人静之时,偶尔隔壁厢房萧安的呕吐声响彻夜空,伴着几声狗吠声,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红衣扶着沉重的脑袋走下楼去。“阿芷,你在哪?快来扶扶我。”阿芷将手上的活放下,就赶紧走过去扶着她。“小姐,你怎么就起来了呢!不舒服就在躺在床上啊。”红衣摇了摇头,“不能睡了,我竟然梦到你变成了男人,太吓人了。”“梦见我变成男人?你不会是把罗公子当成是我了吧?昨晚一直是他在房里侍候你来着,今早天一亮才离开的。”阿芷轻声的说着。
红衣只觉得头更疼了,“你怎么让他进去我的房里啊?”阿芷撇了撇嘴,“在他面前我能说的上什么,更何况还是高少爷亲手将你交给他的。”这个阿熲做的叫什么事啊,红衣在心里咕哝着。这时萧安扶着楼梯也走了下来,一副被人蹂躏了的样子,“姐,阿熲是给我们下药了吧!怎么这次喝完就会这么难受,我都不想活了。”
红衣没搭理她,看向阿芷问道:“罗延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阿芷想了想,“没有,不过脸色好像不太好看。”“罗大人?我们喝酒有他什么事啊?”萧安扯着嗓子说道。
“你醉成那样肯定是不知道,我们昨晚一回来他就站在院子里。还在房里照顾了小姐一宿。”阿芷继续帮红衣轻轻的揉着脑门。此时,萧安笑不可止,“姐,你没给他吐一身吧!笑死我了,哈哈哈!”萧安想象着罗延被吐一身的场景,久久无法止住自己的笑声,捂着肚子直喘气。
这时,日常爱好串门的上官复又来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吐了一整夜,感觉黄河都要被他灌满了。”上官复抱怨着说道。萧安指了指自己,“抱歉,你说的那个王八蛋应该就是在下。”“是你?不会吧。”上官复打量了一下萧安,又看了看一旁的红衣,被吓了一跳,“你们昨晚干嘛去了,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萧安不正经的说道:“还能干什么,上醉春风去喝花酒去了呗!”“那我怎么没看到你们。”上官复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说漏嘴了。“平时装模装样的,这下露馅了吧!”萧安别有深意的看着他。“我可跟你不一样,我是去办正事的,”上官复严肃的说道。
“曾经有一个著名的老鸨跟我说过,没有哪个客人上青楼不是办正事的!”萧安言之凿凿的说道。上官复有些无奈,“好吧!我实话都跟你说了吧!是我那哥哥想要找人干掉我,结果那些刺客好像找错了地方,最后没干掉我反而被老爷子知道了他的手段,我去青楼就是去找人证的。”
萧安摸了摸鼻子,“难道那天晚上黑衣人的目标是你?”上官复恍然大悟,“好像就是那天晚上的事。”萧安张了张嘴又合拢又张开,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缓缓说道:“我好像通错风报错信了,难怪罗延大晚上会跑过来,我还想着他是不是闲得发慌呢。完了,这下惹祸了!”上官复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副我跟你很熟的样子,被萧安一把甩开了。
上官复这就不乐意了,“你干嘛啊,跟个娘们似的碰一下都不行吗?”萧安瞥了他一眼,“不行。对了,醉春风的姑娘怎么样啊?好看不好看?改天给小弟介绍几个漂亮的呗!”上官复看了看她讨人嫌的样子,不耐烦的说道:“一边去,别来烦小爷我。”
红衣瞅了瞅他们,当真是一对活宝,她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吵闹。
她没有去送高颎,那样离别的场面她实在是不喜欢,只是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浩瀚的天际边。暮春的天气忽然下起了小雨,撒在天幕间,像极了离别的伤心泪。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原因,街上也变得冷冷清清的,迎面吹来的冷风直叫人头疼。
次日一早萧安就出发回青竹山了,这小院落又只剩下她跟阿芷两个人。红衣自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济,被冷风一吹竟又得了风寒,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数日。期间罗延来过两次,但都是在她昏睡的时候。阿芷说他还带了大夫过来,开了不少药。红衣想象着乌漆漆汤药觉得头更晕了。好在这些药还有些作用,服用了几天红衣便慢慢的好了起来。
上官复这段时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竟一次都没露面,猜想多半是跟他那几个兄长在明争暗斗。“阿芷,阿熲走了几日了?”红衣看着镜中正在帮自己梳妆的阿芷。“有小半个月了。”阿芷眉眼弯弯的,柔声说道。“我竟病了这么久,阿熲应该到沁水了吧!外面有没有什么消息啊?”红衣又问道。“这些日子小姐病中需要人照顾,我也没出去过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阿芷顿了顿,然后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外面的好些花都开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红衣看向窗外眉眼带笑的说着。“好的,全凭小姐高兴。”阿芷乖巧的笑道。春意盎然的大兴城在阳光的照耀下别有一番韵味,红衣站在桥头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微风拂过脸颊,有种说不出的畅快。但每每这种时候总会有人来惊扰,比如此刻,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个人大声喊道:“不好了,沁水河附近出现了瘟疫。我军已有将士被传染,此时军心大乱。”
“你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别是什么小道消息扰乱民心啊被查出来可是要下大狱的。”“千真万确,是我的一个亲戚从前线带回来的消息。”“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前线传来的消息不是直接进宫里,还能先告诉你啊!”这时有人哄笑了起来,原本紧急万分的消息就变得不那么可信了。“你们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那亲戚进皇宫一把事情说完就累得晕倒了,从前线赶回来几天都是不眠不休的,这会刚被人抬回了家。”众人又哄笑了起来,“这么说,他昏倒了还能告诉你前线的事了?”那人见大伙都不信他说的话,便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渐渐的人群也就散了。
这时,卢贲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站在红衣身旁躬身说道:“红衣姑娘,公子让你回去,现在街上人多不安全。”红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罗延不会突然让卢贲过来找她。红衣看着他,缓缓说道:“街上所传的都是真的?”卢贲并没有否认,“公子说他自会跟姑娘解释,姑娘还是请先回去吧。”
红衣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领着阿芷往回走了,而卢贲则紧紧跟在她们身后。夜幕降临的时候,罗延推开了她的院门。红衣见他走了进来,马上就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前线发生瘟疫是不是真的?有没有阿熲的消息?”
