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甚丑》也无缘

13、风情万种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春去秋来，一年就这么溜走了。

　　叶明玉想要推改的书院学制也终于有了雏形，皇帝对此很有兴趣，反对的声音当然也有，不过古往今来，但凡是要做出变革的，没有什么事情是无人反对的。

　　徐云瑞也终于查到了他偷偷托人去查的事情。

　　皇帝曾经给过他两个暗卫，一男一女，俱是乾元，这两人都只在暗中保护他，几乎不会出现中人前，即便露脸了，也从不以同一个身份出现，这是徐云瑞八岁的生日礼物，就连长阳公主和长阳驸马也并不清楚。

　　但徐云瑞不敢叫这两人去查。

　　他并非蠢笨之人，当然知道，暗卫虽然给他用，但到底是皇帝的人，对于他知无不言，对于皇帝，更是言无不尽。

　　徐云瑞从小到大没什么要瞒着他的皇帝舅舅的，郡马有过婚书，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藏起来的秘密。

　　好在他如今已是叶府的“当家主母”了，府里换过几批下人，他也有了一二心腹，着人去了一趟云州，这几日才刚刚回来。

　　“郡主。”这是个男性中庸，名叫宋禾，身量不高，体型敦实，他的母亲曾经因为病重没钱治疗，徐云瑞支了他一笔银子，这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就对他感激涕零，如今他的女儿也在叶府做下人，徐云瑞本是想要拿捏住他，没想到这人却只觉得徐云瑞菩萨心肠，还给他女儿找了这么好的工作，以后出去，说是在郡主面前做过侍女的，在民间足以高人一头：“属下去了一趟云州，先是在郡马的书院问了一圈，没人知道周锦渊这个人。”

　　徐云瑞捏了捏掌心：“还有呢？”

　　宋禾接着道：“属下就在云州打听了一番，按郡主所说，郡马刚出生的时候，叶清和大人已经上任巡抚，能够与他订婚的自然也是大户人家，但云州只有两家姓周的人家比较出名，一家是商户，另一家则是三年前从凉州搬过去的，如今也在经商……前者家中的公子小姐并无适龄之人，也没有叫做周锦渊的。”

　　徐云瑞皱着眉头道：“或许是谁家的外戚呢？”

　　宋禾摇了摇头：“若是那家人只在十多年前出现了一小会儿，那必然是无迹可寻了，但从叶府、学院，还有属下打听的酒楼茶馆来看，的确是没有一个叫周锦渊的……不过，若是坤泽，许是被娇养在深闺里。”

　　徐云瑞心情大起大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宋禾挠了挠头：“另外，属下也顺道问了问云州诸人对巡抚大人和郡马的看法，也并无人提起郡马或曾有过婚约的事。”

　　徐云瑞点了点头，至少这件事只是两家私下做的，不然如果有人知道了，怕是早就传开了：“我这次叫你去云州办事，去了三个月，郡马有没有起疑心？”

　　宋禾摇了摇头：“郡马并未过问属下去做什么，只是嘱咐属下回来时记得带上些橘红糕，说是郡主爱吃。”

　　徐云瑞的脸上很快闪过一丝甜蜜，他故作娇嗔地扭了扭身子：“郡马也真是的！明明是他自己爱吃，还非要说是我！”

　　这话徐云瑞倒是没有骗人，他从小就不爱吃那些软黏甜腻的东西，叶明玉倒是喜欢的，但是碍着别人的眼光也不敢多吃，徐云瑞便骗人说自己爱吃糕点，买回来了再说要减肥，送给叶明玉吃。

　　饶是徐云瑞身为宋禾的救命恩人，宋禾也有点不忍直视——

　　这一年，徐云瑞的身高又蹿了蹿，他就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比成亲时又高了半个头，体型倒是又瘦了点，但和纤细、娇弱、柔顺，仍是半分钱的关系也没有，小臂上的线条，倒是比叶府的马夫还要更结实些。

　　一向胆小的六皇子都忍不住过来，期期艾艾地打听了好几回，如何才能长得这么高。

　　被徐云瑞恼羞成怒地用笤帚赶了出去。

　　但六皇子作为乾元，实在对自己的身高非常在意，坚持不懈地来了好几回。

　　也被气血上涌的徐云瑞赶走了好几回。

　　“郡马回来了。”梅雪的声音突兀得响起：“见过郡马。”

　　徐云瑞要和宋禾说话，便叫梅雪等在了院门口，叶明玉回来时给他通风报信。

　　叶明玉温和的声音响起：“郡主可是有事？”

　　梅雪笑道：“先前郡主不是说想去云州做脂膏的生意么？宋禾正在里面回禀呢。”

　　叶明玉应了一声：“那我先去书房，郡主谈好了我再过来。”

　　徐云瑞连忙打开了卧室的门，“风情万种”地倚着门框站着，这个姿势他同大皇姐学了好久，大皇女告诉他，要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另一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眼眸微低，鬓发稍落，双唇欲笑不笑，身姿若动不动，最紧要的是，要侧抬起胯骨，显出自己的好身材。

　　为了完成这一高难度要求，徐云瑞特意匿名在都城最好的成衣店“锦绣阁”里订做了一身白色的绸缎长袍，身材曲线，一览无余。

　　“郡马。”徐云瑞缓缓张口，满脑子都是大皇女所说的，要掐着尾音，微微上抬，这样才能像是小钩子一样，钩在人心上。

　　大皇女教他时，不无骄傲地表示，每次自己使出这一招，驸马都会忍不住，罔顾礼法，青天白日抱着她好一顿亲，若是礼教嬷嬷不管，他们就会偷偷摸摸做些“夫妻之间的事情”。

　　叶明玉愣愣地看着徐云瑞，半晌才道：“已经入秋了，怎么还穿得这样单薄，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徐云瑞恨恨，为什么自己的小钩子不曾勾到郡马的心上呢！

　　梅雪忍不住捂住了脸。

　　徐云瑞大概是到了生长期，眼下正是变声的时候，一副嗓子就如鸭子一般粗噶，就连笑起来的时候都掺杂着“呼哧呼哧”的气音，像极了老旧桌椅被人动用，下一秒就要散架。

　　别说是小钩子了……

　　这简直就是大锤子一下下往叶明玉的身上砸。

　　还是因为李彩蝶和张云楠的教导，徐云瑞认准了光靠节食是瘦不下去，每天能绕着叶府跑三圈，别人家的坤泽，别说是跑了，就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走一圈都得香汗淋漓，轻喘连连了。

　　君不见那身白色绸缎，穿在徐云瑞的身上，胸口大剌剌得开着，露出的胸肌比郡马还要“坚硬如铁”。

　　叶明玉并不光是说说，而是走了过去，温和地把徐云瑞的衣襟拉扯好：“这样怎么行？若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徐云瑞低眼——

　　是的，现在徐云瑞已经要低眼看他的郡马了。

　　“我这样好不好看？”徐云瑞对好看一事十分执拗：“是不是天下最最最好看的坤泽。”

　　叶明玉有些想笑。

　　在他看来，徐云瑞就像是个小孩儿似得，一片赤子之心，热忱异常：“好看，是天下最最最好看的坤泽。”

　　徐云瑞心满意足，摇头晃脑道：“我们晚上一起吃点酒吧？”

　　叶明玉一怔：“好端端的，吃什么酒？”

　　徐云瑞难得觉得有些紧张，他的手背在身后，搓了搓自己的袖口：“我听说，郡马的学院改革已经通过了，下月月初就要开始试行，这不是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吗！”

　　叶明玉哭笑不得：“还不知道好不好呢？”

　　徐云瑞轻哼了一声：“郡马怎么可能做的不好！还是说，郡马不相信我？”

　　叶明玉无法，只好投降道：“好，我们晚上吃酒……不过瑞瑞还小，只许吃一点点。”

　　徐云瑞越发气恼：“九个月前我就及笄了！”

　　叶明玉知道徐云瑞对此很是敏感，连忙同人道歉：“是我说错话了……不过吃酒总归对坤泽不好，郡主别叫我担心，好不好？”

　　徐云瑞这才磨磨蹭蹭地应了。

　　也许是因为徐云瑞早就嘱咐过，等叶明玉沐浴完出来，院子里的小石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酒菜，酒是两个壶，一个叶明玉常用的纯素白瓷酒壶，另一个则是只很小的黑色小罐，桌上的菜色大多清淡，只有两道浓油赤酱的，是徐云瑞爱吃的。

　　那黑色小罐有些显眼，叶明玉没有印象，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徐云瑞连忙拿起了小罐给自己斟了一杯，又拿起白色酒壶给叶明玉也倒了一杯：“这是梅雪之前酿的果酒，给坤泽喝的，郡马该不会要和我抢吧？”

　　那黑色小罐里的酒液不知为何，透着股甜腻的味道，嗅着好像十分可口，叶明玉本想尝一尝，但他知道徐云瑞有护食的习惯，便摇了摇头轻笑道：“怎会……看这罐子虽小，但分量也不少，郡主今晚只许喝这一罐。”

　　徐云瑞小声嘀咕了一句：“一罐也够了。”

　　他实在不喜欢这酒的味道，只觉得比喝甜汤还要粘腻，忍着恶心，强行灌下了一杯。

　　叶明玉没有听真切，只是一边吃着菜，一边和徐云瑞闲聊了起来。

　　酒过三巡，叶明玉明显地发现徐云瑞似乎有些不对——

　　不知为何，今天晚上的徐云瑞显得尤为兴奋，特别是刚刚坐下喝酒的时候，他的情绪十分高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罐子酒都被他喝了下去，他却似乎越来越焦躁，甚至称得上是坐立难安。