罗延覆上她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柔声说道:“你别着急,已经派军医带着药物过去了,说不定不日就能控制住。你身体刚恢复了些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调养身体才是你现在该做的。其他的事情有朝廷呢。”红衣仍然微蹙着眉头,“你还没回答我,阿熲呢?阿熲他怎么样了?”
罗延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会,然后才缓缓说道:“还没联系上。”红衣只觉得浑身发凉,没联系上?人在前线却没联系上这意味着什么,她抽动着嘴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慢慢的,她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任由自己蹲了在地上。罗延在一旁看着她像是一只孤独的小兽无声的悲鸣。许久,他才将她搀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
“你别着急,说不定明天就有高颎的消息了。只要一有他的消息我就马上过来告诉你,你只需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就好。答应我好吗?”罗延想要她的回答,但红衣始终没说话。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夜深了,看着红衣回了房间他才离开。
听到院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红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见阿芷房间里的烛光还亮着,她敲了两下房门便推开了。见阿芷坐在床沿一脸担忧的样子,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阿芷,你准备一下,我们随时回青竹山。”阿芷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小姐,你的身体还没大好怎么经受得起连日奔波。我们还是听罗公子的,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好了。”
红衣定定的看着她,缓缓说道:“那你就留在这里看家吧,我自己一个人去青竹山。”阿芷听到这话连忙站了起来,“我不要,小姐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只是,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阿芷是真的担心,从前她家小姐几乎从不生病,但这次回来却屡屡抱恙。红衣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那你写封信告诉萧安,我要回一趟青竹山再改道去沁水,你让她准备准备。”
不出所料,红衣一早打开门就有人恭敬的向她行礼,“红衣姑娘早安,这么早是要出门吗?”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悦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年纪稍长的那人说道:“公子说了,现在外面有点乱不适合出门,让姑娘好好在院子里休息,他得空了就会过来陪你。”
红衣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起,罗延,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她冷笑了一声,无力望了望天,竟发现屋顶也站了个人。不用猜,那后院必定也有人在把守着。这样下去,别说是青竹山,就算是这个门口她也别想多走一步。
她定定的看着他们,冷冷的说道:“把罗延给我找来!立刻!马上!”
那年长的守卫给另一个守卫使了使眼色,那人就马上走开了,可不出一刻那人就又折返回来,问道:“师傅,你刚刚朝我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啊?”那年长的守卫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么会找这么个笨蛋跟在身边,一脚直往那人的屁股踹去,“叫你去找公子,告诉他这里的情况,笨蛋!”
当然,红衣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她坐在鱼池边等啊等,等到太阳升起又落下却始终不见罗延的身影。直到第二天傍晚,罗延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味道瞬间弥漫四周的空气,她蹲在地上抛着石子逗自己玩,头也不回的说道:“罗公子当真是个大忙人啊。却不想还有空闲涉足我这个小院落。”罗延蹲在她身旁,轻声笑道:“怎么?生气了吗?我这不是来了吗。”红衣直勾勾的看着他,“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了吗?你让人四处把守是什么意思?软禁?囚禁?还是想我彻底沦为你的笼中鸟?其实,我与你何干?你要这样来干涉我的事情。”
罗延只觉的嗓子发干,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不知你竟是这样看待我,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在这里调养身体,太医说你的身体经不得劳累,需要长期静养。”
红衣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有些过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无须如此,我自会有主张。我放心不下萧安在青竹山,早就打算过去了。”罗延苦笑着,“你真正要去的并不是青竹山,而是去沁水吧!”红衣见他一语道破,便索性承认了,“是,没错,我是打算去沁水。”
罗延也有些恼怒,“你为什么非要去沁水,难道你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吗?你这是打算去送命。”“我为什么去沁水,阿熲现在还在前线生死未卜。为什么数十万将士能去而我便去不得?”红衣反问道。罗延定定的看着她,“你于我而言又岂是他们能相提并论的,承受过一次锥心之痛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你好好的在这里。”
红衣避开了他的灼灼目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也不明白我的感受,现在在前线生死未卜的那个人是我视为兄长的阿熲,这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染上了时疫正在等着我去救他,还有前线的众将士,于心何忍啊。所以,我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安然度日。”
罗延抬起手抚过她的发梢,有些无力的说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你教教我好吗?我既不想你操劳伤身又不愿的伤心难过,面对你,我当真是无计可施了。”“我只是出去一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经事。阿芷也会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红衣放柔了语气轻声说道。
夜凉如水,半空中的月亮将光华披在了两人身上。经过一番歇斯底里后,罗延终于还是退让了一步,默许了红衣奔赴前线的决定。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这样迫切的想要从他身边离开,想要去往另一个男人身边,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便她口口声声的只当那人是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